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刺之死地

正文_第17章撥雲見日(1)

金五倫和雷霆急急忙忙告辭走了,他們要到梵音寺大肆挖掘去。

“公子,你說這假金頂上人後麵的主子真的就是勒索我家的那個惡魔嗎?”謝玉嬌興奮而又急切地問道。

“一定是他,雖然還沒有多少證據,但我的感覺不會錯。”馬如龍道。

“如果能把他揪出來,先夫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謝玉嬌又不禁唏噓起來。

“夫人請安心,我說過他隻是躲在一堵牆後,牆倒了,他也就無所遁形了。”

“公子不是說要把手繞過牆去抓他嗎?牆怎會倒,我們把它推倒嗎?”

“這其實都一樣。”馬如龍笑道,“繞過去還是把它推倒,都隻是種說法,因為這個惡魔就是這堵牆。”

謝玉嬌聽著,愈發迷惑了。

馬如龍住在外宅的一間客房裏,他是四海為家的人,住在哪裏感覺都差不多,他在等謝玉嬌安排好家中事務,便一同上路去那個荒島取符水。

晚飯是謝玉嬌到外宅來陪著吃的,他到外宅後,就沒再見過那位叫天星的少女,偶爾想到她時,心裏隻是淡淡的悵惘。

“星兒這孩子從小便在生死間煎熬著,有些喜怒無常,公子千萬別介意,妾身替她給您賠罪了。”謝玉嬌斟滿一杯酒,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說。

“夫人,使不得。”馬如龍起身避開惶恐道:

“我對什麽都不介意。

“就是怕別人多禮,您是長輩,這樣說豈不要折殺我。”

自那番長談後,謝玉嬌待他便如天人一般,言語舉止間處處透著恭敬,無人時便隻稱他“公子”而自稱“妾身”,如對尊主。

馬如龍幾乎對什麽事物都能忍受,對她這種前倨後恭卻怎樣也適應不了,如同芒刺在背,心如湯煮。

“公子不介意就好。”謝玉嬌看出他的窘態,把酒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了回去,想到女兒的心事,她也不禁一陣悵惘,眼下生死依舊迷茫,取符水的方法雖然解決了,但十七年來,無數次希望都一一破滅,她已不敢相信這一次就能成真,而這一次也是最後的希望了。

“夫人,你們當初是怎樣找到我的?江湖中幾乎無人知道我的行蹤。”馬如龍問道。

謝玉嬌便笑著把受一個賣卦的活神仙指引,找到馬如龍的事說了一遍。

“他居然讓你們把我往死裏整,還說我怎麽整也整不死?”他不禁心生寒意,腦子裏已浮現出師傅的影子,這正是在山中師傅對他實施魔鬼訓練的一慣手法。

“公子也一定認識那位活神仙吧?”

“認識。”馬如龍苦笑道,知道他在水下能潛伏三天的隻有師傅一個人,這也正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難道師傅對自己不放心,一直在背後跟著自己?

一想到這點,頓感惶恐無地。

“若非是老神仙的話,妾身豈敢設那種機關陷阱對付公子。

“對了,那位老神仙還給我們一個錦囊,說裏麵有條妙計,倘若公子翻臉不肯幫你們,隻要把錦囊給公子,公子看後就會轉變心意。

“因公子慨然允諾相助,這錦囊也就沒給你,不過我想還是給你看看的好。”她從腰間摘下一個錦囊,遞給馬如龍。

馬如龍挑開錦囊,裏麵隻有一張紙,他一看到之上的字,立時站起,雙手捧著紙,好像要對誰宣讀聖旨似的,紙上隻有短短的兩行字:

小子,師傅再教你一招,叫你知道你在娘肚子裏是什麽樣兒?另外,機會難得,把事情做得漂亮些,別讓我老人家給你擦屁股。

“公子,怎麽了?”謝玉嬌看他這副神態,也急忙站起。

“沒什麽,是家師手諭。”馬如龍苦笑道,看來師傅對自己的江湖之行還算滿意,平時總是叫他混小子,生氣時便罵他是小王八蛋,小子乃是最高興時的稱呼。

“那個活神仙就是師傅?”

“是的。”,馬如龍點點頭,臉上卻是極為複雜的表情。

他躺在**,翻來覆去不能成眠,這是無星無月的夜晚,他沒點燈燭,屋內屋外俱皆漆黑一片。

他現在才明白,師傅是要借那機關強迫他練通“胎息大法”,他原本還想日後到師傅麵前炫耀一番,以為師傅也未到此境界,自己可以超爺勝祖了,真真可笑到家了。

將近子夜時分,他正想坐起練功,忽然聽到一陣極為輕柔的腳步聲,他心中一凜,暗道:

難道那個人知道了,要把我一起滅口?他側臥不動,雙目微合,隻留一線,手卻蓄勢待發。

門輕輕開了,一片柔和黯淡的燈光也照射進來,卻是天星提著一盞覆蓋黑布的燈籠,躡手躡腳進來,

燈光便是從下麵散發出來。

“她來做什麽?”馬如龍心中詫異,卻沒出聲。

“天星並沒有看他,仿佛屋裏根本沒有他這個人,她把燈籠放在床前的一張桌子上,然後背對他站著,靜靜不動了。”

“她不會是夢遊吧?”馬如龍想出聲提醒她,心裏卻有什麽東西阻住了他,天星高挑秀美的身軀便在他咫尺之地,她身穿一身白緞子衣裙,裙幅曳地,蓋住了雙腳,一頭濃密的黑發瀑布也似流瀉在她挺拔的脊背上,雖是背對他,那種無可掩抑的絕世風姿依然如燈光般散發出來,攫住了他的心。

須臾,天星開始動了,是身體在動。在不停地抖動,隨後白緞子衣裙悄然無聲地從雙肩滑落下來,堆積在腳下的地毯上,露出裏麵潔白如玉一絲不掛的胴體。

馬如龍張口欲呼,卻真的被靨住了,他感到胸口窒悶,如有重物壓著,什麽聲音也發不出,過後許多年,當他回想起這一幕時,兀自疑惑自己當時是不是真的在夢中。

天星轉過身來,臉色比她的衣服還白,一雙眸子裏卻是火燒般的冰冷,她看到了馬如龍驚恐的眼睛,把中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她掀起馬如龍身上的薄被,側身鑽了進去。

隨後的一切便真是在夢中了,隻有在夢中他才無法主宰自己的思維,無法控製自己的行動,一切都是本能在做出反應,他慌亂、急促、笨拙地做些什麽,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以及這些都意味著什麽,他感到自己又變成了一條蟲子,回到了太初未判、鴻蒙之初的天地中,在一片潮濕柔軟卻又燥熱不堪的沼澤裏爬行著……

熱辣辣的汗如突出的岩漿恣肆奔流,壓抑至極致的喘息、呻吟、哭泣**在一起,震撼著承載他們的大地……。

一大早,雷霆便來拜府,興衝衝的好像在路上拾了錠金元寶,卻沒見到金五倫。

“雷霆主遇到了什麽好事恁的高興,五哥怎麽沒來?”謝玉嬌詫異地問。

“夫人,是讓人高興的事,我和五爺昨晚上的梵音寺,抓到了一個人,五爺說一定要讓你親眼瞧瞧,他連夜上路,去請金頂上人去了。”

“抓到了什麽人?梵音寺裏的不是都死了嗎?”謝玉嬌心頭沒來由一陣狂跳。

“夫人看到便知。”雷霆故作神秘地一笑,又向門外喊,“把人抬進來。”

一頂小轎抬了進來,落在謝玉嬌麵前,她伸手掀開嬌簾,向裏一看,血液立時快速衝向頭頂,裏麵端坐著一個侏儒。

“惡賊!”她大喝一聲,伸手便去擒拿,手一觸到便覺得不對,冰冷潤滑,絕不是人的皮膚,“是假的?”她疑惑道。

“是假的,可也是真的。這是個蠟人,但十六年來每年坐在馬車裏的侏儒就是他。

五爺見過多次,他說絕對不會錯,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樣的。”雷霆笑道。

“假人?一個假人愚弄了我們十六年,我們幾乎查遍了所有的侏儒,也沒找到他,沒想到他就在梵音寺裏。”謝玉嬌苦笑道。

“馬公子,你是怎麽想到的?”雷霆轉頭問一直默默注視的馬如龍

“隻是種感覺,瞎猜的。”馬如龍淡淡一笑。

“這個假人真是在假金頂上人的禪**發現的?”謝玉嬌問道。

“正是。”雷霆興奮地說,“那張禪床下是個地窖,裏麵倒也沒有太多東西,隻找到這個蠟人和一堆易容工具。”

“易容工具?這麽說那惡魔還真是位易容高手?”謝玉嬌驚奇地說。

“馬公子,你告訴我你是怎麽推算出來的好嗎?”雷霆近乎崇拜地問。

“真是瞎猜的,你別不信。”馬如龍苦笑道,“我昨天聽五爺說這位侏儒十六年未變過,就感覺可能是個木偶,隻是沒想到是個蠟人,這也不過證實了一點,馬車夫始終是一個人以及假金頂上人就是馬車夫也是瞎猜的,隻是現在還無法證實。”

“不用證實,一定就是這樣,那你再猜一次,凶手究竟是誰?”

“雷堂主,這也能瞎猜嗎?”馬如龍苦笑道。

“我們猜那是瞎猜,你要是猜就是神機妙算,你是不是學過文王八卦,諸葛神數呀?”

“那些都是騙人的,我再沒事幹也不會學這些。”星相卜筮他真都學過,但他自己不信,也從未用過。

幾人又說了幾句,雷霆又一陣風似地走了。

金五倫遠赴峨眉,把這麵的事都交給他處理了。

他也難得地成了大忙人。

“公子昨晚沒休息好嗎?”送走雷霆後,謝玉嬌看著馬如龍的臉,關心地問。

“很好啊。”馬如龍摸摸自己的臉,盡管

一夜無眠,他確定自己的臉色不會稍有改變,隻是有些心虛發燙而已。

“那就好,還有兩天咱們就啟程了,你可一定要休息好,你是我們一家人的主心骨呀。”謝玉嬌說完,展齒一笑,轉身回內宅了。

馬如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怔當地,在對方銳利如刀的目光下,他感到心事都暴露無遺,但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的心事是什麽,一直到現在,他也還是搞不清自己的狀態,暈暈騰騰,如在夢中。

他感到謝玉嬌的態度也頗為曖昧,他知道王府內表麵上瀟閑散淡,十足的魏晉風情,實際上卻是戒備森嚴,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傳到謝玉嬌的耳中,他不相信昨晚的事她會懵然無知,但昨晚的事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既無法弄清楚也無法向任何人詢問,他明白的隻有一點:自昨晚起,他變成了和以前不一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

同樣漆黑的夜,同樣的時刻,同樣輕微得幾乎無法聽見的腳步聲,卻在他心中激起洶湧的狂濤,即便是大風拔樹,山崩海嘯,也不會讓他有如此強烈的反應,他感到自己狂奔的血液中都回響著那輕微而又節奏分明的腳步聲,如聆仙樂。

門開了,同樣輕柔的燈光照射進來,這次首先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張燦爛如花的笑容,馬如龍隻感一陣暈眩,兩行淚水奪眶而出,那是狂喜,激動的淚水。

“你怎麽哭了?”天星提著燈籠照著他,諦視著他的臉。

“高興的。”他不加掩飾地說。

“看到了我?”

“是的。”馬如龍坐起來,也直視著她的眼睛說。

“你以為我不會來了吧?”天星把燈籠放在桌上,歎息似地說。

“是的。”他感到喉頭如堵,隻能說出最簡短的話。

“其實我本不該來,但還是忍不住,就又來了。”

“為什麽不該來?”

“一次已是非分之得,在我來說也已足夠了,可是人的貪心是無限的。

她坐下來,頭順勢埋入馬如龍懷中,呢呢喃喃地說。

“那你昨晚為什麽來呢?”這正是馬如龍一直想問,也無數遍問過自己的問題。

“為什麽?這還要問嗎?”天星把頭抬起來,“你不會懷疑我又在給你設什麽陷阱吧?”

“不,隻是這一切太突然了。”

“是夠突然的,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隻是突然間想這樣做,而且覺得非這樣做不可,也就這樣做了,你不會認為我……”

“不。”馬如龍捂住了她的嘴。他已把昨晚那條床單收藏起來,並在心裏發誓要一直珍藏到死,在那上麵,兩個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次,卻也都得到了對方的第一次,童貞並非隻對女人才重要。

“你今天怎麽敢說話了?不怕人聽到嗎?”

“怕人聽到?怎麽會?”天星啞然失笑道,“昨天我不敢說話,也不讓你說話,不是怕誰聽到,而是一說話我就會失去勇氣,就要轉身逃走,你不知道我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這樣做。”

“我知道。”馬如龍喟歎一聲。

一如作業的**在屋中雷行雨施,久久才平息下來。

“你那天為什麽對我那樣冷淡?”

“哪天?”天星呻吟似地說。

“就是你娘跟我說生死符的事的那天。”

“噢,你是說那件事。

“我那不是冷淡,而是想把你氣走,想救你的命,十七年來凡是牽涉到此事裏的人都死了。

“無一幸免,誰知你不領情,偏往死裏跳。”

“我往死裏跳?是你們硬把我拉進來的?”

“我們拉你你就往下跳,你自己沒長腦子啊?”天星嬌嗔地點了一下他的額頭。

“我當然長腦子了。”馬如龍笑道,“其實我也沒想往裏跳,是你那天的淚水把我拉進來的,以前還沒有人真正關心過我,更不用說為我的生死流淚了,生死平常事,真情才是最難得的。”

“如果有人肯為我的生死而流淚,就值得我為她去死,這是我聽過的最感人的話。”天星不勝唏噓道,“正是這句話才讓我昨晚鼓足勇氣,到這裏來,如果一個人肯為我去死,他就值得我付出自己。”

一踏上荒島,馬如龍的心情立時沉重起來。

島上隻有瘋長的雜草,除此外看不到任何生的跡象,空中沒有飛鳥,地上沒有走獸,甚至土裏也可能沒有一條蟲子,島上飄散著濃重的瘴煙,散發出魚腥和穢臭。

“夫人,你們還是回到船上吧,那個洞我能找到。”他手裏提著一個空的酒壇子,準備到那個洞裏取符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