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62章 血瓏 獨念清輝
遙想當日初醒，風情對我說的：來北真國，是為解我身上的一心散：否則，隨著十月臨盆，我的血氣會被牽引而出；若是一心散未解，我的外表越是美麗越健康，實則我體質越是孱弱……
此刻，看著甄嫄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不安道：“什麽意思？”
甄嫄眸光有著水晶般的光芒：“解除一心散，確需下咒之人的血……而且那血引，不能離開宿主一個時辰，否則對解咒毫無效用！風情這麽告訴你，自然是沒錯的！”
“既然風情沒錯，為什麽明爺不需要……那血呢？”我的疑惑越深，昨夜在‘喜相逢’，風情暗示我拿不到龍浪的血……今日卻忽然有了解藥，而明爺隻字未提血引之事！
甄嫄輕笑一聲：“既是風情透露給你的，那就由他替你解惑吧！嫄兒多言，不但主公斥責，怕是風情也是不願的。”
甄嫄的笑意，如此不真切……讓我的內心隱隱不安，解藥？如果我服下的不是一心散解藥，那麽是……
“桃花夫人不必多慮，該來的始終要來……想也是沒用的，”她打斷我的思緒，悠然看我：“比如，風情不想見我，可他還是和我有交集……有些事情，終究是避不過的。”
看來甄嫄和風情還有隔閡？想起在丹房時，風情看她背影的眼神……我想，他定是早已知曉甄嫄在丹房了！自從丹房回來，一直都是甄嫄照看我，我當下道：“既然這樣，麻煩甄姑娘和風情說一聲，我想見他。”
“夫人暫時見不到他的，”甄嫄眸光凝動：“風情若是在驛站，他豈會假手於我……照看你？”
甄嫄突然轉變的語氣，讓我一陣不解！這樣的語氣還似曾相識，竟有些酸酸的？我心中難解，卻不知為何如此，以前是礙於鬼青竹，可是風情……一想起風情，我忽然發現，有些東西早已經曖昧不明了！
風情和我，在旁人眼中獨處一室；甚至，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打橫抱起……若真論起來，我與風情的交集遠比狐狸多得多！
難怪清晨，藍瑜有那樣注目的眼神；難怪甄嫄有這樣意有所指的話……我有些尷尬：“風情……他去哪裏了？”
甄嫄本欲轉身，聞言止住腳步：“桃花夫人，你心裏真正掛懷的人……不該是他吧？”
甄嫄語氣不再悠然，隱隱有著不滿？我忙道：“甄姑娘，你誤會了……”
“是與否，你心知肚明！”
這句話如此耳熟，卻是明爺在丹房裏斥責她時所說的！此刻，她竟一字不漏的轉給了我？我不禁覺得好笑：“甄姑娘，你說關於一心散的事，讓我問風情的……所以，我才要找他。”
甄嫄回眸看我一眼：“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麽嗎？”
聽她的語氣，好像真對我有成見了？我努力輕柔道：“不知甄姑娘想說什麽……桃花洗耳恭聽。”
“記得我娘曾說，這世上癡情的女子很多，薄情的女子卻也不少……”甄嫄拖長了聲音，狀似悠然一笑：“嫄兒雖沒見過什麽世麵，但這世上的癡心女子見了幾個，薄情的女子也聽聞過……可既讓嫄兒覺著癡情，又讓嫄兒覺得薄情的女子，也隻有你一個了！”
甄嫄的話猶如鋼針一般，我沒想到她會這樣不留情麵……到底她對我的怨懟從何而來？她為了鬼青竹吃醋，我還能理解；如果是為了風情，我就想不明白了！再說，我和風情真沒什麽！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甄姑娘若是要這樣想，桃花也沒辦法。”我不想和她爭執，這些年比她刻薄多的話，我又不是沒聽過！
甄嫄凝看著我，久久才冷道：“主公說能讓玉玲瓏分離的人，定會是這世上心腸最硬，最妖孽的人……今日看來，主公所言不無道理。”
她這是怎麽了？一下拿錦娘的話說我，一下又拿明爺的歪理來打壓我？明爺一向視我為妖孽，何必以玉玲瓏來佐證？我當下也有些不悅：“甄姑娘，歲桃花若能顧及自己的性命已是大幸……所以薄情也罷，妖孽也罷，這都是你們嘴皮子開合的事了！”
“桃花夫人，嫄兒本非多事之人，卻因你們而牽扯不清；嫄兒自小不離古堡，卻因你們一而再的離開古堡……如今，都遠至北真國了！難道嫄兒這般作為，夫人還認為嫄兒會無故詆毀你？”甄嫄嗤嘲輕笑一聲：“也許主公說的是，如今人事已非……嫄兒確實也該醒了！該堅守的人空自招搖，甄嫄好意反倒是詆毀多事了！”
甄嫄忽然嗤嘲的話音，讓我驀然一怔！心弦似被她落寞的神情觸動，又似有一絲心疼的感覺潛入：“何為該堅守的人空自招搖？你今日和我說這些，到底為了誰？”
“你說呢？”
我如此了然，喃念著：“你可是為……無戈？”
甄嫄落寞的莞爾：“不然，夫人以為嫄兒為誰？風情？明昭牧？還是……鬼青竹？”
看著她柔聲而冷淡地垂目，我心中難安：甄嫄，到底是介懷狐狸的！世人都知曉我與昭牧關係匪淺，我亦是百口莫辯……可此番，她話語中處處提及風情，又是為哪般？
“甄姑娘和風情是自小的友人，風情的性子……姑娘難道不了解嗎？風情能待見我，定是和你一樣因了無戈……所以，姑娘大可放心。”我輕輕歎息的說道，思緒還在‘解藥’中兜轉……
“夫人太抬舉甄嫄了！風情若能被人猜透，那他就不是風情了！他那人自小便是寡言的，也不比我哥……”甄嫄話音一頓，似乎有些失口的模樣？但見她偏過眼眸，轉而道：“風情素來不可捉摸，更是罕讚旁人……他今日離開驛站時，卻對你多番用心！你方才喝的燉湯，便是他臨走之前燉下的。”
我怔愣的看她，甄嫄避開我的目光，背轉身姿道：“若想見風情……你隻要好好活著，自會見到的。”
她說完，便轉身入了屏風，腳步似乎有些匆忙！她剛剛說什麽，她又提到了‘哥哥’……若甄嫄真有哥哥，為何當日她矢口否認？難道錦娘還有個兒子嗎？
我想了想，隔著屏風輕道：“甄姑娘，風情可是去‘喜相逢’了？”
甄嫄靜默了一會兒，聲音才傳來：“不是。”
“是這樣的，我的婢女槐兒……還在‘喜相逢’，不知風情如何安置？”也許是因為，聽了甄嫄對無戈的維護吧？我下意識的對她解釋，著實不想她誤會什麽！
“主公自有安排……你莫要多想了。”
甄嫄話音中沒有多的情感，卻讓我如此糾結：“甄姑娘，明爺既然在這裏……為何不讓槐兒跟來？”
我靜立了一會兒，也不見甄嫄回應我……
直至夜晚來臨，甄嫄也不曾回複我任何問題……她隻是替我打點好晚膳，便宿於屏風後的寢榻，似照看我，又似看守我……這一夜，我反複琢磨她日間的話，卻越來越不得其解！忽然發現，原來甄嫄和風情是有著相像之處的！而我，隻覺得要被連日來的人和事，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我不知是在怎樣淩亂的思緒下，沉睡過去的……隻是，始終記得自己唇際帶著笑，淒然的笑！
一遍遍的想著：解藥，它解得到底是什麽？明爺，終是不希望我的‘賤命’……牽扯了他尊貴無極的孫兒？
我腦海無法停歇，無時無刻不在思慮，心中更是沉沉的喃念：風情，你去了哪裏？你去找他了嗎？他……對這一切，可是心如明鏡？如果是，可不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我？
……
虛無無力的感覺，如迷霧般籠罩過來……讓人近乎窒息。
溺海沉浮的恐懼，如幻覺般時隱時現……讓我無法掙脫。
隨著我內心求生之欲漸臻，驀然地，一道突如其來的紫光衝破了迷霧？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素雅的清香……
我耳邊隱約有著熟衿的聲音，聲聲不斷的呼喚著我，仔細聽去，卻是槐兒的聲音？
“槐兒？”
那呼喚的聲音霎時隱沒，我不確定的呼喚：“槐兒，是你嗎？”
突如其來的靜默過後，抽泣聲接踵而至，果真是槐兒？我正欲再度開口，卻聽槐兒似喜似悲的聲音道：“夫人，你真的醒了？”
我迷茫不清：“什麽醒了？”
“夫人……夫人，你真的醒了？”槐兒話音有些不成調。
我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槐兒的哭泣聲越重，抽噎道：“夫人，你都困在‘血瓏咒’裏一天一夜了！您若是再不醒，槐兒便要先走了……”
聽著她抽抽嗒嗒的語調，我一陣莫名的感覺兜轉：“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槐兒，我這是夢是真？”
槐兒似是隱忍著什麽：“夫人，好痛……”
“什麽痛？你在哪裏？”我猶如置身虛無絲網之中，周身無力著地。
“我的心口好痛，我的指尖好痛……夫人，您快讓主公停手吧？您去告訴主公，槐兒隻要活命，什麽都可以答應……”槐兒的聲音，真切而急劇的淩亂！
我似是掙脫囫圇般的回神，卻發現槐兒的聲音越來越虛無？驚愣過後，所謂的‘指尖疼痛’感同身受般的襲來……
身魂陡然一震，我喘息著朝周遭看去：才發現窗欞一片漆黑，我此刻渾身泛著涼意，額際似有細細的冷汗……剛才的，真是夢？
眼眸觸及真實景象，我終於清醒了些：但見桌上一燈如豆，房裏光暈飄搖，還有絲絲涼意灌入……難道門窗沒關緊嗎？慢慢坐起身來，門扉處果然有一條縫隙！瑟縮了一下，我記得睡前是甄嫄關的門……不禁納悶的看向屏風，甄嫄有進出過嗎？
“甄姑娘？”我連喚了幾聲，卻是無人應答？
看窗欞，離天亮應該還早才是……會不會是沒關緊，半夜風大吹開了？如果是這樣，甄嫄或許熟睡著？想到這裏，我準備自己去將門扉關緊，當下伸手去取輕裘……卻驀地指尖一痛，訝異的收回手，卻在目光觸及指尖的時候，心跳急劇加快！
我右手的五個指尖，竟都有著鮮紅欲滴的血珠子！？腦海霎時一片空白，我忙抬起左手，卻是完好無損的……這是怎麽回事？
我微顫的撫向右手五指，拭去血滴……隻見我右手每個手指，都有比針孔微大的傷口！莫名的驚駭和寒冷，讓我無所遁形……
“甄嫄！”我忙下了床榻，奔向屏風後的甄嫄……驚慌未定，卻在目光觸及甄嫄床榻時，呆愣無聲！
甄嫄的寢榻，此刻空無一人！或者說，她沒在這裏安睡……因為她的被褥如此整齊，根本沒有躺過的跡象！
冬夜的寒冷，詭異的跡象，讓我抱緊了自己的雙臂……槐兒給我夢境，往往都是真實的事跡！槐兒，你在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夫人，你都困在‘血瓏咒’裏一天一夜了……’‘夫人，讓主公住手吧……’腦海不斷的有聲音縈繞，我的心也是一陣陣抽搐！下意識的看一眼門扉，突然一縷寒風拂進……讓我麵頰冰冷，也讓我腦海清凜了些？
行廊
子夜的月光，透過鏤刻簡單花紋的窗欞，無聲無息地照射在屋內之人……也將我停駐在行廊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
甄嫄緩緩轉身，如同風情一般的凝看我……她美麗的臉龐有著無盡的訝異，櫻唇微微張著，將出口一半的話音盡數咽回。
風情，是從始至終麵對我的，想必當我來到門外時，他便已經覺察到了！可他隻是靜靜地，靜靜地凝眸看我……身後燭台，投射出瑰麗的色彩，更襯得他如謫仙般不染煙塵。
子夜的寂靜，尷尬的對峙……足有三分鍾光景，我強裝一抹淺笑，極力鎮定道：“敢問甄姑娘，何為‘血瓏咒’？”
“你……醒了？”甄嫄掩飾著訝異神情：“你怎麽……”
“你剛剛說的話，我已聽到了一些。”我極力鎮定，極力優雅：“何為‘血瓏獨自念清輝’？”……
辰昨天發生了小意外，就被當做昨晚的靈感了，可見事事是好事O(∩_∩)O~~謝謝親親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