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家這一個字

鏡夫人換好了藥後出來前廳，前廳隻有阿諾、李鳴兒和煢嬤嬤在。聽說高顯又去了前線，便令了人前去請他回來；又聽說洛小五等人也離開，由九月帶著去見隨行前來的人員了，鏡夫人一並派人去請了。

剛剛吩咐完備，龍無瑕寢室內古麗匆匆走了出來。

鏡夫人見古麗行得匆匆，生怕是室內龍無瑕有了什麽閃失，忙問道，“古麗，怎的如此匆匆？龍妃無恙乎？”

古麗先前並不知道鏡夫人和麗妃也來到了承德宮，此刻見了她們，忙叩頭行禮，答道，“奴婢見過夫人！見過麗妃娘娘！稟夫人，龍娘娘無恙。隻是醒了突然說餓了，所以奴婢趕緊出來給她準備些點心。”

鏡夫人安下心來。

李鳴兒也裝作安下心來，訓斥古麗道，“小婢子沒個輕重的，準備點心就準備點心了，這般匆匆地奔跑，存心嚇人麽？害的夫人以為龍姐姐有了什麽閃失……”

鏡夫人抬手製止了李鳴兒道，“鳴兒，你入宮不久，不知這丫頭就是這麽個莽莽撞撞的性子。行了，古麗，你快去準備點心吧。老身先進去瞧瞧無瑕。”

古麗年歲甚小、個性率直開朗，跟在蒙哈鐸身側多年，向來都是這般風風火火，也從未被蒙哈鐸說過什麽，及至後來隨了龍無瑕，龍無瑕更是連戾色都未對她現過分毫，此刻無端端被李鳴兒一頓責備，心裏倍感委屈。然而李鳴兒到底是主子，她也隻有聽著的份兒，當下低眉垂首，悶悶應了聲“是”，退下去了。

李鳴兒躬身對鏡夫人道，“夫人，鳴兒跟古麗一起去給姐姐準備點心。”

古麗一聽，腳步止住，渾身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

鏡夫人卻是未做他想，“難得你對無瑕這麽有心，也好，你去吧。”說罷，在煢嬤嬤的攙扶下，進去了內室。

李鳴兒回身走到古麗身前，和顏悅色道，“古麗，走呀。本宮隨你一起去給姐姐準備點心。”

李鳴兒雖是和顏悅色的，但是不知為何，古麗隻覺一股寒氣自心頭直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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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有人進來了，斜靠在床頭的龍無瑕坐起了身子。

見到掀簾而入的是鏡夫人，龍無瑕趕緊掀開被子，想要起床迎接。

鏡夫人快走兩步，步至床前按住她的手，道，“無瑕，歇著吧，別起來了。”

“見了夫人，無瑕怎敢無禮？”

“免了罷。無瑕，這才歇了多久？怎麽就醒了？”

龍無瑕撫著腹部，笑著道，“餓了。”

鏡夫人歎道，“這些日可苦了你們母子了。飯沒好好吃一頓，覺沒有好好睡一晚，也虧了你生性堅韌，又有易公子在身旁照看著，不然你們母子現下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龍無瑕抓過鏡夫人的手，垂眸輕聲道，“說這些做什麽，這裏也是無瑕母子的家啊！”

在鏡夫人進去內室後，晃晃悠悠也入到室內的阿諾恰好聽到了這句話。她腳步頓住，一下子怔住了。

“家？家？家！……”鏡夫人沉吟良久，突然哈哈一笑，“哈哈。這個字好啊，老身有多久不曾聽到這個字了？”

“家”這個詞，在深宮水深的皇家，是一個多麽奢侈的字眼？難得龍無瑕在這樣戰火紛飛的情勢下，還肯當鄴京城是她的家！

鏡夫人攜了龍無瑕的手，突然就不舍得放下了。這真是一個值得她疼愛的兒媳婦啊！

鏡夫人與龍無瑕聊了一陣，外麵有人進來通報說高顯等人回來了。鏡夫人囑咐了龍無瑕要好生歇息，便出了去。龍無瑕本也要隨之而出去的，但被鏡夫人按住了，令她暫且要歇息好，要好生養護肚裏的皇子或皇女。

鏡夫人走出時，看到阿諾呆愣愣地在門口一旁立著，奇道，“阿諾姑娘，怎麽在這裏站著？你是要去看無瑕麽？”

阿諾回過神來，道，“這就進去。”抬步入內。

阿諾默默地走到龍無瑕的床前，默默地在床邊坐了，沉默良久。

龍無瑕見她神若有思，覺得奇怪，“阿諾，怎麽了？”

阿諾依舊沉思，良久才突然抬頭，怔怔地看著龍無瑕問道，“無瑕，你不顧自己和寶寶的命，在戰場上拚死拚活，隻是因為這裏是你的家，對嗎？”

龍無瑕眼神微黯，輕歎口氣，低聲道，“以前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一直像刺蝟一般，不管是誰接近我，我都會毫不留情地紮回去。那時候，我也找不到方向，找不到我的歸宿，找不到我的家在哪裏。可是自從我肚中有了這個小生命，自從蒙哈鐸為了救我掉下了懸崖。我像是突然明白了很多。蒙哈鐸一直都為了做了很多，縱然他心裏不止我一個，縱然我與他之間橫亙著兩國算也算不清楚的血債，但是他肯用自己的命換回我和寶寶的，就這一件事情，已經讓我願意卸掉所有的偽裝，在這座城烙下自己的印跡……”

阿諾聽罷，又呆呆地沉思良久。末了，她像是做下了什麽決定，突然輕撫一下她的小腹道，“我知道了。你好好歇著，我出去了。”

阿諾說走就走，神色間頗有異色，龍無瑕見了大感不安，一把抓住阿諾的手臂，緊張道，“阿諾，你要做什麽？”

阿諾回過頭嫣然一笑，“你多心了。不怕跟你說，我本無意幫蒙國，隻是大哥有命，不得不從。剛剛聽你所言，知道蒙國和蒙哈鐸對你意義如此重要，我當然要全力幫助鄴京城度過此劫。高顯他們已經回來了，前廳正在商議軍事，所以我自是不能缺席。你覺得呢？”

龍無瑕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嗎？”

阿諾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搖頭道，“我看你神經還是緊繃的很！不要多想！好好歇著罷，我出去了。”

龍無瑕這才鬆開阿諾的手臂。

阿諾才出，煢嬤嬤又端著一碗參茶進來了。

煢嬤嬤服侍龍無瑕喝了參茶，垂首立在床頭一側，雙手緊緊絞著，神情頗為奇怪。

龍無瑕自是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嬤嬤，你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煢嬤嬤臉上一陣猶豫，張嘴欲說，卻沒有說出口。

龍無瑕疑道，“到底何事？嬤嬤，有事不妨直說。”

煢嬤嬤又是一陣猶豫，最後一咬牙，下定了決心。她先屏退了屋內侍女，又到內室門口查看了一番，似是確定外間並沒有人能夠聽到她的說話，才跪倒在龍無瑕床前，道，“奴婢鬥膽，隻是這事關係重大，奴婢如若不說出來，怕是對王不公。”

“到底何事？嬤嬤，你先起來，慢慢說。”龍無瑕對待婢女向來寬厚，況煢嬤嬤身懷絕技，隱身皇宮，龍無瑕對她更是多了些敬畏之心，心底沒有將她當做奴婢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