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冬天又來了(2)
越臨近歸期，李海就越發緊張。在這段時間裏，他和建國一起選好了北美酒行的地址，並親自監督酒行的裝修，親自選好每一種裝飾材料，他要盡量還原家裏的裝修元素，他希望當吳婷回到成都參加酒行開業時能看到熟悉的影子。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可以為吳婷做的最後一件事，但他總想多做一些。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斷地叮囑建國不要告訴吳婷，因為他不想吳婷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終於到了登上飛機的時刻，李海一臉陰沉地最後一個走進機艙，隨身背著一個挎包，手裏還拎著一個電腦包，裏麵除了電腦以外就是小劉給他買來的幾本他喜歡看的雜誌——他將給吳婷和英子買下的許多東西全都托運了。
當李海在頭等艙一落座，飛機便關上了艙門，空姐接過李海脫下的外套掛了起來，空姐殷勤地端上一杯飲料，還有一份當天的《成都商報》。李海坐在靠過道的位置上，這是他喜歡的位子。這班飛機是飛往北京的，他要到北京去轉乘飛往溫哥華的飛機。
飛機慢慢地在跑道上滑行，李海一邊看著報紙，一邊慢慢地呷著杯子裏的飲料，絲毫沒有注意到，在飛機的後艙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
是的，那是曉菲，曉菲從小劉那裏知道了李海的航班號，她也登上了這班飛機，還專門選換了靠過道的位子，就是為了能夠看到李海的身影。她要默默地為他送行，她要最後一次看看李海。同時，她也是為了到北京的美國大使館辦理簽證，她知道今生是不可能再和李海相遇了，但她更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能和他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清新空氣。
飛機進入平飛狀態，空姐拉上了頭等艙和後艙之間的簾子。透過最後合上的縫隙，曉菲看到李海幾乎從沒有抬起過頭，一直在埋頭看著今天的《成都商報》。
盡管昨晚一夜無眠，但此時的曉菲並沒有絲毫睡意，她舍不得閉上自己的眼睛，在她的腦海裏不停地想著李海此時在幹什麽？他會不會打開他的電腦包呢？
李海顯得很疲憊，看完報紙以後，沒有嚐上一口機上頭等艙還算精美的早餐就睡著了，因為他知道今天還有很長的旅途在等著他。
飛機降落在北京首都機場，李海從夢中驚醒，看了看手表，離下一個航班的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看來今天有大把的時間，他還可以去給吳婷買點什麽東西。
艙門打開，李海第一個拎著電腦包下了飛機。曉菲也快步走出機艙，遠遠地跟著不遠處的李海。
可能是因為時間充裕，李海走得並不匆忙，曉菲一直跟在後麵，眼睛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李海的身影。她期盼李海能轉過身來看上一眼，也許就可以在茫茫人海中看見自己；她又擔心李海會轉過身來看見自己，因為此時的她在李海的眼裏是那樣渺小，她不過是一個為了房子出賣感情的主兒。
李海放慢了腳步，前麵就是國際航班的轉機口。曉菲知道這是她和李海分手的時候了，她也跟著放慢了腳步。李海頭都沒有回就走進了那個轉機口的門，曉菲停在那裏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她有點支持不住了，頭部的疼痛，胃部的**此時都一起襲來。她皺著眉頭彎下了腰，身旁匆匆走過的人都會看上她一眼，可沒有人上來問候一聲，直到一位機場的工作人員在一個走過去的旅客指引下來到她的身旁問：“小姐，你哪裏不舒服？需要幫忙嗎？”
“謝謝！我沒事，就是有點胃疼，不要緊的，一會兒就好了。”曉菲婉言謝絕了工作人員的幫助，她還是堅持守候在那裏，期望奇跡出現，李海會從那個轉機通道裏再走出來，雖然她知道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知過了多久，她期望的一切都沒有出現，她慢慢地走出了大廳，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一個人來到一家可以看到飛機起降的咖啡廳，一杯沒有加糖的苦咖啡，耳機裏一直放著那首屬於他們倆的《布列瑟農》，眼睛從沒有離開過那扇巨大的玻璃。
隔著巨大的玻璃，她看到一架架起起落落的飛機，她不知道哪架是李海乘坐的飛機。到了該起飛的時間了，這一刻她的愛將不複再來，該放下了。靜靜地坐在靠窗的角落裏，曉菲任由淚水流下，淚流幹了也就該離去了，開始一段新的生活，盡管也許會不如意，也許不再有真愛，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愛過了……
飛機再一次拉起，此時的李海已經沒有了一絲的睡意，他打開電腦包取出小劉給他裝進去的雜誌，就在這時一本書從雜誌裏掉了出來，他彎腰撿起這本書，看了一眼他驚呆了，《悲慘世界》！這不是曉菲從他家裏拿走的嗎？一種莫名的感覺襲上心頭，迫不及待地打開這本書，兩張折起來的信紙就夾在扉頁，一張發黃，一張嶄新。
他先打開那張發黃的信紙，那是十多年前他寫給吳婷的，那麽熟悉，又那麽遙遠，他熟知這封信的內容和分量，隻是好像被歲月給遺忘，今天重新拾起，不禁讓他感慨萬分，他仿佛知道如何找到回家的路了。
就在此時，另一種揪心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又趕緊地打開曉菲留給他的那張信紙。
“海子，請讓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在成都飛往北京的飛機上，我就在你身後，我想最後一次再看看你，最後再伴你一程。離開的心思是在我看到你十幾年前寫給吳婷姐的那封信時決定的。我羨慕你們有一段共同艱苦牽手走過的日子，我被你那封真摯的信感動了，我被吳婷姐在你最艱苦的日子為你點送的那首《把我的愛留給你》感動了，你該回到吳婷姐的身旁，她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
“是的，從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必須離去，我會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天空，而不是去偷竊本屬於別人的那份情感。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時光，有此真情我真的知足了！我記得在我們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你曾為那套房子的事憤怒地罵過我，說是就當捐給希望工程了，今天我終於可以告訴你，我已經把這套房子賣了，賣了的錢我以你的名義捐給了災區的學校，信封裏有一張收據是學校接受捐款後開具的。你不要生氣我這樣做，我是想把你從我心裏擇幹淨！我知道這樣很難，但為了我愛過的男人，我願意這樣做！
“海子，我不會孤獨，因為有屬於我們倆的《布列瑟農》在陪伴著我，伴我走向堅強！回家吧，那裏有屬於你們三人的天地，那裏有你釋放壓力的溫暖的家！我也請你祝福我，就如同我祝福你一樣！”
李海驚愕了，還沒有來得及看完整封信，便打開係緊的安全帶疾步往後艙走去，他希望奇跡再一次出現，就像在瑪吉阿米遇見曉菲一樣，也許曉菲還在後艙默默地看著他，也許曉菲陪著他不僅僅隻是在成都飛往北京的那一段。
“先生，請你先坐下！現在飛機還沒有完全進入平飛狀態！”空姐急促的呼喊聲並沒有阻擋住李海的步伐，他依然堅定地衝進經濟艙，期盼的目光在人群中尋找，直到他的目光掃過機上每一位乘客。
在大家詫異目光的注視下，他沮喪地回到座位上。他根本沒有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那段日子發生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裏不斷還原呈現，此時，他才明白為什麽曉菲要不顧一切地毀掉自己的形象，才明白不是所有的愛都是自私而狹隘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這兩封信，每段愛都是那樣的真摯。黑暗中的機艙裏，他淚流滿麵：該放下的今生還能不能放下？該拾起的今生還能不能拾起？
信封裏除了一張80萬元的捐款收據以外還有一個MP3，他戴上耳機，裏麵隻錄了兩首歌曲，一首是譚詠麟的《把我的愛留給你》，一首是馬修·連恩的《布列瑟農》。兩個摯愛的女人，兩首摯愛的歌曲，他慢慢地閉上了眼，任由這兩首歌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響起，淚水從眼角流下，他不知這淚水是為誰而流下，心中隻浮現一個聲音：
愛上她，隻用了幾十秒，
忘記她，卻要用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