靈劍仙緣

212章 端茶送客

212章 端茶送客

剛才婁鬆所言委實不虛,當下唐雲海的狀態,就像是一塊雜而不純的鋼鐵,體內那本不屬於他的功力,需要的就是來自外界的捶打鍛造。

誰能做到這一點?唐雨嫣顯然是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念頭的,不過對婁鬆而言,似乎並不算一件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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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一甲子塔中已千年,更何況元蜃幻境還被小丫頭額外動了手腳,光陰流逝又被加快幾分。

如今崇軒再不複那個入塔前翩翩少年的模樣,雖然不再蓄須,可眼角手背等諸多細微處還是有些花甲老人那般的暮氣。

當初被婁鬆一腳踹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他莫名其妙的就在謝貞家蹭吃蹭喝還蹭住了“大半輩子”的時光。

奇怪的是謝貞童雅夫婦對此從不曾碎嘴什麽,反倒給崇軒一種他們很樂見其成的錯覺。

曾經那個還算個美人胚子的童雅,如今也頂生華發風韻不在,她真的是一輩子就隻會炒那麽一個菜,謝貞也吃了不一輩子都沒覺得厭煩。

又是一年春,院子裏茶花散發出的濃鬱香氣撲鼻而來,使人神清氣爽,謝貞今天又破例煮了一壺茶。

崇軒靠歲月一點一滴堆積著,也耳濡目染學會了許多品茶門道,終於不再跟當年那般牛飲滿杯,看的謝貞頭皮發麻。

童雅多年如一日的持家有道,“一家三口”吃過午飯,她便開始默默的收拾起碗筷。

一盤炒青菜三碗米飯年複一年,當那個碟子將要被童雅端走時,謝貞眼疾手快直接拿手撚起最後一片青菜葉子,童雅哭笑不得。

似乎比媳婦更懂得節儉持家的謝貞慢慢回味,等童雅離開後,他將茶壺從小火爐上提起添滿兩杯,“你認為你可以了?”

“你的以茶道入劍道,祁雲桑的融匯一爐,殺豬的霸道劍氣,教書的儒家文劍,這些年我見識過你們所有人的劍,這個村子裏唯一還藏著掖著的,也就剩那個要飯的跟張書生他外甥女了。”

其實崇軒早就知道,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這個村子裏非但人人都是劍道宗師,而且似乎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的傳授自己上乘劍法。

最初發現這個問題時,崇軒還絞盡腦汁的刨根問底,弄的到後來祁雲桑見了習劍的就腆著臉往上撲,見了他崇軒也一定會繞道而行,就怕他打破沙鍋問到底。

後來不管從誰口中都問不出想要的答案,崇軒也慢慢習慣了這種人人可為師的日子,既來之則安之。

記得當初謝貞首次承認這裏便是鎮妖塔內,還說過隻要崇軒勝了那個乞丐就能出去,然後崇軒果然興衝衝跑出去,在街上看到那人後跑過去一腳踹飛了那個缺口瓷碗。

當乞丐坐在地上抬頭看著他,崇軒激動異常的挑釁之後,乞丐答應陪他打一架,崇軒輸了就要給他兩個饅頭。

之後崇軒一臉茫然的跑去買了倆饅頭,乞丐接過饅頭後轉身大笑,撿起那隻破碗揚長而去,崇軒至今都還記得,擊敗自己的不是一柄瞧著就仙氣盎然的名劍,而是一根木拐。

他們乞丐圈裏,似乎管那玩意兒叫打狗棍

??

謝貞緊靠著太師椅愜意搖晃,手指撥弄著桌上的青瓷茶杯,卻沒有端起來品上一口的意思,“真的那麽想出去?”

“怎麽不想,你家再好,這也是你家,我的家在外麵。”崇軒手指也不停繞著杯沿撥弄,就是不肯端起茶杯。

他的家,在一個叫慈雲鎮的小地方,偏居天下版圖一隅,如果不是當年那後山現神霄的軼事,怕是隔著三四個鎮子就沒人聽說過這麽個小地方了。

那裏有對客官雁過拔毛,自己恨不得一毛不拔的可愛女子,崇軒得叫她一聲姑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姑父,估摸著壓根就沒有過吧。

記得還有位張員外,附近三個鎮子都是出了名的有錢人,崇軒可是大小就覬覦起他家那位千金,趴在客棧櫃台上偷瞧過,也為了她翻牆被惡奴追著打過。

那裏的一草一木,每一張熟悉麵孔,如今都是他最珍貴的回憶,他手心扣在茶杯上神遊海外,很想再拉上富貴小天趴一回張府的牆頭啊!

謝貞沉默許久,手指在杯盞上輕輕敲打,無意識敲出一陣很有節奏的韻律,“你以為勝算幾分?”

“這得打過才知道。”比起多年前的年少輕狂,如今崇軒早已斂去一身鋒芒,給出個既不妄自菲薄也不桀驁自負的回答。

從頭到尾,兩人手都不曾離杯,卻無一人端杯,端茶送客,這二人一個是君不願送客,一個是客不願別君。

小火爐比瓷碗略大,就擺在桌上也不顯擁擠,爐火上架著的紅泥茶壺壺嘴處不斷有水霧升騰,摻雜著幾分茶香。

謝貞左手把玩桌上杯盞,右手懸在茶壺上方,嫋嫋青煙被壺嘴吐出呈升空態勢,到了謝貞手心下麵竟然凝而不散。

水霧縈繞在謝貞五指之間,不到三息幻化出一柄三寸劍丸,色澤淡青泛黃,顯然煮茶的火候恰到好處。

謝貞掌心對準崇軒手腕一震,那柄水劍便筆直掠出,如此通玄手段且不論殺傷力如何,落在常人眼中是很賞心悅目了。

崇軒嘴角勾起恬淡笑意,右手食指仍在杯沿環繞,看也不看那水劍一眼,左手便二指並攏以作劍勢置於眼前。

他那二指劍勢對謝貞的水劍似乎有種無法抗拒的吸引,那水劍原本勢如破竹,可近身崇軒之後卻明顯有悖於既定軌跡的往那劍指靠攏。

崇軒手指在身前畫圓,那水劍也在相距一寸處跟著在空中畫圓,一圓套一圓,小圓生大圓。

三圈之後那水劍與崇軒之間已是徹底靈犀大成,崇軒豎劍指於身前,水劍便靜靜懸停在他指間上方一寸高度,偶有起浮。

謝貞嘴角勾起,劍胎被破之後他已知曉了崇軒的深淺,不打算再出手做那無謂的試探,終於端杯抿茶。

端茶送客,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崇軒從太師椅上起身,那水劍悉數落下打濕地麵,他默不作聲往朱漆大門走去。

沒有告辭,沒有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