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男人

第42章 不要去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尤其是感情(1)

本是欣喜若狂地接起李海的電話,還沒有說出一個字,就被李海的一陣急風暴雨般的怒罵給打懵了,接下來就是掛斷電話的忙音,曉菲像是被電擊倒了一樣,傻傻地癱坐在**。

她從李海的怒吼中知道自己闖了禍,那麽多私密的短信讓吳婷看到了。她一遍一遍地想象吳婷看到短信以後的憤怒和委屈,深深的自責讓她暫時忘記了自己的痛。是啊,每一個字都是裸的對家庭的背叛,而這種背叛不是一種流言飛語般的傳說,而是白紙黑字地擺在吳婷的眼前。這種傷害是致命的,就是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窗外的雨傾盆而下,她的心就猶如這從天而降的雨滴,被無情地摔在地上變成了無數看得見、看不見的小雨點。是的,她的心碎了,碎成了無數看得見、看不見的碎片,她想拾起那一塊一塊的碎片,但不知還能不能把它們粘在一起,也不能確定這破碎的心還能不能帶著她回到從前。

我錯了嗎?是的,我錯了!

因為我走進了那本不屬於我的領地,也許在那裏我找到了一片天空,但那是短暫的,因為一個入侵者本該被消滅!

我得到了嗎?是的,我得到了!

還是那麽清晰,猶如就在昨天,5月12日下午2點28分,災難帶走了父母,也讓我牽起了李海的手。我想這一定是老天公平的施舍,因為它在帶走你的一個心愛之物的同時,總會給你另一個慰藉。就在他一步一步走近我的時候,我也看到了他那如獲至寶的驚喜,我毫不懷疑地相信他也是愛我的。

曉菲渾噩的大腦胡亂地想著自己的對與錯,她不知為什麽在她心底那片晴朗朗的天空裏,瞬間會變得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彌漫在房間的冷氣正在肆虐地舔舐著自己的肌膚,她的身體如同她的心一樣冰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還是那麽木然地坐在**,涼意讓她的頭腦稍為清醒了一點,她起身拿起遙控板,關了空調,走到窗邊。

雨漸漸地小了,曉菲推開窗戶,潮濕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雨後的拂曉沒有一個人影。往日無數次站在窗邊看著李海匆匆離去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這是一個女人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時刻,因為他讓你失落也讓你掛牽。有人說過,勤勞者才有節日過,女人就應該這樣,生下來就浸泡在蜜罐裏的人,未必知道什麽是幸福!

她嚐試著站在吳婷的立場上去思考。是的,那原本是一個幸福的家庭,攜手走過的不單是歲月,還有一生一世的承諾。移民本不是她的錯,感情上的疏遠也不是她的錯,情感的越獄更不該以犧牲她的幸福為代價!

“李總,請容許我這樣來稱呼你,沒有想到因為我的任性給你和吳婷姐帶來這麽大的困擾,我也一夜無眠,我想這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深深地感謝你在我失去父母的時候給了我安慰和力量,請你代我給吳婷姐告罪,我不會再影響你的家庭,我會靜靜地離開……”

當按下發送鍵後她覺得心空了,身體也空了,好像又回到了“5·12”的那一刻,沒有人再拉著她的手在黑暗中前行,在失去父母的傷痛上,又多一道失去情感的傷痕。

她輕輕地走到父母的遺像前,點上一炷香,靜靜地跪坐在地上,默默垂淚。記得小時候媽媽就總是告訴她:“不要去動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是啊,那是屬於別人的感情!她真的後悔了,因為在別人傷痕累累的同時,自己也苦不堪言。她輕輕地拿起了父母的相片擁入懷裏,低聲地哭泣、低聲地訴說……

索然無味的不僅是那頓早餐,還有那接下來的旅程。吳婷幾乎再也沒有了笑容,雖然她會在英子麵前盡量掩飾自己的情緒,李海也在盡量扮演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但**的英子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不時奇怪地看著媽媽和爸爸的表情。

關閉了手機後的李海覺得自己很坦然了,他刻意地把已經關閉的手機放在桌上或是車子的儀表板上,他這是要傳遞一個信息:親愛的,原諒我吧,已經沒有了短信,沒有了電話,生活還將回到從前。

吳婷早已觀察到李海這個稱不上是聰明的小舉動,吳婷也很後悔看到那條短信,她真希望李海能給她一個善意的欺騙,人活在謊言之中未必是件壞事!

盡管展現在他們的眼前的是世界上最好的景色,但因為那條短信,再美的景致也變成地獄。吳婷的眼睛從來都不直視李海,兩人形同陌路。

到了新入住的酒店,吳婷一改往常地把房間改成了雙床的房間,看著英子疑惑的雙眼,吳婷說:“你爸半夜打呼嚕,搞得我休息不好。”

“是嗎?我爸什麽時候要打呼嚕了?昨天我怎麽沒聽見?哦,可能我睡得太死了。”

一路上李海盡量地討好著吳婷,到了新的景點剛一停下車,李海就趕緊給吳婷拿出墨鏡,還叮囑英子給媽媽拿遮陽的帽子。他不知道這樣的僵持狀態還要持續多久,但他必須小心地捧著這份情感。他根本無暇考慮遠在天邊的另一個女人。

上車、下車、遊覽、照相,吳婷和李海默默地穿梭在風光秀美的國家森林公園,唯有聽到英子驚歎的叫聲。直到兩天後的下午,他們之間緊張的關係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阿薩巴斯卡瀑布無疑是班芙景區最為壯觀的瀑布,李海在停車場停下汽車,打開車門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震耳欲聾的聲音,這是巨大的水柱從高處跌落到岩石上的撞擊聲,這種聲音通過岩石壁的多次反射而發生共鳴,如同雷鳴般直擊人的耳膜。

李海有點驚愕,是啊,竟是如此熟悉而又難於忘懷的聲音。這聲音和“5·12”地震那一刻聽到發自地殼內部的那種轟鳴竟是如此相似。

看著李海像是被雷擊一般定在那裏的樣子,英子不解地問著爸爸:“怎麽啦?爸爸。”

聽到這話吳婷也不禁轉過身看著李海,李海告訴她們,這聲音讓他想起了“5·12”的那一刻災難發生時的聲音,那轟鳴聲,那鋼筋水泥樓板被撕裂的聲音,那躲在桌下的絕望:“是啊,當時我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還有什麽比一家人在一起更珍貴呢?”李海說到這裏不禁有點傷感了。

吳婷像是被雷擊打了一下,這段話撞擊了她的心。是啊!在那場前所未有的災難中,也許瞬間就是陰陽相隔,為什麽不能彼此善待?哪怕是他有天大的錯誤!

吳婷抬起頭看了一眼李海,這是兩天來的第一次對視。李海瘦了,黑了,雙目對視的瞬間,李海內疚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期望。吳婷心軟了,她輕輕地說了一句:“走吧,我們去看看瀑布!”

李海臉上露出一種釋懷的微笑,一家人轉身向著瀑布走去。

一股股寒氣從穀底衝上來,當他們走近時,一個讓人震撼的畫麵展現在眼前,幾十米寬闊的河麵在這裏突然被撕裂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地質變化,把原本河床下的山體撕裂,河麵變得還不到十米的寬度,在撕裂口的中間,一塊巨石猶如中流砥柱般矗立在那裏,抵擋著奔騰而下河水的衝擊,河水泛著白沫呼嘯著跌落下十多米深的另一段河床。

在這如此壯觀的跌宕了幾千年的自然景觀麵前,不得不讓人感到生命的渺小。一家人沿著狹窄的山岩路往穀底走去,吳婷扶著欄杆小心地走著每一步。也許是岩石被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吳婷腳下一滑,走在前麵的李海趕緊轉身用手扶住了她,吳婷露出一絲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讀懂的眼神,是怨?是嗔?是憐?

夫妻之間的不快往往一個眼神就可以化解,也許是一個飯桌上夾菜的小動作就足以釋懷。這些變化就在不經意之間發生,甚至沒有痕跡。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著身邊吳婷均勻的呼吸,李海偶爾也會想起在大洋彼岸還有一個女人在痛苦地等待。他時有心痛,而且這種心痛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強烈,但他總是壓製著這種心痛的感覺,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錯了一次了,不能再錯第二次。

有時他會後悔沒有給曉菲一點時間,給她一點解釋的時間,給她一點慢慢離開的時間。他知道曉菲是一個很理智、很獨立的女孩子,她絕不會給他提出任何過分的要求,哪怕是每一次歡愉之後他起身離去,她也絕不會柔情挽留,因為她知道這是他的底線。

記得有一天晚上喝了酒的他,坐在曉菲的飛度汽車裏,狹小的空間讓坐慣了豪華車的他感到壓抑,於是他提出給她買一輛好一點的汽車。曉菲斷然拒絕,她說媽媽告訴她絕不要別人的東西,一切都要自己去創造。

他不止一次地想打開手機看看曉菲有沒有跟他聯係。他很想告訴她那天他不該罵她,即便是有錯,那也是他的錯,不應該把痛苦留給一個柔弱的女子獨自承擔。

不!他決不能打開那個手機,因為一旦打開,他的幾天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他的內心在黑夜裏鬥爭著、撕裂著,他知道自己很難做到堅如磐石,所以他不敢打開手機,他怕自己又跌回到萬劫不複的情海之中。

慢慢地,歡聲笑語又回到了這個家庭,隻是在吳婷的笑容裏少了幾分由衷,多了幾分苦澀。在返回溫哥華的路上,一個電話打進了吳婷的手機,又給她增加了一份不安。

“吳姐,你好!我是公司老陳,公司有點急事要找李總,我打了兩天電話都沒聯係上,短信也發了,李總都沒回我,不好意思,好在李總給我留過你的電話,說是萬一有急事聯係不上時就找你。不會打攪你們了吧?”

“沒事兒,可能是這次出來李海的手機忘了帶充電器了吧,所以這幾天他沒開機。你等一下,我叫他接聽電話。”捂著話筒的吳婷對李海說,“海子,把車靠邊停下,你來接接陳總電話。”原來是公司陳總打來的電話,吳婷知道肯定有很急的事,不然電話不會打到自己的手機上。

停下車後,李海下車站在路邊一邊抽著煙,一邊接聽著電話。坐在車上等候的吳婷看到李海的臉上神情越來越嚴肅,生氣地在說著什麽,像是有什麽大的事情發生了一樣,吳婷的心也揪緊了。

“媽,我爸公司肯定是出大事了,你看我爸著急上火的樣子就知道了。”英子也擔心起來。

“不要亂說!烏鴉嘴!你知道你爸公司有事兒你就不要惹他生氣,聽到了嗎?”女人就是女人,自己心裏還在流血,都不忘幫男人分擔些什麽的。

“媽,這幾天可不是我在惹我爸生氣哈,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這幾天是你在折騰我爸。我爸都悄悄地告訴我,千萬不要惹你生氣,這下倒好,你又讓我不要惹我爸生氣,好像就我才是惹事的主兒一樣。”

吳婷聽到這話,心裏倒是有了幾分安慰。

“我告訴我爸,嗨,我媽那點毛病我早已習慣了,我媽現在是更年期的預備期,再加上間歇性的性煩躁——嗨,你不要瞪著我,這可不是我說的啊!”

“英子!你在說什麽啊?這是一個女孩子說的話嗎?這是誰告訴你的?”英子的話把吳婷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看著她,一臉生氣的樣子。

“媽,你別這樣把我盯著,我也是聽我們那些同學說的。不過我覺得有道理,你還以為我是小孩子啊,這是加拿大呢,國外的孩子可比我們還成熟得早呢,我們早就在上這方麵的課了。我們那些同學每個人家裏的留守媽媽不都是這樣的?不過你比她們好多了,估計你們這幫女人湊在一起可以開訴苦大會了。”

吳婷認認真真地看了看英子。英子真的已經完全長成少女了,她身上結合了李海和英子的優點。從英子的話語裏吳婷聽到了這些80後孩子對她們這些寂寥媽媽們生活方式的不屑。有時候吳婷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難道後半輩子就要這樣在寂寞中度過嗎?榮華富貴都有,唯獨沒有自己的事業,也沒有自己想要的情感生活。記得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媽媽就告誡自己:女人要自立,要有自己的事業,哪怕你不是很有成就,但你不能沒有工作和事業。

“那你爸爸怎麽說呢?”此時吳婷更關心李海這幾天的態度。

“我爸爸說不要惹你生氣,他的確因國內的事業放不開,不能常常照顧到你,他要我多關心你、照顧你,起碼不要給你添亂。哦,還有我爸說讓我好好考大學,大學畢業後讓我回去接他的班,然後他就過來和你一起過隱居的生活。好,匯報完畢!”也許是這些話讓吳婷感動吧,吳婷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兩天前的痛苦,她看著正在接電話的李海,深深地為不能幫他分擔而自責著。

不一會兒,李海放下電話,皺著眉頭上了車,吳婷接過電話時擔心地問道:“是公司出了什麽事了吧?”

“是的,幾件事堆到一起了,一個是稅務局到公司要求檢查土地增值稅繳納情況,不是前段時間資金緊張就想緩繳一下嗎?這倒好,檢查出來沒繳納入庫那就麻煩了,所以陳總他們以我不在為理由跟他們拖著,他想趕緊把還欠著的預繳稅款補上,不然要是查出來性質就不一樣了。因為要補繳好幾百萬,所以他急著找我批準。還有現在二期的房子稀裏嘩啦地在往上建,不是地震以後也沒人買房嗎?如果補繳了幾百萬的稅款,那對公司的資金運作有很大的影響。現在又是調控期,銀行又不放款,銷售上不去,說是資金最多隻能維持一個月的工程款,嗨,真是所有的問題都堆到一起了。”李海一臉沮喪和無奈。

“那有沒有什麽辦法呢,你要不要提前回去?”吳婷擔心地問道。

“不用,回到溫哥華再說。我讓他們先趕緊繳上稅款,讓他們趕緊做一個房屋的促銷方案發給我,我估計我們回去正好收到,如果能在這一兩周打開銷售的局麵,就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這都是地震鬧的,好了,沒事兒,我們還是玩我們的。”李海極力地寬慰著吳婷,其實他知道這次的麻煩相當大,因為地震以後沒有人有多大的心思買房,另外如果嚴格查稅,還要補繳很多,即便是可以緩繳一部分,但現在沒有銷售收入,那就是工程款都要逼死人的。

“我們也出來好幾天了,該玩的都差不多玩過了,我們就直接回家吧,酒莊那邊我們下次再去啦,留一點遺憾吧。”吳婷提出直接回家的方案,這幾天發生的事讓吳婷和李海也都沒有了玩的興致,於是大家一致決定直接開車回家。

第二天晚上他們就回到了溫哥華,一進家門吳婷就忙著收拾一家人帶回的大包的髒衣物,英子則忙著上網和同學們聊天,而李海也打開電腦看公司發來的郵件。

李海皺著眉頭看著郵件,說實話這個新的銷售方案幾乎沒有什麽新意,隻是在廣告詞上麵作了些創新罷了,並沒有看到什麽實質性的調整。他心裏明白,現在除了降價幾乎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案,就怕是降價也沒有人買。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去嚐試,此時唯一考慮的就是降價也要降得高尚一點才是。

李海坐在書房的電腦桌前,一邊看著文案,一邊直想罵人,真不知道馬林的銷售公司是怎麽了,除了在開盤初期打了一個漂亮仗以外,就仿佛沒有了新招。特別是在順勢的時候,他們個個都好像很能似的,但真正到了逆勢的時候,基本上就變得束手無策了。突然他想起了曉菲,是的,要是沒有這事兒該多好啊!可以和曉菲交流一下關於營銷策略的問題了,起碼有一個不是隻想著騙錢而是真心幫你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