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男人

第63章 我心已死,手裏還攥著一枝枯萎的玫瑰(2)

日落日出,星移鬥轉,此時奧肯那根湖的湖麵正被冰冷的陽光照耀著,湖麵銀波蕩漾,透著刺骨的寒意。時間並沒有在冰冷的湖麵凝固,吳婷離家已經快一周了,時間的推移已經讓她釋懷了許多。這幾天與琳達和她的家人在一起,不僅讓她暫時忘記了痛苦,也讓她找到了自己未來的生活方向。琳達和丈夫希望她和李海做他們酒莊在中國的區域代理。她無法啟口自己的困境,她也擔心久疏商場的自己無法勝任,但他們給了她信心和勇氣,因為中國有全世界最大的市場,而他們則有世界上最好的冰酒和紅葡萄酒。這聽起來的確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合作項目,但遠在加拿大又與丈夫處於婚姻冰凍期的吳婷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啟動這個項目。帶著苦悶和煩惱的她駕著車來到湖邊,希望寒意能讓她更加清醒,並賜予她智慧和力量。

湖邊堤岸草坪並沒有因為寒冷而枯黃,反倒是因為鮮有人的踐踏而長得異常茂盛,垂柳早已敗落,空有垂落的枝條隨風搖晃著細弱的身軀。沒有了人們的歡笑,沒有了藍天白雲的襯托,沒有了鮮花綠葉的裝扮,寬大的湖麵毫無生氣,卻用一種寧靜的美記錄著奧肯那根湖的冬日景象,這倒更契合吳婷此時的心情。是的,誰沒有經過繁花似錦,誰沒有經過枝繁葉茂,但終是要回到寧靜,回到過後的終點。

當心如麵前這潭死水,當愛已經走到盡頭,何不還它一片寧靜,何不給他一個自由的天空;當你釋懷心情,驀然回首,眼前還是那透著寒意卻清澈見底、漫無邊際的湖水。

久久矗立在寒冷而又寧靜湖麵前的吳婷,終於拿起手機撥出電話,做出了她一生中最為重要的兩個決定。

躺在**一夜無眠的李海始終想不通一個問題,曉菲為什麽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在自己極度憤怒的情緒漸漸平複以後,李海開始細細地思考曉菲的反常舉動,他無法給自己一個很好的解釋,因為他自以為他和曉菲之間的關係絕不是那種的衝動和需求,曉菲絕不是為了要一套房子而提出分手的那種女孩。

其實就在“5·12”地震發生的時候,當他艱難地在不斷搖晃中沿著昏暗的樓梯往下行走時,搭手拉起倒在地上的那個女孩子,從她的絕望眼神裏他知道這是一個值得憐愛的女孩子。特別是在看到曉菲陷入到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時,男人那種與生俱來的英雄情結油然而生,他不願看到她流淚,不願看到她傷心;他願意陪伴她走遍災區的每一個角落去尋找她的親人,願意為她舔舐心底的傷痛。就這樣他們相愛了,因為吳婷的存在,他們愛得那樣小心翼翼,最後還愛得彼此傷痕累累。

在他的眼裏曉菲絕不是像媛媛那樣有心計的女孩子,曉菲從小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也有自己的事業目標,即便是有了愛,她也不會迷失自己的。但今晚的曉菲的確讓他費解,也許就是酒精的作用吧,李海後悔起來,作為一個男人,他應該知道如何憐愛自己的女人,而不是在她痛苦的時候棄她而去。

腳上踢到紅木椅子上的部位還在隱隱作痛,痛的豈止是表皮,更大的傷痛還是在心底。對吳婷的愧疚,對曉菲的愧疚,對英子的愧疚……整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直到天色已經泛白李海才閉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床邊放著的電話鈴聲大作,生生地把李海吵醒,他本能地抓起手機,看都沒看就對著電話說道:“曉菲嗎?你在哪裏?”

“什麽曉菲啊,老子是建國!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做你的春秋大夢!”電話那頭的吼聲一下子把李海的睡意擾得無影無蹤。

“哦,建國啊,我昨晚和朋友在酒吧玩得太晚了,都要天亮時才睡著的,有事嗎?建國。”

“沒事我就不找你了,晚上我們見個麵吃頓飯,好久沒有跟你喝過酒了,你等著啊,今天非把你喝趴下不可!”建國不僅年紀比李海大,更是在李海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他的人,所以隻要是建國發招,李海都沒得說的。

“好啊,我們是很久沒有見麵了,晚上不見不散,不醉不歸!我們哪幾個?我好安排。”

“不用,我已經安排好了,晚上六點半南亭見!”說完建國就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的李海覺得建國今天有點怪怪的,少了一貫的調侃,反而覺得不習慣了。

接下來的時間也容不得李海多想曉菲的事情,他下午必須參加一個災後項目的洽談,災區需要再建,再建需要資金,這是一個絕好的機遇,抓住這個機遇的話,將給企業帶來大的發展。

李海自己的心裏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有良心的開發商,可以爭取政策傾斜的最大化,但從不去觸摸政策的底線;可以爭取利益的最大化,但從不以降低質量為代價。

李海本想給災區捐上幾百萬建一個學校或是路橋什麽的,可這對於偌大的災後重建大局來講,隻不過是一點“毛毛雨”,自尊心被嚴重挫傷的李海不得不加碼到分期投入上千萬元資金,捐建一所中學的一座教學樓。領導們表示歡迎,但還是先請李海做個方案再說。

從災區回到成都剛好是晚飯時間,稍有堵車,還是在傍晚6點半以前趕到了南亭,在谘客小姐的引導下他來到樓上的包間。包間裏隻坐著滿臉凝重的建國。

“怎麽?都還沒到?我還說我來晚了,結果還算是早的。”李海說笑著準備坐下,但讓他吃驚的是桌上隻有兩副碗筷。

“沒有其他人,就我們兩個。”建國給他指了一下旁邊的位子,臉上還是沒有太多的微笑,一個本能告訴李海今天有重要的事。

建國並沒有馬上拋出話題,他隻是示意服務生給他們開酒上菜,用閃電的方式頻頻舉杯和李海對飲,仿佛今天就是要不醉不歸的樣子,沒吃下一口菜就已經是酒過三巡了。此時建國示意服務生退下,不到上菜的時候不要上來。

“建國,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講吧,這可不像是你的做派哈!大哥,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如果有困難你就吱一聲,當年要不是你幫我,我哪裏有今天啊!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麽你也說一聲,你是我的大哥,我聽你的!”李海有點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曉菲是誰?她和你是什麽關係?”建國一臉嚴肅地問道。

“那曉菲啊!嗨,就是上次到災區做翻譯的那位女孩,現在在我們公司搞策劃,早上我還以為是她給我做的方案出來了,我們不是在談一個災後重建項目嘛。嗨,我說什麽事呢,就這事啊,大哥,你不會是婷婷派來當‘戒嚴部隊’的吧?”李海聽到建國問起曉菲,他掛著的心反倒放鬆了少許。

“你別跟我繞,你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個七七八八,我還來找你?上次你讓我幫你在吳婷麵前兜著什麽曉菲的事,我就知道你和那女的絕沒有好事。這不,火玩大了吧?”

“大哥,就算是我有點什麽,你也能理解的吧,你也是移民美國的主兒,這花天酒地的事兒也沒少做吧,怎麽一下就把自己扮演成封建衛道士了,兩兄弟大哥不說二哥,對吧?”

“你別嬉皮笑臉的,我實話告訴你吧,昨晚吳婷給我打來一個電話,她讓我告訴你,她要和你離婚!聽明白了吧!她要和你離婚!”建國一個字一個字地反複說了兩遍。

“什麽?她要和我離婚?她要和我離婚,為什麽不直接找我呢?她要和我離婚找你幹嗎?讓她來找我啊!”李海顯得有點吃驚,繼而顯得有點衝動。

“好,我告訴你!她說她不想直接和你談,因為她不希望把她心裏美好的東西破壞了,她希望通過我來轉達她的意思。她不想因為離婚的事和你交惡,她說即便是你們離婚了,你還是英子的爸爸,你們之間還會像親人一樣,隻不過愛已遠去,現在她的心裏沒有愛,也沒有恨,隻想走出這場噩夢。海子,你都做了些什麽啊!多好的女人啊!你不懂得珍惜!是的,我們都做過背叛婚姻的事兒,但這也是有個度的,那就是不能傷害到家庭!”建國一改以往玩世不恭的樣子,因為昨天當他接到吳婷的電話時,他被吳婷超乎尋常的冷靜以及艱難的決定震驚了,他無法理解作為一個獨處異國他鄉的柔弱女子怎能如此冷靜和大度地處理自己的終身大事,而在他的眼裏,她還是以前那個大院裏的小女孩。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幫助到她,但他一定會按著吳婷的意願去做。

“我也沒有說要和她離婚啊。”李海委屈低聲嘀咕著說了一句。

“海子!不是你要和人家離婚!是人家要和你離婚!你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搞清形勢啊!我告訴你吳婷的原話:因為她知道你很愛那個叫曉菲的女孩子,她很遺憾在那樣地動山搖的災難時刻,沒有能和你一起牽手度過。但你們做到了,曉菲的父母也在災難中走了,你們注定是有故事要發生的。她不想恨你,她更願意在心裏給你保留一個美好的形象,所以她決定由她來提出離婚,這樣她會覺得活得有尊嚴些!你聽聽!人家是怎麽說的,你又是怎麽做的?”建國的臉因為憤怒而有點猙獰起來,他給自己和李海都倒上了滿滿的一杯酒,怒目看著李海,沒說一句話隻是一口喝下,李海也端起這杯酒一口喝下。

此時李海的心猶如刀絞,這種刺痛的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他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麽,麵對如此大度的胸懷,你隻會感到自己是那麽的渺小。是啊,吳婷不為別的,隻想活得有尊嚴些!

“我不離婚!我不想離婚!我和曉菲已經沒有什麽了,大哥,你是知道的,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不能離婚的,離不起啊!這財產,這在建的、未建的項目怎麽評估?怎麽劃分?你一定幫我告訴吳婷,我不離,我一定把曉菲的問題解決了。”李海眉頭緊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看著李海臉部漲紅著急的樣子,建國不禁又想起了昨天吳婷告訴他的話。這些話一整天都折磨著建國的心,他恨不得朝李海的臉上狠狠地抽上一個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