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妖姬

第三百94章 摯交 傷痕累累

看著他不舍的轉身,看著他妥協的離去……

我答應,會等他帶甄嫄回來;我答應,不再有過激舉動;我答應……

可我的淚,終如斷了線的珍珠:滴落在身下的廢墟,滴落在自己泥血斑斑的手背……

‘啪嗒’一聲,薄薄的竹絹自我懷中掉落……

‘來生……今生,你在我牽掛裏……’今生鏡裏,無戈的眸光,無戈的淺笑,無戈的鎖情……無一不再我眼前浮現,無一不讓我痛徹心扉!顫抖的手,讓我幾次撿不起手劄;淒然的眼眸,讓我不敢看這竹絹……

心傷至極,唯有抬眸仰望已中天的銀月,我從無聲的抽泣,變成了絕望的哭泣!隱忍的悲傷,讓我無法控製的奔走在廢墟殘殿中……我好恨,恨上天不公;我好恨,恨那樣的前生;我好恨,恨自己的沒用!

“啊——啊——啊——”我終是忍無可忍內心的傷痛,終是壓抑不住心碎的疼痛,狠狠的喊叫出聲!卻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一座宮邸,這是月光所能及的地方,也是最為脆弱的殿堂!直到我發泄的聲音,環繞這殘破的大殿;直到我的嗓子,開始嘶啞;直到我的力氣,再也無法支撐身子……

我頹然的趴跪於地,任由殿簷的粉塵在我頭頂紛紛揚揚!沒有力氣,淚卻似流不盡;沒有思緒,喃念卻不止……

‘上蒼,如果摯愛的救贖,需要冷漠,那麽這一切,可否讓我冥無戈來承擔?’驀然有女子那顯得悲涼的聲音響起……她那柔婉轉述的聲音,霎時讓我渾身顫抖加劇!可是她的聲音幽幽不絕‘我十歲的無戈,那年他起誓上天……’‘我十歲的無戈,那年他起誓上天……’

“無戈——無戈——”我不斷的呼喊,想要甩去明魅羅的聲音,想要無戈能聽到,想要讓自己得到真實的感覺!可是喊了很久很久,也隻有我的聲音繚繞……

當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我手臂扶起我時,我才癡癡的回看來人……聲音卻留在喉間說不出來!

“這裏隨時會塌,快跟我走!”他的瞳眸,有久久追尋後……失而複得的光芒?也有著幾分擔憂,幾分凝重。

“狐狸?”我慘然一笑,用盡力氣卻還是啞啞的聲音: “你快去找甄嫄……不要管我。”

他劍眉緊蹙:“歲桃花,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給冥無戈陪葬!?可是……你休想!”

他話落,手環上了我的腰……我忙奮力掙脫,跌倒在地!看著他驚愕的眼神,我知曉我的瞳眸又有了淡紫色的光澤……喘息未定,忽覺大殿廊簷一陣晃動?窸窣作響的碎末下落,我忙搖頭急道:“鬼青竹——我不要你管!你走……你走啊!”

他微眯了眼眸,看我的眼神也滿是惱恨和沉思……殿內紛落的塵土,更讓他的墨發有了髒汙!對視良久,我終是先閉了雙眸:“你走吧,為我涉險不值得!甄嫄在等你……”

‘撲簌簌——嘩啦啦——’一陣劇烈的砸落聲響,我眼前便是一黑!突然壓覆在我身上的重量,將我的後背生生撞擊在地……讓我原就受傷不輕的肌膚,火辣辣的痛著!

直至聲響微定,壓在我身上的男人才鬆開了些;隨著重量減輕,我才有機會緩緩抬頭……但見狐狸的容顏隱在光影中,他正傾身將我覆在懷裏!

我欲起身推他,卻覺被他牢牢扣住雙臂?隻聽他的聲音,適時而壓抑道:“歲桃花,如你所願……”

狐狸的聲音如此隱忍,又如此平靜……我看不清他的臉,頓時一陣難言!卻聽‘滴答,滴答……’不規律的**滴落在我頸上?

我呆了一下,以手去撫那從天而落的**——隻覺得黏而溫熱,還在滴落著?“狐狸……狐狸,你受傷了!你的血……”

“呼喊什麽,是否嫌這破殿塌得不夠快?”他故作輕鬆的應和我,打斷我內疚焦急的聲音!

“你怎麽……”我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還開玩笑……你血流不止?”

“爺嫌血多不成麽?”他極力平靜的聲音,卻終是喘息了一下:“……帶我去找她?”

我一時愣了,他說她……“你是說甄嫄?她在前麵的林子裏……”

狐狸微微側身,給我留出一些空隙……也讓月光照在了我和他的臉上,隻見他蹙眉點了點頭:“帶我去找她。”

“好……”看著他的忍耐,我忙點頭:“那你的傷……”

他看了我一眼,便‘嘶’的一聲扯裂自己肩頭的衣服,又自衣擺撕下一塊布帛:“幫我綁上。”

我忙爬到他身旁……借著月光,卻在刹那間慘白了臉!隻見大小不一的琉璃碎瓦,以最尖利得意的姿態,插在他的肩背部!想起在暗道,我隻是被掉落的碎石砸到背,便疼痛難忍……他這樣,該是何等的傷痛?

“狐狸,傷口上都是玻璃……都是鋒利的琉璃碎瓦,這樣包紮隻會更深的,必須要取出才行啊!”我心提了起來,無法再隻顧自己的情緒!

“隻是肩頭……又不是頸脈!”他對我微微一笑:“別管了,先止血!”

我愣愣凝淚,下不去手……他見狀又是搖頭失笑了,眼眸微垂便欲自己動手!看著他的費力和蹙眉,我忙奪過他手中的布條,顫抖的覆上傷口……可是布帛,很快便被他的血浸透!?

“無妨,綁上便是!”他察覺了我的不安,依然帶著笑意故作輕鬆……可在我係上結時,他終是低抽了一氣!

我綁是綁了,可是心裏萬分難受:“狐狸……這樣不行的!”

“……沒你想得那麽痛。”他邊說邊抓住我的手臂,抬眸看了一眼屋簷……“你願意給冥無戈陪葬,爺可不想給你陪葬……走!”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觸及那搖搖欲墜的屋簷時驚顫不已:“帶著我……你是出不去的!狐狸……”

“爺——您在裏麵嗎?鬼爺——”我正憂心他的安危,卻聽不遠處的殿外,傳來幾聲焦急的聲音!

“梅清也在皇庭?”我低聲相問,深怕聲音重些便將上麵的屋簷震塌……

狐狸點了點頭,目光凝重:“龍躍的人,在戌時之初便和龍浪的禁衛軍大動幹戈……此刻,隻怕已經殺入金鑾殿了!”

我一邊小心看屋頂,一邊震驚:“金鑾殿?龍浪還會在那裏?”

“龍躍既然率兵去了那裏……自然不會空去!”他眉梢微挑起,似將傷痛置於身外:“他此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卻不知今夜皇城裏的幾股勢力,他占了多少?”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忽然想起初至驛站丹房,明爺也對風情說過一句‘真到了退無可退之日,龍躍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龍躍不惜一切的攀結西岑王,西岑突然攻掠北疆,將北真國的大半兵馬引往邊疆……一旦龍浪便到了腹背受敵的境地,龍躍舉兵謀逆的成敗,自然在此一夜了!”

“龍躍攀結西岑?”我驚愕出聲……便有一陣沙沙的琉璃碎片,再度在我話音中下墜,寒利的風讓我麵上徐徐生痛!

陰影籠罩在我頭頂,接著便是狐狸一陣隱忍的呼吸……我心急心酸:他如此為我受傷,甄嫄該怎樣心疼?“你不要為我擋了……我,我受不起!”

“爺!”梅清探尋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透過殘柱看去:隻見巨大的黑影朝我們緩緩走近……

狐狸滿意的看她,卻原來是梅清頭頂一張圓桌小心翼翼的來接我們?她看到我們的狼狽模樣時,也是鬆了口氣:“爺,夫人……來,到底下來——”

在碎片砸落桌麵的陣陣撞擊中,我們終是遠離了險境……

看著暗人燃起火折子照明,我才發現落馬鎮的何爺也在其中;看著何爺果斷利落的替狐狸清理傷口,我心中竟湧動著一絲迷茫……

“爺,如今夫人找著了……咱們是不是盡快離開北真國?”在又一塊碎片被何爺扔在地上時,梅清輕聲開口。

狐狸沒有出聲,隻是閉眸忍痛著……良久才‘嗯’了一聲!

我忙道:“鬼青竹,你不是要去找甄嫄嗎?”

梅清也是一愣:“夫人在說什麽?”

“他說過,讓我帶他去救甄嫄的!”我忙加以確認,生怕他真的不管了!可是狐狸眸未抬,眼未動……

“難道夫人不知,甄堡主的母親已經來了?還是爺將甄堡主帶離險境,親手交給她的……”

看著梅清的訝異,我愣愣半響:“狐狸?你故意的?你故意說讓我帶你去……就是為了讓我出來?”

他緩緩睜了眼眸:“是又如何?難道你還要鑽回去?”

我心中淒絕生痛:“你這是何苦呢?無戈若不在世上了,我死活無尤……沒了黯冥宮主人,沒了歲桃花,鬼爺就不必受製於人了!”

狐狸冷冷看我,目光幽深至極……他身後的何爺輕歎一聲:“爺,您得息怒……肌理筋脈過於緊張,這裏麵細碎的渣子不好清理。”

何爺說完,清臒雙目頗為淩厲的朝我瞥了一眼!我緊抿唇,無力道:“鬼爺的救命之恩,桃花銘記……”

“銘記?”他冷哼一聲:“你該銘記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入你心的,除了冥無戈還有誰人?青竹怕是受之有愧!”

他嗆人的語調,讓我接不了口……忽聽一陣吵嚷的聲音,朝我們方向趕來!他眸光微凝,冷聲道:“清兒——”

梅清忙應聲稱是,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待我們藏身廢墟殘亙後,暗人也早已熄滅火折子!

殘墟中,隻餘下何爺為首的數名暗人,等候那些嘈雜的腳步聲臨近……

“誰?誰在那裏?”不遠處的侍衛們個個戒備,卻也沒繼續靠近?隻是呼喝的聲音不斷,有個隱約熟悉的聲音喝道:“何人在此?”

何爺冷笑一聲:“你們——又是誰的人馬?”

那數十侍衛頓了一下,為首者重聲道:“看你們不像是我北真國人——說,來皇庭有何目的?是不是逆賊龍躍的餘黨?”

我終於聽出聲音,卻原來是非濂!他說,逆賊龍躍的餘黨?我側首看了一眼狐狸,他正輕靠在一邊的殘壁上,聞得非濂的話也是神情微怔:看來,他也聽出話音了?這麽說來,龍浪不但從地宮逃出生天……還將龍躍闖入皇庭的兵馬也控製住了?

我心中一動:歲姬說龍浪沒死,昭牧也活著……那麽無戈?

我忙回神細聽,卻不知何爺說了什麽……隻聽非濂沉吟的聲音:“你憑什麽說……是友不是敵?你們到底何人?再不說清楚,休怪我等殺無赦了!”

何爺手捋花白短須,金壽紗袍的衣擺一震,瘦削的身影便已隔空躍起……那非濂也是躍上兩步挽起劍勢,一番交手,竟險險擋開了何爺的掌勢!

幾招下來,非濂已無法強撐,隻見他連連後退,終是在地上滾了幾圈,以躲過何爺的淩厲掌風……何爺倒也見好就收,躍開一步哈哈笑道:“區區一個禁衛統領,也有這等高強的武藝麽?北真國皇庭,果真不可小覷!”

非濂在何爺說話間,已經退回了陣前,冷聲道:“‘東風手’何老前輩,晚輩幸會了!”

何爺一怔,頗為驚異道:“老夫隱退江湖已有二十餘年,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北真國侍衛竟會識得?你是何名姓?”

“晚輩隻是無足輕重的禦前侍衛……蒙得國主恩賜,自小熟悉些天下能人罷了!卻不知何老前輩,今次緣何而來?難道以前輩的醫德品格,也會幫龍躍這等逆賊……抗衡我北真朝廷麽?”

聽非濂的語音,這何爺以前還是個醫術高,武功高的大夫不成?但聽何爺哈哈大笑起來,他語帶讚許道:“小子年紀輕輕,倒是個忠義之人!你且放心,老夫與北真國主無冤無仇……也不識得什麽龍躍!你隻需騰開一條道,讓老夫等人出去便是!”

非濂頓了一下:“前輩要走,晚輩自然恭送……隻是,國主有過口諭:皇庭逆賊餘黨甚多,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前輩身後的那些人……怕是要等晚輩稟明國主之後,才好決定!”

何爺冷哼一聲:“言下之意,老夫還得跟你去見北真國主?”

非濂定定看他,算是默認!氣氛霎時又緊張起來……何爺冷聲道:“如果老夫不願去呢?”

忽覺肩上一重,是狐狸按住我肩頭,對我做了個噤聲動作,暗示我不要出聲……我領悟他的意思,忙搖頭!他見我不同意,便對梅清使了個眼色!梅清猶豫了一下,忙捂住我的嘴!

狐狸不給我阻止的機會,顧自忍著傷痛走了出去……他一出現,眾人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隻聽非濂戒備道:“前輩,這也是您的朋友?”

狐狸的出現,讓何爺不再開口……他微退一步,靜待狐狸發話!狐狸眉一揚,笑了:“統領大人,我鬼嶺與北真國可是敵人?”

“鬼嶺?你是鬼青竹?”非濂了悟道:“既是鬼爺,自然稱不上敵人了!隻是今夕不同往日,國主連西名山都要嚴防,鬼嶺自然也要一視同仁……還請鬼爺,莫讓在下難做!”

非濂的固執,讓狐狸似笑非笑:“看來龍浪,真是要過河拆橋了!後院起火……這橋還要連拆兩座麽?

我一驚,狐狸是不是知道什麽?趁著梅清不妨,我也掙脫了出去……

“桃花夫人?!”非濂愕然出聲!他這一聲落,後方的眾侍衛紛紛呼喚出聲,這其中有驚有喜,更甚者似活見鬼了一般!我才想起,迷迭成心誤導過他們……想必在他們心中,歲桃花已死在龍吟劍下了!

我的莽撞,讓狐狸滿是慍怒……我不敢迎對他的目光,梅清更是麵露懼意!

非濂忙邁上一步,急切道:“原來夫人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請夫人速隨屬下去見國主吧!”

“我問你,明昭牧在哪裏……冥無戈在哪裏?”我終是掙紮的問出……卻又怕希望落空!

“回夫人,空名先生受傷不輕……不過,人在內庭。”非濂忙應我,又小心的環視了一眼鬼嶺眾人:“國主有過口諭,除非夫人‘死而複生’……否則,不會讓空名先生活著離開!”

龍浪……這又是你的威脅伎倆嗎?狐狸麵色早已有了陰霾,梅清忙道:“夫人,你真要跟他們走麽?”

“如今的皇城,連隻走獸都出不去……諸位還是莫要強行對抗為好!”非濂略帶提醒,又恭聲道:“夫人,請!”

我沒開口答應,也沒拒絕……一時怔怔而立:非濂隻提了昭牧在,那無戈呢?

“現下才猶豫……不嫌太晚了麽?”狐狸的聲音,滿是冰冷和失望……讓我不敢回首看他。

我知道,是我辜負了他的好意,讓他白做了一番工夫!我這麽做,換誰都會惱怒吧……歉疚一起,我側首垂眸:“對不起……”

狐狸笑了,笑得如此譏諷,狹長鳳目熠熠生輝的瞥我一眼:“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