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83章 偷窺 塵緣逆緣
“何必替她們擔心？”女子的聲音，讓我怔怔半響：芙韻？！竟然是她？她怎會在這裏……隻聽她複又不輕不重道：“龍躍？戈讓錦娘援手，她自然會肯的了。”
冷清似是遲疑了一下：“相比起來，甄嫄是不會背叛尊主的，可是龍躍……卻難說的緊！”
我怔怔不明：我離開林州才半個月光景，半個月前她還被西岑國格擋在西北邊疆？
那日清晨的對話，還悠悠回響在我耳邊：蒼奚退兵五百裏？歲無生已經到了邊疆？南音國兵馬已經安置？那邊已經啟程……難道冷然說的那邊，就是指芙韻嗎？
我屏息著，任由冷意從小腿處沿襲到周身……這些日子，我也會胡思亂想，想的是：他為何突然對我好到刻骨，又為何突然消失無蹤？我甚至也想，此處離西北邊疆水陸來回不過三日，他會不會趕去芙韻身邊了……每次想到這裏，都是一陣酸澀悸痛！可原來想象，遠沒有現實殘忍？
無戈，我想放下對旁人的一切承諾；我想自私的隻和你相守；我寧負所有人，也不想讓你誤會絲毫……
無戈，為何這一刻，我覺得我們的情意那麽虛無呢？為何南宮芙韻也在這裏，她在……是否因了你？你們將我關閉在這院落裏，又是為何？
“……他還想憑一己之力和龍浪抗衡麽？”芙韻高貴優雅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覺的憎惡。
冷清似有提醒的說道：“主公行蹤雖隱蔽，但誰能保證萬無一失呢？何況，龍躍是知曉龍吟劍在主公手上的！公主不可大意。”
氣氛忽然一滯，我看不到他們的神情，卻聽冷清很快改口道：“……娘娘。”
“清，你是否覺得我一直在利用你？”芙韻忽然清和道。
我一愣！芙韻從來高傲，我從未聽過她這樣的語氣，更別說是麵對一個黯冥宮的冥人了？隻聽冷清靜默了一下：“清的命……是你的。”
“每次……你都是這樣。”芙韻輕歎一聲：“其實，我知曉你心中不甘，我也知曉這些年你為我做了很多……隻是，我真的好愛他的！”
“打十歲起，你就和我說過了，所以……你無需見一次提一次！”冷清的聲音，也有著我從未聽過的落寞？
“你會厭我麽？”芙韻的聲音竟有些傷感，冷清……竟能讓尊貴的公主表現出這樣一麵嗎？
“冷清隻是個冥人……您言重了！”
“冷清是冥人，但是我心裏的清……不是。”芙韻的聲音婉轉輕柔，卻又有著天然的高貴：“那你……還會幫我嗎？”
“會。”我幾乎聽不出什麽情意，隻因冷清的聲音太平靜。
“那你告訴我，戈去北真皇庭……是不是為她？”芙韻柔軟的語調，似輕盈似著急？她的問話，讓我也驚了一下：冥無戈去北真皇庭？
未聞冷清回應，芙韻似笑非笑道：“清？”
我終是按捺不住，顧不得掌心疼痛，慢慢倚著籬笆看去：隻見鱗次櫛比的竹林裏，黑衣男子和一個繡金芙蓉裘襖的女子挨得極近……男子微垂了眼眸：“此事……恕清無可奉告。”
芙韻麵容微偏的看向東邊，聲音仍有著天然的動聽：“你以前都不會拒絕我的，如今……你還說會幫我？你到底是幫我呢，還是幫她？”
冷清眉宇緊蹙，終是定定凝看芙韻，他的目光有著難以言說的深意：“尊主雖然去了北真帝都……但她的院落，你還是莫要招惹。”
“你為她，警告我麽？”芙韻絕美的容顏微冷，櫻唇卻有著一抹輕笑！
“你認為，我是為她？”冷清也笑了，卻是落寞至極的笑：“這些年，我隻求過你一件事……你都不能首肯，今日又何必這般相激？”
芙韻怔了一下，斂了笑意……偏首輕道：“隻不過一個稱呼罷了！有那麽重要麽？”
“若真不重要，你為何不允？我自十歲起喚你公主，自十歲起聽命於你……奢求過你什麽？為何繼續喚你‘公主’就這麽難？娘娘……娘娘？”
冷清的眸光有些泛紅，似乎將滿腔的情緒都發泄了出來！我驚愕至極：芙韻和冷清……是自小相識的嗎？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他們的神情……我想起了初見時，桃花峪中臉紅的冷清；二次相見，黯冥宮月台淡淡的冷清；三次，四次……卻原來，他心中藏的是這不可企及的女子嗎？
“你……”芙韻欲言又止，慢慢才輕歎道：“我是戈的妻子……你不可逾越！”
“他在乎麽？”冷清忽然重聲質問，讓我也驚了一下？
我以為芙韻會怒，卻見她深吸了口氣，冷靜抬眸：“如果你改變主意了，我不會勉強你！你欠我的一箭之傷，這些年也早已還清了……我隻想你知曉，不管稱呼如何變，你還是我的朋友。”
我一直以為芙韻孤傲，卻原來她並非表麵的清高嗎？她也有身份以下的朋友……隻見她緩緩舉步，婀娜的身段朝林中小徑走去？
冷清立在原地，靜靜地看她背影……在她被足下枝蔓絆得身形微晃時，他終是急步上前，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眸光相交的一刻，冷清的目光有著不可言說的緊張……
芙韻輕輕掙脫了他的手，側身輕道：“你不必心存歉意，我真的不會怪你……”
“如果，我說如果，”冷清忽然打斷她的話，隱忍道：“如果，他隻愛那歲桃花一人，你真要為他守上一世嗎？”
芙韻俏麗的側臉定定地朝向冷清，眸光有著冰冷的光芒：“你如此認為？”
“我是說如果……”
“我告訴你，”芙韻幽冷出聲：“他不會愛她……他不會！”
我無比怔愣的看著他們，聽著他們的話，幾乎僵住了身形！冷清卻輕緩道：“他會。”
芙韻沒有回答，隻是看著他……卻是慢慢的，呼吸有些起伏！冷清也看她良久，忽然一手指向東邊，也就是我這些日子來的居處！他壓抑著聲音：“你明知，他在那裏呆了多久！當年冷然告訴我時，我也和你一樣的不信；可是如今，我不得不信……”
“你住口！”芙韻深深吸了一口氣，瑩白的小手緊緊抓著竹身：“是你了解《龍吟訣》，還是外公？你給我記著……戈是不可能再愛上她的，絕不可能！”
“是的，我是不了解那神魔的武功！但是，我看得是事實！”冷清無一絲退卻，似乎他與她並無尊卑之分……“你口口聲聲說不會，口口聲聲說你才是他妻子！若真如此自信，你何必涉險追來？又何必追問他的行蹤？”
“妻子關心夫君行蹤……天經地義！”
“妻子？他可當你是妻子？以前的他，視你如無物；如今的他，也不過是利用南音國罷了！你在西漠處境堪憂，他可有關懷過你？如果是歲桃花，他會如此無情麽？”
‘啪’的一聲脆響，冷清臉頰微偏——隻見芙韻揮出巴掌的瑩白小手顫抖著，她強自鎮定的冷道：“你莫要自以為是！也別在我麵前提她！”
芙韻的麵上，終是有了慍怒之色……他們相視而立，她那冷洌的凝視光芒耀眼，高貴出塵的容顏冷若冰霜：“他們日夜相處又如何？就算有了孩子……又當如何？終不過是有些價值的妖姬！終不過，是個試劍的妖女！”
聽著這熟悉的字眼，我愣了一下：試劍？冷清正欲說話，忽見竹林子深處，有個婢女的身影匆匆朝他們走來……芙韻看了那婢女一眼，回首道：“你走吧！”
芙韻的力道對於冷清來說，想來是微不足道的！隻見他麵上既無留下指痕，他也沒收斂語氣，隻是有些無奈道：“切忌，莫要招惹她……”
“走！”芙韻冷冷出聲。
冷清看了她幾眼，終是朝林子深處走去……在他和那婢女擦肩而過時，那婢女隻是垂眸；而他，也是冷冷的目不斜視！
婢女緩緩走近，竟是芙韻的心腹婢女——雨霏！我印象中的雨霏，為人極為仔細得體，素來懂得給自己留後路……此刻看來，她對芙韻和冷清的相識，怕是早已心知肚明了！
“娘娘，”雨霏對著一臉詠雪之態的芙韻，福身道：“東西都已經到手了。”
芙韻淡淡掃了她一眼，櫻唇輕啟：“拿來。”
雨霏忙點頭，自懷中掏出一個扁平的布包？她恭敬的雙手呈上：“娘娘，都在這裏了。”
芙韻端麗冠絕的容顏微低，眸光凝看手中的布包……緊緊握著它，直至瑩白的指尖微顫，她才匆匆將綢布打開來：不慎間，一張輕薄的絲紙緩緩自她手中飄蕩下來……
絲紙飄落的瞬間，我心頭一驚！隻見雨霏慌忙撿起，無聲的遞還給她……然而，芙韻隻是神色蘊藉的看著雨霏，並不接過？雨霏終是被她看得有些心慌：“娘娘？”
我也無來由的緊張：因為雨霏手中的絲紙，正是我塗鴉的無戈畫像！
‘嘩啦’一聲響，芙韻一把奪過……她美眸極冷，貝齒咬白了下唇，雙臂發抖著將畫像撕扯成兩半；最後又將破裂的絲紙再度揉成一團……似乎邊揉邊輕聲念叨著什麽？過了一會兒，她似乎還不解氣，狠狠將紙團踩在腳底下！
我從未見過這樣惱羞成怒的南宮芙韻，這樣失去理智的南音國瑰寶……一邊的雨霏，隻是垂眸靜待，似如空氣一般不動聲色！
絲箋的顏色，融入泥土中……直至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芙韻終於有些解氣的看了一眼剩下的東西：布包中的……似是一本薄薄的書？
看著這一切，我竟沒有害怕難堪什麽的……麵對和我有關的東西，她是如此痛苦，那又何苦讓人盜取呢？既然盜取了，又何苦讓自己這樣生氣？
“……娘娘？”不知芙韻喃念了一句什麽，雨霏一臉訝異的喚道！
芙韻冷了聲音，不耐道：“讓你去就去！”
雨霏麵有難色，隨即籌措道：“都毀掉麽？可這是冥尊主的手劄……會不會？”
“輪不到你怕。”芙韻美眸微凜，惱看她一眼……
雨霏秀眉微蹙，忙垂了小臉下跪道：“是。”
芙韻星眸微轉，回身舉步的朝竹林外走去……隻留下雨霏手捧布包，低眉垂目的蹲跪著。
微風吹拂，竹林掩映了那絕美女子的身段，直至不見蹤影……
竹枝相應，林子裏的清秀婢女緩緩站起身來，她秀眉緊蹙的四下裏看著……
雨霏靜立了很久，似是心中有了計較？隻見她蹲身在地，便自袖中取出一個火折子！雙唇微顫的吹著火折，然而不知是她吹的太急，還是風勢太大？火折子一接觸到那布包，便燃不起焰火？
如此反反複複的折騰了許久，雨霏也有些焦急……她看著布包良久，又有些無奈的抬眸看向天際？忽然，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遭……這樣的神情，讓我想起了南音國禦花園的一幕！
果然未過多久，她又開始仔細的環視竹林，在她朝我方向看來的時候，我忙蹲身於籬笆之下！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輕輕的抬高了頭……
一株灰褐色的毛竹下，雨霏已站直了身子，她此刻正使勁的跺著腳，踩著泥土……她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袖，退開幾步，接著便轉身朝芙韻離去的方向追去！
八方幽幽的蒼穹，四下無人的竹林，一個偷窺者的心跳越來越快……我怔怔了很久！直至手上的傷口早已幹涸，直至心裏的念想不可抑製……
多年以後，我一直在想：為何當日我會忘記關那窗欞？為何我會那麽衝動的去追尋那兩幅畫？為何我會如此大膽的去挖取手劄？
我總在自問：如果，如果沒有這樣的機緣和巧合……無戈，你我的緣分還會繼續嗎？我還會那樣不顧一切嗎？你還會對我說，冥無戈的妻子隻有歲桃花嗎？……
這幾天辰有好多事情，也許明天更新會很晚，也許不更新，請大家見諒！
祝：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