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選擇了毛澤東

§正報告·副報告·反報告

§正報告·副報告·反報告(1/3)

太陽的餘暉漸漸隱沒在玉屏山後,遵義的街頭變得冷清起來。寒風吹拂著徐徐而流的湘江。從新城的古寺巷深處,抬出一副擔架,上麵躺著王稼祥。頎長的毛澤東和戴近視眼鏡的張聞天隨著擔架,在警衛們的護送下,走過店鋪簇擁的丁字口,走過湘江上的石橋,子尹路就在眼前了。

柏公館樓上,跟周恩來的臥室隻一牆之隔的客廳,已經生好炭火盆。客廳正中是一張長兩米、寬一米的長方桌子(柏家的餐桌)。用土漆漆成板栗色,四周是近十幾把藤心木把椅子,還有好多隻木凳。另外,還特地放了一張抽腳藤躺椅(即藤躺椅下方有一張可伸可縮擱腳用的竹凳),那是慮事甚細的周恩來囑人找來、為王稼祥預備的“專座”。

一盞帶白色荷葉邊燈罩的美孚煤油燈已經點亮,掛在天花板正中,射出黃暈的光芒。桌上放著煙灰缸和茶杯,沒有熱水瓶,隻有一把銅壺正放在灶間的煤爐上。

從前線趕回的林、聶住在附近,彭、楊住在柏公館樓下。隻是李卓然、劉少奇尚在途中。

吃過晚飯後,人們陸陸續續來到客廳。當毛、張、王從新城抵達這裏時,與會者差不多到齊了。

這時,牆上掛鍾發出當、當七聲響,會議也就開始了。

毛澤東和張聞天,緊挨著那張藤躺椅而坐。藤椅在掛鍾的下方。李德遠遠地離群而坐,坐在門口那兒,伍修權緊挨著他而坐。

博古和周恩來坐在會場中心。會議由博古主持。其他的出席者,隨便我個椅子、凳子坐。正中牆壁上,掛著一張馬克思的像。

博古的自我感覺似乎不錯。他在宣布開會之後,就拿出一疊紙,開始作報告。因為事先定下會議的議題是對第五次反“圍剿”和長征的第一階段(即從江西出發至攻下遵義)進行總結,博古的報告圍繞著議題,以中共中央負責人的身份,一五一十地進行總結。博古在談及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的原因時,強調了國民黨軍事力量的強大,強調了全國革命力量的薄弱,卻不去檢討“三人團”軍事

指揮上的錯誤。

博古的報告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他的報告被稱為“正報告”,又稱“主報告”。

博古的報告結束之後,作為“三人團”成員的周恩來作“副報告”。周恩來是中央軍委負責人,著重談軍事問題,他檢討了“三人團”指揮上的重大失誤,並主動承擔了自己的責任。

博古和周恩來報告的不同傾向,連李德也聽出來了(伍修權在他的一側給他現場翻譯)。他在《中國紀事》中寫道:“博古把重點放在客觀因素上,周恩來則放在主觀因素上……”李德的這句話,倒是頗為準確地概括了“正報告”和“副報告”之間的不同。

周恩來的“副報告”,講了半個多小時。

接著,博古希望與會者對正、副報告加以討論——直到這時,博古仍在按照他事先預想的會議程序在進行著。

博古的話音剛落,張聞天馬上開始發言。張聞天從衣袋裏掏出一大疊紙頭,清楚表明他事先做了充分準備,寫好了發言提綱。如楊尚昆所憶:

他作報告時手裏有一個提綱,基本上是照著提綱講的。這個提綱實際上是毛澤東、張聞天、王稼祥三同誌的集體創作而以毛澤東同誌的思想為主導的。

毛澤東在長征開始時提議毛、張、王在一起行軍,入遵義後三人又同住古寺巷,長時間切磋,其結果便是張聞天手中的這份發言提綱。

寫過長篇小說的張聞天,思路清晰,擅長表達,他的發言一下子就震動了會議。他的發言,大體上也就是後來由他起草的遵義會議決議。

張聞天的第一句話,就使博古和李德吃了一驚。他說:

聽了博古同誌關於第五次反“圍剿”總結報告和周恩采同誌的副報告之後,我們認為博古同誌的報告基本上是不正確的!

張聞天的報告,打亂了博古的會議程序。他一口氣也講了一個來小時,完全持與博古相反的觀點,人稱“反報告”。

張聞天指出:

博古同誌在他的報告中過分估計了客觀的困難,把第五次“圍剿”不能在中央蘇區

粉碎的原因歸之於帝國主義、國民黨反動力量的強大,同時對於目前的革命形勢卻又估計不足,這必然會得出客觀上第五次“圍剿”根本不能粉碎的機會主義的結論。

張聞天把博古的正報告稱為“機會主義”,把博古一下子鎮住了。李德大口大口地抽煙。張聞天照著提綱發言,指名道姓地批判博古、批判李德。以下的這些非常尖銳的話,均摘自後來由張聞天寫成的遵義會議決議之中:

由於對堡壘主義的恐懼所產生的單純防禦路線與華夫同誌(即李德——引者注)的“短促突擊”的理論,卻使我們從運動戰轉變到陣地戰,而這種陣地戰的方式僅對於敵人有利,而對於現時工農紅軍是極端不利的。

我們突圍的行動,在華夫同誌等的心目中,基本上不是堅決的與戰鬥的,而是一種驚慌失措的逃跑的以及搬家式的行動。

博古同誌特別是華夫同誌的領導方式是極端的惡劣,軍委的一切工作為華夫同誌個人所包辦,把軍委的集體領導完全取消,懲辦主義有了極大的發展,自我批評絲毫沒有,時軍事上一切不同意見不但完全忽視,而且采取各種壓製的方法……

特別指出博古同誌在這方麵的嚴重錯誤,他代表中央領導軍委工作,他對於華夫同誌在作戰指揮上所犯的路線上的錯誤以及軍委內部不正常現象,不但沒有及時的去糾正,而且積極的擁護了助長了這種錯誤的發展。博古同誌在這方麵應負主要的責任……

張聞天的一席“反報告”,使會場群情激憤。積壓多日的對於博古、李德錯誤領導的怒火迸發了。幸虧進了遵義,香煙有了充足的供應,使李德可以一根接一根地抽。李德板著麵孔,硬著頭皮聽著張聞天對他的當麵的尖銳批判。博古則埋頭記筆記,張聞天的“反報告”,完全超出他的意料。雖說他想同誌們可能會對他的報告提出一些意見,但他絕未想到是這樣徹底地否定他的報告……

“正報告”、“副報告”、“反報告”,這三個報告構成了遵義會議不尋常的旋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