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71章 鏡過 一愛千裏
眼前的男人，有著與生俱來的懾人氣勢，一襲大黑的龍紋宮袍更襯得他不可一世！他在離我兩步開外的地方佇立，沉靜看向屏風，似是在沉思著什麽？我心中隱忍，冷冷看他一眼，便佯裝沒看見……
如此靜默的氣氛，在他進入這寢殿便開始了！我忽然發現，當我能清晰看清影像時……心便再不能寧靜？因為每多看他一眼，腦海便被複雜的思緒充斥：人人都說他對我不一樣……連槐兒都那樣說！不知從何時起，這種‘不一樣’竟似成了我的榮耀？
高大的身影慢慢籠罩了我……心間微顫，為了讓緊張顫動的眼睫不那麽明顯，我慢慢閉上了雙眸……
他指尖滑過我的下頷，帶著若有若無的低笑：“今日，孤王見了一個人，還聽他說了些混沌不清的胡話。”
我心下一怔：龍珠不是說他對我惱怒嗎？他此刻怎沒半點遷怒的跡象？難道這些帝王的自控能力都這麽強的嗎？胡話……誰敢對這個喜怒無常的妖孽帝王亂說話？
他指尖遊弋在我下頷，我卻不敢明顯躲避，深怕他看出我已經複明……微一思忖：“國主……”
他一指覆上我的唇，止住了我的後話，隻是出奇溫柔的低喃：“陪我一同參詳可好？”
我？他又用了‘我’字？我的心緒，湧動著難以言說的怔愕……
上天，明明如此偏愛這個男人，這些年他似乎隻褪去了些少年時的神氣？這麽嗜血腹黑的魔鬼內心，竟仍擁有天使般俊美無儔的容顏……而那些年，他從不用‘我’字來自稱，短短幾日獨處，他偶爾會這樣說了？到底，哪裏變了……
我竟在這一刻，又想起了迷迭的話，槐兒的話……慌忙甩開這些思緒，複又嗤嘲的自省：愛，他配嗎？
“笑什麽？”他低喃的問，唇已摩挲著我的耳廓，旖旎的輕吻而過……
我倏然一驚，側首偏過：“國主……想說什麽，就說吧！”
我背對著他，深深呼吸……腦海越加紊亂：他既將我送至迷迭居處，為何還要跟過來？前些日子，我身處他的寢宮，尚還有自我空間……可迷迭這裏的寢居遠沒有帝宮奢華寬敞，難道他要夜宿這寢房不成？
思緒未定，他已經在我身後坐下，一手猝不及防的攬住了我的腰！這樣的動作，讓我的背緊貼上他的胸膛……我內心掙紮，十指相絞，強讓自己冷靜：“國主……請不要這樣！”
“就這樣……”他臂勁微鬆，仍將我禁在臂圈內，薄唇在我青絲中流連低喃：“歲桃花，你對孤王可有心口一致的時候？”
我一怔，忙用自以為最鎮定的聲音出聲：“國主多心了。”
耳際有他輕輕的呼吸聲，但聽他慵懶輕吟：“今日出宮，你可知孤王見了何人？”
都這麽些年了，他的思維……竟還是南極到北極的跳躍度嗎？從迷迭對龍珠的套話，以及迷迭和龍梨的對話中……我可以覺察到，龍浪今日出宮是低調的！他沒讓龍珠知曉，更沒讓迷迭知曉……想必，真正知道龍浪行蹤的，也隻有龍梨和齊公公了吧？
明著，說是去見什麽諸侯國的國君了……此刻這麽問我，又是何意？我心中揣測不安：就算他出宮，也不可能遠出帝都！帝都……難道是昭牧？
“冷麽？”他似是覺察到我的一絲輕顫，摟著我腰際的手慢慢上移……
按住他快撫上我胸的臂膀，我呼吸不穩的急急轉移話題：“你……不知國主，今日見了誰？”
他手臂微僵，終是沒強行做出更放肆的動作，下頷抵著我的後腦，低笑出聲：“那人，來自東昭國……你不如猜上一猜？”
我心中一震：東昭？！難道龍浪今日所見的人，真是昭牧嗎？他來帝都做什麽？
腦海中，滿是目姑娘的話……我一陣難安：風情到底和他交易了什麽？牧……你到底要做什麽？
“為何不說話？”龍浪低低的聲音，有著從未有過的溫和……卻讓我心緒越發糾結！
“我……離開東昭國很久了！故人也不多……不知國主所指何人？”幸而是背對著他的，我還能硬著頭皮佯裝茫然。
“命裏有時終須有，盡人事，應天命，莫強求。”
龍浪帶著一絲嘲諷的慵懶出聲，我瞬間一僵！這話好熟悉！風情聽過，我聽過……若非那誓渡人鬼的神仙，誰還敢對這喜怒無常的嗜血帝王勸導？
我呆怔半響，竟有些無法控製的顫聲：“那人……是不是一個老道人？”
龍浪一手摟上我的肩膀，一手抱著我的腰，氣息自後吹拂我的耳……帶著些微詫異的語氣：“什麽道人？孤王所見之人，是東昭相國寺的濟聽老和尚……與你，不算故人麽？”
濟聽禪師？我愕然想起那慈眉善目的老禪師……當下呐呐無解：“禪師，怎麽來了北真帝都？”
龍浪今日的心情，似乎頗好？讓我感覺，這一刻他好像少了些凜冽逼人的惡劣氣勢……隻聽他輕笑一聲：“這老和尚多年未對孤王嘮叨，怕是悶的緊。”
我越加不解，這是什麽話？龍浪和濟聽禪師很熟嗎？我很想推開他曖昧的摟抱，又怕被他看出端倪……有些做賊心虛的隱忍著：“國主和禪師很熟嗎？”
但聽他‘嗯’了一聲：“據說孤王出生，這老和尚便千裏迢迢而來……孤王的字，便出自他口。”
字？龍浪的字是什麽……我好像一直沒注意過！出生之日……他們還真是熟呢！對濟聽禪師，我瞬間升華了一種強烈的敬佩之情——一出生就能被化外之人關注的人，一般不是偉人；就是妖孽了！我暗忖：龍浪，無疑就是後者！
“在想什麽……很是有趣麽？”他側首，戲謔一笑。
我忙定心神，隻不過唇角微動……就被他看出來了？他頭伸這麽過來幹嘛？我一邊不著痕跡的避開些，一邊垂眸忙道：“這麽說來，濟聽禪師是國主的啟蒙恩師？”
龍浪輕笑出聲：“你如此認為？”
“難道不是？”我被他的笑聲，惹得滿腹疑問：也是！北真國的一國之君，做什麽讓東昭國的得道高僧來做老師？再說，濟聽禪師好像和東昭皇庭走得蠻近呢！
龍浪清透而慵懶的聲音，施恩般的輕吟：“旁人都說是，孤王與這老和尚卻從未如此自認……若你也認為是，孤王姑且認同罷了！”
這話怎麽說的？我輕歎一聲，隻想早點擺脫這種禁錮……“我在北真國這些年，從未聽聞國主和濟聽禪師相識……國主說旁人都說是，莫不是有很多人知曉嗎？”
“這世上，知曉老和尚為孤王取字的人……唯有已逝的父皇，和今日的你。”
呃？我正自驚愕，他摟在我肩頭的手緊了一下！我終是受不了這樣的旖旎氣氛：“國主，我不冷……請不要這樣……”
一縷低笑出聲，龍浪氣息拂過我的耳，刻意甜膩的聲音，猶似偽裝成天使的撒旦：“愛妃，孤王不是怕你冷。”
“既是如此，請國主放開些吧？”我冷靜再冷靜……隱忍道：“況且國主如此稱呼，怕也……不妥！”
龍浪‘哦？’了一聲，明知故問道：“不妥麽？世人都說小別勝新婚……莫非愛妃是介意孤王沒給你一個盛世婚禮？”
我深吸一口氣：“龍浪……求你放過我吧！我之與你，根本沒有多少意義，你國事如此繁忙，何必在我身上浪費心機？我這顆棋子，置身這千頃宮闕……還能逃到哪裏去？”
“愛妃怎的如此自謙？當年，你不照樣大搖大擺的在孤王眼皮底下出了宮門？”他唇際揚起一絲笑意：“何況，孤王剛見了老和尚，總得給幾分薄麵不是？”
“什麽？”我語塞的蹙眉，也不解他的話意，更為他這溫柔的淺笑而頭皮發麻……
“可知，那年有多少禦林軍因你的一去不返……而踏上黃泉路？佛說慈悲為懷，愛妃……可要管好你的雙腳呢。”
他的聲音極其溫柔，卻讓我聽得毛骨悚然……這是一種警告，還是要挾？龍浪，你終究是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我不自禁的輕咬下唇，權衡著道：絕不能和他再糾結這話題，論冷血狠戾……我哪裏抵得過他？
當下心中一定，我盡力將身形往一邊移坐開些，強裝淡定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桃花賤命……國主抬舉了。”
龍浪哼笑一聲，似乎饒有興味的看我？“怕是愛妃自謙了！今日濟聽老和尚可對你讚譽有加，他竟說你是……極有佛緣之人？”
我一愣：佛緣……
“愛妃可知，孤王之字何意？”
“國主的字……從未聽聞。”我一陣緊張，垂眸看向自己的腳尖……不是說他被邊疆動亂和王室操戈搞得很頭疼嗎？怎還會和濟聽禪師聊天？如果不是他自己親口說出來，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這樣血腥的男人，還會和得道高僧有關係？
“當然，如果國主不想說……就算了。”
我才側首避過，便被他一把扳回身子，他俯首在我耳邊：“孤王字‘鏡過’……你說是何意？”
呃……鏡過？我滿頭霧水：“國主這‘字’……想來禪師佛法高深，不知是何意？”
龍浪泛起一絲譏諷笑意，垂眸凝看我的臉龐……我驀然一驚：竟和他直直對上了眸光？！我隻覺得，心跳似是要停止了……卻見他眸光微動：“眼睛好些了麽？”
“能……能看見人影了！隻是，隻是……還不清晰……”我張了張嘴，難掩緊張，他不會看出我全然複明吧？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呢！可是，我這麽刻意隱瞞……又是為哪般？心下一陣悲涼：也就這麽些時日的性命了……我欠了誰，誰又欠了我？
忽然，他攬著我的雙臂倏然一緊，一把將我困入懷中，緊炙的摟抱讓我一陣掙紮，一陣窒息……
“誰在對岸，攝我心魂？誰在對岸，攝我心魂……”龍浪忽然反常的聲音，似低喃似隱忍？
他猛然間失常，先前不羈的態度轉眼不見，此刻的喃念……不知是和我說話，還是自語？卻讓我渾身一陣怵栗：這種聲音，這種感覺，好像自心底深處慢慢複蘇？似是一種極其遙遠的感覺……一種從遠古傳來的悸動？
我怔怔的僵住了身形……而他，卻絲毫未覺的將我抱得更緊：“孤王不信……歲桃花，孤王不信！”
不信？他不信什麽……難道他已察覺我已經複明了？我倏然回神，一邊小心翼翼的掙紮，一邊埋在他懷中出聲：“國主？”
終於，他開始正視我的拒絕；也緩緩的鬆開了我，但深邃的眼眸卻始終鎖著我的臉龐……這一刻，我竟看到他眸中一閃即逝的瀲灩？龍浪的容顏從來冷冽出塵，我從未見過他有此刻這樣的神情……
這樣的他，讓我當下抿緊了雙唇，側首不敢看……這一刻，我竟懷念失明的時候，至少不用麵對他的眼神！如此艱難的靜默了一會兒，他忽然一手覆上我的麵頰，俊顏緩緩朝我俯下來？我忙搖頭：“國主不信什麽？國主……”
我下頷一陣生痛，竟被他牢牢捏住？隻見他眸光變得深邃而冷鶩，強迫我抬起臉龐麵對他……“歲桃花，你到底要什麽？”
我一愣，馬上又被他強勁的力道拉扯回來……絲絲生痛的感覺讓我怨怒起來，捶打著他的手臂怒道：“我什麽都不要……你放開我！”
“你要妃位，還是要後位……孤王給你。”他話音雖然慵懶輕柔，可扣著我下頷的指尖，卻似捏螞蟻一樣的加重了力道？
他凝視我的眸光瀲灩而迷離，渾然不顧我的捶打……
驚懼籠罩我心間，越來越多的痛楚和不安……讓我努力掙紮：“龍浪！你快放開我……你自己也說過的：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永遠成不了‘我們’！放開我！”……
明天，辰要出門……停更一天。
祝親愛的們，永遠擁有愛，喜悅，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