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選擇了毛澤東

§鮮血染紅了碧綠的湘江

§鮮血染紅了碧綠的湘江(1/3)

廣西的東北部,高山林立的所在,人稱“桂東北山地”。“甲天下”的桂林山水,就坐落在那裏。大山叢中,一江碧水奔騰著,朝東北方向進入湖南,仍保持東北走向,貫穿湖南全境,注入湘東北的洞庭湖。這條大江便是湘江。零陵、衡陽、株洲、湘潭、長沙,像一長串的明珠,串連在綠色的綢帶湘江上。主力紅軍欲與紅二、六軍團會師,非越湘江天險不可。

西征的紅軍,像一支負重的“象隊”,在山林中緩緩向前。全軍的總人數,多達八萬六千多人,其中一、三、五、八、九這五個軍團為七萬多人,其餘為軍委縱隊和中央縱隊。軍委縱隊為軍委總司令部各局和總政各機關,四千七百人,葉劍英為司令員。中央縱隊又稱“羅邁縱隊”,因為司令員是李維漢(羅邁),包括黨、政機關和軍委總供給部、總衛生部,九千八百多人。在行軍時,光是“羅邁縱隊”,便長達十多裏!

按照李德的“設計”,作“甬道式”前進:左翼為一軍團,其後為九軍團;右翼為三軍團,其後為八軍團;中間為軍委縱隊、中央縱隊;後衛為五軍團。倘若將軍委縱隊、中央縱隊比作坐轎者,那五個軍團便是前後左右呼擁著的轎夫們。

如此前呼後擁的隊伍,加上五千名挑夫挑著沉重的擔子,而為了躲避敵軍,隻能走贛粵、湘桂交界那些荒僻的山道,往往一個小時走不出半裏路,一夜隻能翻一個山坳。如此馱著全部“家當”的“象隊”,行軍的步履比老頭、老太婆散步還慢!

前三道封鎖線,沒有遇上激烈的抵抗,慢吞吞地行軍,還不覺得什麽。可是,當蔣介石明白了紅軍西征的意圖和路線,就搶在那沉重,遲緩的步履前,倚仗湘江天險,築起了第四道封鎖線。

蔣介石顯示了他的精明,他發出電報:“派何鍵為追剿總司令。所有北路入湘第六路總指揮薛嶽所部及周渾元所部,統歸指揮。”論資曆,何鍵是夠不上“追剿總司令”這頭銜的。蔣介石不任用陳誠,而任用何鍵,是因為主力紅軍西征,正是從何鍵的地盤湖南經過。而且給一頂“追剿總司令”空頭官銜,會大大調動何鍵的積極性,為“追剿”紅軍賣全力,何樂而不為?

除了發電報之外,蔣介石還派出飛機,給何鍵空投了一封親筆信:芸樵兄勳鑒:

今委兄以大任,勿負黨國之重托,黨國命運在此一役,望全力督剿。並錄古詩一首相勉:

昨夜秋風入漢關,

朔雲邊月滿西山。

更催飛將追驕虜,

莫遣沙場匹馬還。

蔣委員長如此看重何鍵,使他受寵若驚。

果真,這一著棋很靈。何鍵在1934年11月12日“奉委員長蔣電”,在11月14日就跑到衡陽“軍次敬謹就職”,發表“就職通電”,聲稱“共匪棄巢南犯,折而西竄,鍵負西路重責”。

何鍵這一“就職通電”發出後,原先跟他“腳碰腳”的粵軍陳濟棠、桂軍白崇禧、黔軍王家烈,不得不致電“恭賀”,白崇禧的賀電稱何鍵“帥五省之師,係萬民之政,聲威所布,匪膽已寒”,這當然使何鍵興高采烈。

其實粵軍、桂軍、黔軍三軍,都是地方軍閥,各有各的一套“拳經”。他們對紅軍實行“送客式的追擊,敲梆式的防堵”。真正為蔣介石賣力的,是何鍵和蔣介石嫡係薛嶽部隊。

蔣介石在南昌行營裏,函電交馳,調集各路兵馬。他總共調了大約一百個團四十萬人,迎戰紅軍主力

。蔣介石把這些部隊部署在湘江東岸,廣西東北部的全州、灌陽、興安三縣,構成一個三角“口袋”,等候那緩緩而來的“象隊”。

1934年11月25日,這支“象隊”在湖南道縣一帶渡過了瀟水,便朝廣西東北部進發,麵對著全州、灌陽、興安那個三角“口袋”。

當時在南昌行營擔任侍從室主任的晏道剛,在其回憶錄中如此描述蔣介石:

當此戰役最緊張的時刻,蔣介石在南昌心神焦急,隨時查詢部隊到達位置,計算紅軍實力。

陳誠自調預備軍總指揮後,基本上是待在蔣介石身邊,讚助策劃。

在戰役過程中,戰報雪片飛來,我閱後凡屬重要的即交給蔣的機要秘書汪日章摘要轉給蔣看。

蔣認為紅軍已經是“流徒千裏,四麵受製,下山猛虎,不難就擒”,乃以在湘江以東“囤殲”紅軍為指導方針,令何鍵、薛嶽在衡陽開軍事會議。

蔣介石布置了五路大軍,在湘江追堵紅軍。蔣介石命令各軍:“力求全殲,毋容匪寇再度生根。”

隨著紅軍逼近湘江,一時間,坐落在湘江之側的全州成了戰略要地。全州地處廣西、湖南交界之處,是一座四周有城牆的古城,扼守著湘江。全州是在廣西地盤之內,原由桂軍駐守。桂軍,亦即“第四集團軍”,總司令為李宗仁,副總司令為白崇禧,李、白與蔣介石矛盾深重,跟何鍵也矛盾重重。白崇禧素有“小諸葛”之稱。在紅軍臨近時,李、白下令桂軍從全州撤退,調往恭城、平樂一帶,以保自己的要地桂林。桂軍的撤防,本來給紅軍帶來了絕好的機會。無奈,李德指揮失誤,在過了瀟水之後,忽地命令紅軍改變隊形向湘江前進。所謂改變隊形,即把左翼換成右翼,右翼換成左翼。這一換,延誤了行軍時間,加上前進的速度本來就慢,當紅軍前鋒偵察部隊到達全州城下時,發覺城門緊閉,湘軍已搶先一步入城!

搶占全州的,是由湘軍參謀長劉建緒所率的主力部隊。這是何鍵得知桂軍撤防,便派劉建緒部隊急行軍,搶占全州城。何鍵致電蔣介石,大罵桂軍,“全州以上,無兵守河”!

紅軍晚了一步,陷入被動。原本因蔣桂矛盾而曾鬆動的“鐵三角”,被湘軍補上了。

桂軍呢,在11月28日接到蔣介石電報,罵他們“縱匪西竄”,嚴令“速以大軍壓迫”,於是不得不調五個主力師回防,跟紅軍作戰。

紅軍在全州覺山跟湘軍劉建緒部隊打了兩天,無法取勝,隻得選擇全州以南的界首鎮渡湘江。

界首,一個隻有四百多戶的小鎮,東臨湘江,西靠大山,一時間成為紅軍臨時司令部所在地,博古、李德坐鎮指揮,周恩來則在對岸組織渡江。朱德雖是紅軍總司令,但他被排斥在“三人團”之外,隻能遵照“三人團”的指令行事。

還好,湘江這時水正淺,有些地方可以蹬水而過,雖說水冷刺骨。隻是那些輜重令紅軍傷腦筋,不得不借助於木船。

11月27日夜,一軍團、三軍團已經大部分過了湘江,而大部隊則積聚在湘江東岸待渡。就在這一條湘江把紅軍切成兩半的時候,蔣介石下令發動總攻擊——兵書上所謂的“半渡而擊”,是最厲害的一招。

“鐵三角”猛烈地收緊:由北向南推進的是欲立“大功”的何鍵湘軍,由南向北推進的是奉命回師的桂軍,由東向西衝過來的是尾追紅軍的“中央軍”。

11月28日,空前酷烈的湘江之戰

開始了!

蔣介石給部將們下達的命令中,引用戰國兵家尉繚的話:“眾已聚不虛散,兵已出不待歸;求敵若求亡子,擊敵若擊溺人。”蔣介石要求部下,依托有利地形,發揮優勢兵力,上下同心,追得上,堵得住,打一個殲滅戰!由四十萬大軍組成的“鐵三角”,要把“流徙”的紅軍全殲於此!

湛藍的天空,朵朵纖雲,忽地冒出黑壓壓的機群,輪番轟炸著靜靜流淌的湘江。紅軍沒有高射炮,連高射機槍都沒有,那些飛機在大模大樣地俯衝,有時甚至貼著樹梢飛行,機翼上的青天白日標誌清晰在目。

大炮也在轟鳴著。炮彈落在渡口,落在湘江,在人堆中開花。每一聲爆炸,都濺起一灘鮮血!

碧玉般的湘江水,被紅軍的鮮血染紅了!一方在搶渡、在強渡,一方在狂轟、在濫炸。雪花般的傳單從天而降。傳單上印著“蔣委員長勸降令”,聲稱“不投降就要葬身湘江”!

“鐵三角”在不斷收緊,槍聲在沒完沒了地響著。

湘江上用木船搭成的浮橋,一到天亮,便給炸得稀爛。到了傍晚再度重建,翌晨又被炸成碎木片!

江麵上,漂著一具具戴八角帽、穿列寧式製服的紅軍戰士屍體,漂著馬匹屍體,漂著鬥笠,漂著散亂的文件、書頁,漂著“蔣委員長勸降令”……

11月30日、12月1日,戰鬥達到了白熱化程度。湘江西岸戰鬥也極端激烈,林彪、聶榮臻所率一軍團抗擊著從全州撲來的劉建緒湘軍。如聶榮臻所憶,“在二十多裏她的戰場上,炮聲隆隆,殺聲震天。在茂密的鬆林間,展開了生死存亡的拚殺戰”。

湘江之戰,成為紅軍有史以來最慘重的敗仗!

據統計(尤大雲:《突破敵人四道封鎖線中央紅軍人員損失概況》,載《紅軍長征大事文集》,陝西省黨史學會1988年自印):

主力紅軍過第一道封鎖線時損失三千七百餘人;

過第二道封鎖線時損失九千七百餘人;

過第三道封鎖線時損失八千六百餘人;

過第四道封鎖線(即湘江)時損失三萬零五百餘人!

這時的主力紅軍,從出發時的八萬六千多人銳減到不足四萬,傷亡折損過半!

在諸軍之中,打得最苦、最慘的,莫過於紅三十四師。這個師隸屬於紅五軍團。紅五軍團是全軍的後衛,這個師又是紅五軍團的後衛,乃“後衛的後衛”,一路抵擋著國民黨的追兵。

當大部隊渡湘江時,紅三十四師在後麵跟十幾倍於己的國民黨軍隊作戰。12月1日中午,當紅軍主力已渡過湘江,紅三十四師且戰且退來到界首,那裏已被國民黨部隊占領。

師長陳樹湘隻得率全師一千多人在當天下午到另一渡口鳳凰嘴,那裏也已落入敵手。翌日,紅三十四師企圖在鳳凰嘴強渡湘江,那裏水淺,可以涉水過江,但遭到敵軍重創,師政委程翠林、政治部主任蔡中陣亡。

陳樹湘師長率餘部七百多人退回江東,沿途不斷遭國民黨部隊襲擊,每日都有一批戰士倒下。12月10日陳樹湘在戰鬥中,因腹部中彈而被俘,他把自己的手伸進腹部傷口,忍痛絞斷腸子,死於押往敵軍指揮部途中!

紅三十四師全師隻剩九十四人,在一名姓楊的團長帶領下,躲入深山打遊擊,大部死於深山之中。

陳樹湘是湘南長沙小吳門人,死後其首級被高懸在家鄉的石柱上!《大公報》登出《陳樹香(湘)之首級解省懸掛示眾》的報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