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妖姬

第三百30章 暗湧 帝王之愛

雖是傍晚,鳳凰台上的夏日餘熱殘存,借著高處抬眼望去,隻見高高的漢白玉台到處是樓宇連闕,飛閣重簷,猶如籠罩在金色紗罩中!

絲絲晚風襲入亭閣,太監仕女們一一佇立在亭閣之下,連帶槐兒也是退離了出去!亭閣中的男子一襲明黃長袍,眉宇間英氣逼人,他對我一笑:“夫人入座罷!”

漢白玉石的桌上,滿是夏日的珍奇瓜果,亭閣裏卻唯有我與他……我垂眸淡淡稱謝。

明昭玄端詳著我,一如這些日子看我的目光,我打破這靜謐的氣氛:“不知皇上召見桃花……何事?”

他依然流露出慣有的笑,清目微凝:“朕想知道,夫人對那秋水情莊如何看待?”

我心知他會提這事,頓了一下道:“桃花隻知道,秋水情莊是這天底下最大的青樓,卻不想會發生這樣事……皇上既將情莊之人打入了天牢,想來皇上早有定奪?”

明昭玄眸光凝動,卻是微笑道:“朕想問夫人之見,卻不想夫人又將這‘球’拋回給朕?夫人,果真是個玲瓏女子。”

我心下一動,他在試探我嗎?“皇上過獎了!桃花不過是一介婦人,如何懂得這律令朝野之事?請皇上莫再問桃花這些朝綱之事了。”

我話落,他並未置可否,過了一會兒才道:“古人雲: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朕與夫人相處,唯覺夫人嫻淑恭謙,可謂天下女子之楷模……”

我心中不安愈加強烈,忙站起身來,微微福身。隻聽他話音一轉:“夫人,不必緊張。”

“皇上如此出言,桃花如何能承受的起……桃花若還能泰然處之的端坐,便是這天底下最厚顏的女子了!”我心中暗暗思忖:明昭玄,要演戲嗎?

卻聽得他淺笑出聲,我心下戒備,隻見他也慢慢站起身來,到了離我一步遠的雕欄處,背手而立的戲謔道:“夫人,你還是這天底下最最有趣的女子。”

咯噔一下,我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皇上,那您就是這天底下最會誇人的帝王。”

驀然的,耳邊有他爽朗的笑聲傳來,但聽他笑歎道:“桃花……”

我瞬間不安起來,他的聲音也是在這聲笑歎後靜默了,似乎一切都是這麽的突然?桃花……他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我,又怎麽可以這樣直呼我的名字?

我想裝作沒聽到,卻又無法不被此刻靜默的氣氛壓抑著,好不容易坦然了下來,卻見龍紋黑底的宮靴映入我眼簾,淡淡的龍涎香離我咫尺……連著,是一聲又一聲的‘桃花’。

我按捺下慌亂,他到底有什麽目的?後宮佳麗這麽多,歲無生已是絕色過人……難道,他知道昭牧心裏有我,便故意為之?老天,你讓明昭玄別為難我了吧?

“皇上!”我後退了一步,深吸口氣道:“桃花得仰天顏已是恩寵,如今遠離鬼嶺半月……鬼爺怕是期盼的緊,所以今日,桃花還想向皇上辭行。”

我一口氣說完,其中有圓場,有提醒,想必明昭玄能聽得清楚!

隻聽他歎息一聲,卻是輕柔道:“朕這樣喚你,沒有唐突之意,也斷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你不要怕朕,好麽?”

麵對這樣的明昭玄,我有些意外,更有些害怕,硬著頭皮輕道:“回皇上,桃花確實是該回鬼嶺了……皇上是天子,鬼嶺地處東昭,鬼嶺隻求祥和,自不想涉及任何爭端。”

如果明昭玄是擔憂鬼嶺倒戈,那麽我就表態不通敵賣國!我都這麽說了,他還不行嗎?但聽明昭玄笑了笑:“你如此想念鬼嶺,朕自當完好的將你送回去……隻是,如今我東昭京城也有異端,這種處境下送你出城,隻會讓你遇險,朕如何能放心?”

言下之意是,他為了我的安全,還要留我在極歲城?“皇上是指,秋水情莊之異端嗎?”

他對我點了點頭:“事關你的清白,中間疑竇重重,這秋水情莊絕不簡單……”

情莊不簡單,我是知道的!卻不知明昭玄知不知道,情莊和明爺有關?可這和我的清白,有什麽關係?我揣測道:“回皇上,桃花是入住過情莊……若是由此就被人說成不清白,桃花也由得旁人說去了!”

卻見他定定看我,然後眉宇微凝,忽然從桌上取過一塊白色手絹給我?我伸手接過,莫名其妙的翻開,隻見手絹中央躺著一朵失去色澤的桃花?“皇上,這是……”

他依然凝看我,複又轉開眸光看向天際下沉的夕陽,良久才道:“朕的宗正卿,右補闕,虞部郎中,刺史……他們死後的都將這樣的‘桃花’放在懷裏。”

我不可置信的聽著,有些冷聲道:“難道皇上,是懷疑此事和我有關麽?亦或是因此,桃花哪裏都不能去,隻能留在極歲城了?”

明昭玄回眸看我,輕歎道:“如果朕是這樣想的,朕還需要將此事隱瞞下來……不讓世人知曉嗎?”

他是說,他將這連環謀殺案壓製下來,是為了我?我不禁覺得好笑:“那皇上是如何以為的?”

“京城的百姓,雖不知有這等詭異之事存在……但今日情莊一封查,人言早已流動全城,多說桃花夫人來了京城十日,隔一日便死一個重臣……其中關聯,不是朕偏聽,而是朕不想你在這個風頭出去涉嫌!”

我心下一怔,語音軟了一些:“那麽皇上,可有跡象是何人所為?何人嫁禍?”

“此事,朕定會嚴查!漏網之人,朕絕不會讓他逍遙法外。”他聲音有些冷意。

“皇上,什麽漏網之人?您知道是誰所為嗎?”我忙道。

他朝我看來,我忙斂了關心之色:“如皇上所言,此事事關桃花清白……”

他微微一笑,似乎有些寬慰我的意思?“朕早在幾日前便讓金吾大將軍暗中埋伏秋水情莊……不想這些賊人著實是狡詐多端,禁衛軍包圍之下還是脫逃了出去!”

“您的意思是,暗殺朝中重臣的……是秋水情莊的人?”我心下大驚:“有證據嗎?”

明昭玄看我:“你不信嗎?”

我搖頭:“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隻是他們為何要在自己的生意場所殺人?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他微微一笑,眸含深意道:“很多事情,不是表麵那麽簡單的……這個情莊,不是一般的地方。”

我心下赫然一震,難道明昭玄已經知道風情和明爺,冥無戈關係匪淺?這謀殺案的表麵下,可是藏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事?

“皇上,您剛剛說……有人脫逃了出去?”我輕輕道。

“嗯,”他亦是輕道:“為首的有三人逃了出去。”

“三人?”我有些不安,其餘都入了天牢嗎?“不知是哪三人……桃花畢竟和他們有過交集。”

他對我溫柔一笑,我不由得微低了頭,隻聽他輕道:“脫逃的人,是秋水情莊的主人,花魁,還有一個目姑娘。”

原來是他們……“那另外還有傳姑娘和情姑娘,以及其餘的情莊人呢?”

“金吾將軍回稟,恰恰是這二人為他們斷後……其餘的人倒沒反抗,便投放在天牢裏。”

“那她們二人會怎樣?”罪責很重嗎?

他麵色微冷:“已經死了。”

什麽?那個素喜紅衣的傳兒,那麽張揚開放的女子,死了?那個柔情似水的情兒,亦真亦假捉弄我的女子,也死了?我幾次入住情莊,她們都是那麽的笑靨如花,風情萬種……

我心無法言喻的難受著:“皇上,不怕濫殺了好人嗎?”

“桃花?”他還是不肯改口的喚我,“這絕不是濫殺,若是她們不動手,禁衛軍不會殺她們……”

“她們動手?她們隻是弱女子……”

“你錯了!”明昭玄聲音略重道:“有能力斷後的人,就算是女子……也非常人!她們能殺朕的十餘名禁衛軍高手,她們如何是弱女子?隻怕都是各種情報竊取和暗殺的好手!”

我怔愣了!“什麽意思?”

他眼眸有些冷意:“秋水情莊,定是黯冥宮的暗樁,在我皇城隱藏了多少年?黯冥宮能暗殺北真國重臣,如何就不會暗殺我東昭重臣?”

“北真國重臣死於非命,是黯冥宮所為?”

我愕然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前幾日方子儀還奉命去南音國嗎?原來暗地裏的猜忌和殺戮,一刻不曾停過?“若真如皇上所言,情莊是黯冥宮的暗樁……時值方大人去了南音國,皇上就不怕起爭端?”

他眸光清凜,似笑非笑道:“朕絞殺的是禍害東昭的匪人,冥無戈如何能對朕的禮官下手?他若是動了,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看著他的臉龐,卻是渾然未覺自己微怔了,原來如此嗎!這些血案,到底是東昭的福,還是禍?明昭玄,又是否根本不想明察?

這到底是怎樣的動亂?思緒翻飛,我已經分不清太多了……為何,我覺得如今的世間,比幾個月前更亂?

雲來和契,帶來的到底是和平,還是更加瘋狂的亂世?這短暫的寧靜,還能支撐多久?

這一瞬間開始,我發現炎熱不再,渾身開始泛起冷意!我發現,我一直以來做人的準則是錯的?鄭老先生說,難得糊塗!可我自作聰明的追求清明……

龍浪,鯰魚之患,同室操戈;冥無戈,中秋大婚,掩人耳目;明昭玄,明著送禮,暗裏絞殺……一幕幕,我好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狐狸說得對,南宮妖嬈算得了什麽呢?不過是給這亂世,多一樁恨事罷了!和這些權勢頂端的男子比起來,和這些動則生殺無數的君主比起來,和這些滿是野心和算計的奪權者比起來……那真的太渺小了!

我心隱隱難安,般般作痛:離八月中秋隻有一個半月了,在今日之前,我想到中秋節便是酸澀心疼!自是和那人脫不了關係……

可是今日之後,我想中秋就不再是我一人的疼痛了,這原本月圓人團圓的日子,是否會被皇權和野心,傳說和殺戮,再次攪動的亂世迭起,風雲變幻?

我此刻的感覺,猶如一個人得知自己死期,卻無法改變命運般無奈!那麽的無能為力,卻不得不被命運折磨著……

驀然的,我手上一緊,我才回神過來!隻見明昭玄深深看我,歎息道:“桃花?”

我忙掙脫他的手,驚慌倒退幾步,背卻抵上了漢白玉柱:“請皇上恕罪……桃花不能逾禮。”

“逾禮?”他朝我邁近,隱忍道:“朕隻想真心待你好……何為逾禮?”

“皇上這樣就是逾禮了!”我掩飾著害怕,正色道:“誠然,世間關於桃花的流言是很多,可是桃花自問對得起禮義廉恥!世人愛說道,桃花堵不住悠悠眾口……若是皇上聽信謠言,也認為桃花是那樣的女子,那麽皇上繼續無禮好了!隻是皇城之行,桃花深知自己為何而來,卻不知皇上還記得嗎?”

我抬眸與他對視,望進他的眼裏……有些屏息的看他,終於他的眸光微緩,語氣也緩了一些:“朕從始至終,都沒把你看成是隨便的女子……桃花,世間女子何其多,可朕獨獨無法將你忘卻!”

我緊張不已,又覺得太過可笑!看了一眼亭閣下方的仕女太監們,以及翹首看我槐兒,隻是這麽遠,槐兒是聽不到,看不清的了!“皇上言重了!論起來,皇上還是桃花的姐夫……”

“無生不會介意……”

他打斷了我,卻讓我大驚失色!隻見他認真的點頭道:“無生知曉……朕無法忘記你。”

開什麽玩笑?明昭玄,你口口聲聲說無法忘記我,怕是為了留住我,怕是為了鬼嶺勢力吧?這叫什麽?軟硬兼施?

我心下頓覺可笑道:“皇上,是否因為她的不介意,她便可以隨意將我送入您的寢宮?是否因為您的‘無法忘記’,你們便以誠信來引我入甕?”

雖然我也沒有那麽高尚,雖然我也是為了私心而來,可你們這對‘好夫妻’不是要演戲嗎?明昭玄,你們到底要裝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