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這次是盡頭
“你拿什麽答應我？”易追影的眼裏，不知是絕望，還是哀傷？
龍無瑕伏入他的肩頭，雙手從他頸間繞過輕抱住他，“易大哥，除了用我的心保證，我拿不出什麽憑據。你是我最敬最親的易大哥，你做什麽都會是為了我好，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知道嗎？如果阿諾和小五出了事，我這一世都不會原諒我自己！所以易大哥，就當是無瑕最後求你一次了，好嗎？”
易追影眉頭越皺越緊，他輕輕推開龍無瑕，“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聽你的嗎？”
龍無瑕呆呆立了一陣，突然淚如泉湧，怔怔地看著易追影喊，“易大哥……”
因帶著頭盔，旁人看不到龍無瑕的神情，可易追影看的清楚。他的心頭突然漫出一陣漫無邊際的錐心之痛。相處那麽久，他怎麽會不了解她？那個眼神一觸，他便知道她流淚是為了什麽，他這是在逼她與自己決絕，如果他真的不答應，那麽她後麵的話一定是“再也不認你這個易大哥了”吧？她對他是多麽依賴，如果非要逼著她走到說那句話的地步，又怎能不讓她淚流？
易追影與龍無瑕對視良久，突然幽幽歎了口氣。他取下她的頭盔和玉麵具，一手扶在她的肩頭，一手用衣袖仔細地擦幹她臉上的淚，“你要記住你承諾給我的話，一定要好好地等我回來。不然，這次換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為你操夠心了，我不想一輩子都這樣。這次是盡頭了。”
龍無瑕見他鬆了口，又聽他說的決絕傷感，不禁又是喜又是悲，她怔怔地看著易追影，囁嚅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易追影複又給她戴上她的麵具和頭盔，將她拉到高顯和九月麵前，“她交給你們了。”言畢，再無多言，仰天一聲長嘯，身形幻化如煙，疾朝城外而去了。
龍無瑕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眼淚又是如珠一般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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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的赤兵越來越多，大部分是由熱氣篷運進來，蒙國的火箭手和暗影來不及射殺的，另外小部分則是蒙軍抵禦不及，或從所挖地道、或從內城牆上攻進來的。
龍無瑕真正覺得這個世界上的瘋子實在是太多，赫那溫很榮幸地榮升為其中之一。因為這次攻打鄴京城，他竟是拚了兩敗俱傷之勢，不顧自己的死活，更是不顧屬下將士的死活。龍無瑕沒有時間去想是什麽促使了赫那溫這樣的狗急跳牆、同歸於盡之勢，如果想了，或許她能夠早一步知道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
熱氣篷隨處可落，龍無瑕擔心內宮之中鏡夫人的安危，因此命九月帶兵前去保護。
如此以來，龍無瑕身側就隻有高顯和東華國、尚國的數十援兵。
高顯帶著龍無瑕和眾人在內城小街小巷穿梭，慢慢朝王將軍的陣營靠近。他現在也不知道哪裏是安全的，所以唯有將龍無瑕帶在身邊。
龍無瑕突然笑道，“喂，高顯……”
“什麽？”神經緊繃的高顯可不如龍無瑕那麽輕鬆，語氣硬邦邦的，也顧不得什麽禮數不禮數、尊稱不尊稱的了。
龍無瑕笑嘻嘻道，“跟上次挺像的啊！”
“什麽挺像的？”
“你和我，還有青衣兄弟。隻是這次多了小五的兄弟……”
高顯翻著狹細的雙眼，“那次閻羅王睡覺去了，這次說不定他早在門口等著你我！”
龍無瑕笑道，“這麽久還不去報到，閻羅王早對我們徹底失望了，所以不管我們了。”
高顯真是服了她，為什麽每次越是深陷險境的時候，她都越是可以談笑風生？她是真的不知道“死”這個字怎麽寫嗎？
左側小巷裏麵似乎有人影閃動，高顯“噓”的一聲示意眾人停步止聲，將身體避在了街道牆壁後側。
眾人止步，順著高顯的眼神看過去，卻並沒有看到有敵人的蹤跡。
龍無瑕疑道，“沒人呀。高顯，你看到什麽了？”
高顯道，“左側小巷裏恐有敵人埋伏，各位都小心些。”
他身後有青衣低聲道，“公主，高將軍，我帶幾名兄弟過去瞧瞧。”
龍無瑕點了點頭，囑咐道，“小心些。不要走遠。”
青衣應了，點了五六名兄弟一起，從後側繞到左側那條小巷去查探。
去了小半刻鍾，青衣歸來，言那邊並無異狀，小巷空落落沒有敵兵。
高顯聽罷，抬眼又看了看王將軍的陣營就在前麵半裏之外，猶豫一陣，道，“我們速速前去王將軍的陣營，那邊畢竟蒙軍較多，龍妃在那邊才會安全一些。”
眾人神情凝重點頭，紛紛抬步，朝王將軍陣營方向趕去。
眾人借著街上建築的掩護，沿著街道邊緣走了數百米，空氣中突然彌漫出一股硝煙重重的味道。高顯心裏暗道一聲不好，正要吩咐眾人小心，突見一道道冒著火星的什麽物體從街道兩旁的屋頂激射而出，約莫有五六道，朝眾人飛來。
眾人一看，大吃一驚。高顯一麵緊緊拉過龍無瑕的手臂朝旁邊的地麵飛撲過去，一麵大呼，“散開，趴下！”
“嘭嘭嘭”連續幾聲激烈的爆炸聲中，高顯等人剛剛走過的街道瞬間坍塌成一片廢墟，與此同時，街道兩旁的房屋頂上響起赤兵瘋狂的衝鋒聲。
高顯揉了揉摔得幾近麻木的左臂，他的左臂本還是重傷綁了繃帶，這一撲之下，已是摔得沒有什麽知覺了。
硝煙漸漸散去，而這時，屋簷上跳下的赤軍已經開始了襲擊蒙方之人。高顯跪坐起身子，右手提劍，一邊刺向身邊襲來的赤兵，一邊問道，“龍娘娘，你怎麽樣？
龍無瑕並無答話。
高顯心下暗驚，轉頭看向龍無瑕。因他帶著龍無瑕撲向地麵的時候，受俯衝的慣性，龍無瑕跌出了距離他數步之遠，而他本拉著龍無瑕的傷手已是摔的麻痹，因此才沒法知道龍無瑕現在是何情況。
這一看之下卻又是大吃一驚。隻見龍無瑕軟軟地側趴在地，並未起身，就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竟似是昏迷了過去。
“龍娘娘……”高顯急喊了一聲，站起身子，朝龍無瑕所在的方向撲去。
赤軍中顯然有人認得一襲紅甲的龍無瑕是重要人物，因此從屋簷跳下時，分到她周圍的士兵明顯比其他地方要多的多。
青衣中有人想要殺過來幫助高顯，奈何赤軍較多，又都是拚了同歸於盡之勢與蒙方兄弟廝殺，因此青衣在短短數秒時間之內暫時無法靠近高顯。
青衣殺不過去，隻好出聲向高顯道，“高將軍，公主是不是受巨聲影響昏厥了？剛剛易公子說過，公主不能聽這爆炸巨聲。”
高顯撲到龍無瑕身側，恰恰有三名赤兵哂笑著舉刀砍向龍無瑕。數日大戰已經讓他們身心皆疲，此次攻入城內更是報了必死之心，腦裏已經沒有很清晰的意識了，隻知道遇人就殺、遇人就炸，哪裏還管對方是什麽身份？
高顯心裏暗罵一句粗話，舉劍刺向一名敵兵，嘴裏大喊，“龍無瑕，快醒來。”情急之下，竟是直呼其名。
可惜，某人顯然不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
赤兵的刀落向龍無瑕的腰間。
高顯想要提劍替她格擋，偏偏此時，被他刺中的敵兵斷氣之際，獰笑著拚死用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劍，不讓他拔出。
高顯心急之下，左手橫掃而出，自舉刀的赤兵腋下穿過，用力擊向該赤兵的胸口。
可是他忘記了他的左手在剛才的一摔之下，傷上加傷，已經麻木無知覺了。如此出手，他也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手臂，一掃之下雖彈開了敵人，可他的手臂卻也堪堪送到了敵人的麵門之前。
“哢擦”一聲，赤兵的戰刀落下，帶來血骨斷裂的聲音，血柱從高顯的身體上激射而出，噴灑在昏迷不醒的龍無瑕臉麵上——高顯的整條左臂，竟被齊齊斬斷了下來。
濃烈的血腥味刺激著龍無瑕不安定不安穩的靈魂，她一個激靈坐起了身子，然而透過滿麵鮮血的頭盔，卻見她的雙眼茫茫然並無分毫意識。
赤兵殺紅了眼，斬落高顯之臂後複又舉刀砍向高顯的頭頸，高顯在劇痛之下拔出了敵兵身上的劍，腳下卻是站立不穩，一個趔趄，拄劍委倒在地。
“高將軍……”青衣嘶喊。他們已經越來越靠近龍無瑕和高顯，可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受敵之製，卻是來不及救助高顯。
就在青衣心裏灰冷之時，隻見龍無瑕蹭地一下起身來，手裏握著森寒的匕首，毫不留情地紮入身前舉刀的赤兵心窩口。
又有赤兵前仆後繼圍上，龍無瑕站在高顯身前，手起匕落，將敵兵一一盡斬於手中鋒利的匕首之下。她出手如風，行動快捷利落，竟大異於常態，然而觀其雙眼，卻仍是茫茫然似乎並未恢複意識一般。
就在龍無瑕斬敵之際，高顯忍痛站立了起來，右手揮出數道劍光，護住龍無瑕全身，青衣和東衛營兄弟也在此刻奮力衝了過來。
“公主……”“高將軍……”眾衛一到，立即分工，一部分對敵，一部分照看龍無瑕和高顯。龍無瑕情狀著實怪異，高顯斷臂處血流如注也是輕忽不得。
眾衛用了金創藥替高顯包紮好傷口，一口氣還沒有鬆下來，隻見龍無瑕在眾衛的叫喚聲中，突然直挺挺地仰麵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