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醫

131 無私

131 無私

131無私

向左正在焦急地張望著,想看看這山間是否有旋覆花的存在。

而路曼聲,卻盯著灰灰的手心。

“這東西哪來的?”路曼聲指著灰灰手上攥的小骨朵兒。

“我隨便摘的。”灰灰愣愣地看著手中略呈紫色的小骨朵兒,不知道為何那位大姐姐在看到這東西時臉上有些興奮。

“旋覆花沒有,這個先用著。”紫菀是山邊和道路邊長的小野花,花期八月,果期在九月到十月。其根莖可以入藥,春秋二季采挖,除去有節的根莖和泥沙,編成辮狀曬幹,或直接曬幹服用。這已經進入初冬了,花已經凋謝了,隻剩下有些幹硬的小骨朵兒。在灰灰看來,就是可愛的小球球。

被路曼聲背在身上,從山那邊的池塘經過,他便順手擰下了兩個,放在手中把玩著。

向左也很快明白過來,他們回去會經過那條路,讓灰灰帶路,他們一定能找到。也是因為楊大姑娘的事讓兩人分了心,都沒注意到在那一塊還有紫菀的存在。也是,紫菀喜濕,多生於山地和河邊草低。還得感謝這山地的氣候,較為暖和,這個時期了,紫菀的果實還保持球狀,沒有凋謝脫落。

從果實便能看到其根莖,根莖處理好了,汲出裏麵的汁水,再融合柴胡和忍冬藤,就能抑製這個病人的高熱和咳喘。

有些病,不是給了藥就能治愈,主考官們也不會這麽要求。他們要看的,還是考生在麵對一個個病症時的處理措施。這些人,每個人都患有一些小毛病。有的甚至算不上毛病。當然,或許是這人身上有毛病,而你卻看不出。

在規定時間內,將病人帶下山,你隻能算是合格。但若想拿高分,可沒這麽容易。

故而何夢卓在看到主考官們一致給的“通過”時,不由黑了臉。

他是第一個完成任務的。他的病人也健康地跟在他身後。他不明白為何自己隻是通過,而不是優秀。

在通過之上,還有優秀和良好。他這通過。等級算是最低的了。這簡直是對何夢卓的羞辱,也怪不得他這一張臉比鍋底還要黑了。

然而很快地,何夢卓便知道自己到底敗在哪裏了,而且一點都不冤。

他帶下來的那位病人。在臉和脖頸處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就跟被蜜蜂蜇過的一般。十分可怖。

“這是怎麽回事?”何夢卓問那三位主考官。那三位主考官誰也沒回答,其他那些下山的人,不出意外的,全部都得了通過。下山這麽多人,還沒有一個人拿到良好和優秀。

“恩師,大部分的人都下山了。”孫稻香在崔永複身旁道。

“迄今為止。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崔永複揚起一抹儒雅至極的微笑,笑容再儒雅。也沒法掩飾眼底的失望。

“這些人表現都不錯,卻還是讓人失望。”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這群人得了相同的病症,這都是他們急於求成的結果。

也怪不得這些人會不知道,這些人身上被下了同一種藥水,需要大半個時辰方能顯現出來。這些人回來得太急了,忽略了病人身上所出現的征兆,有個通過的成績而不是淘汰,已經很幸運了。

這也是因為主考官們一早便料到了這樣的結果,隻不過這樣的話,讓何夢卓等人聽了,隻會讓他們更加難堪。

“癢——我癢——”趴在路曼聲背上的灰灰,伸出小爪子,輕一下重一下地撓著自己的小脖子。

“這這是怎麽了?”向左攙著年輕的病人,後退兩步,捉住了灰灰亂撓的手。而路曼聲,也將背上的灰灰給放下來了。而先前的那位病人,在生病中,也感覺到了癢意,喉嚨裏發出了喃喃地哼聲。

“別動。”路曼聲喊了一聲,向左退到一旁。路曼聲蹲下身體,扒過灰灰的腦袋,露出他開始顯現出紅點的脖頸。

“路姑娘娘,這這這是……”向左有些目瞪口呆,這東西一早還沒出現的,而這些紅點,正以他們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瘋狂的滋長著。

“大姐姐,大哥哥,灰灰是不是就要死了——”灰灰攥緊了兩人的衣袖,可憐的道。

“不……不會的,我不會讓讓讓讓你有事的。”向左拉過灰灰的手,開始為灰灰把脈。路曼聲相信他,這小子的醫術不成問題,這應該就是問題所在了。在上山後,她一直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這個疑問到了這裏,終於找到了答案。

“路路路姑娘,這是一種熱熱瘡。成因是服服下了熱沸散,再輔以黃酒三三三杯,經過半日的醞醞釀,才會發發作。”

關於這個病,路曼聲倒是有個好法子。這一點,向左與她倒是不謀而合。用角蒿燒成灰,敷在瘡患處,一夜見效,兩夜痊愈。如果有汁,需吐出,不能咽下。

這話乍一聽就像賣假藥的,但卻是真的。尤其是出自路曼聲和向左的口中,那就更不是假的。

“你照顧他們,我去找藥。”

向左點點頭,這個時候救人要緊,也顧不上那許多了。盡管時間已經不夠了,待路曼聲找完藥回來,喂他們喝下,那兩柱香的時間也早就過了。

難道他們真的要止步於此嗎?

雖然已經做好了打算,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但向左還是覺得有些遺憾。不過,在病人的安危麵前,總要做個抉擇。他第一次參加杏林盛會,如果能在這裏止步,那還是有價值的。

向左有一事不明白,路曼聲這麽堅持繼續會試的考核,那證明她對這個會試抱著相當大的期待。他不明白,一個這麽堅持要憑借自己的實力在會試中成功晉級的大夫,為何可以這麽毫不猶豫地放棄晉級資格,第一時間便去采草藥?

向左本身就是一個大夫,也很重視每一位病人的性命。路曼聲的做法,別人不了解,他卻是了解的。因為換成他,他也會這樣去做。向左選擇和路曼聲站在一條線,和她一塊留下來,在某一點豈非就證明了他與路曼聲是同一種人?

“大哥哥,我好難受……”灰灰不停地想要撓著癢癢,但他的小手在向左的手心攥著,想撓也沒法撓。

“灰灰乖,這不不能撓,會破破的。”

“大哥哥,灰灰……灰灰,是不是見不到爺爺和姐姐了……”人一旦難受,便會絕望。沒有多大的病情,也會認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掛了。灰灰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他們早晨歡歡喜喜領著銀錢上山,沒有想到這會兒卻變成了這樣。

“灰灰別別……別怕,你路路路姐姐已經去采藥了,你們馬馬上就沒沒事了。”向左一邊回著話,一邊看下山上的方向,路姑娘去了已經有一陣子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角蒿,性喜濕潤的砂質壤土,花期5——9月,果期是9——11月,應該慶幸,此時正是角蒿結果時節,在這座山頭上就分布有角蒿。從這一點,也驗證了他們的猜測。正是因為這座山上分布著角蒿,他們才敢出這樣的考題。隻是他們發現得太晚了,等想到辦法來醫治他們的時候,離比賽結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其他的大夫呢,向左有理由相信,那些人肯定也沒找出這些病人真正的病根。即便沒有找出,在規定的時間內下了山,依然讓他們晉級了。

如果他們現在下山,時間應該還來得及,即便到山下再救人,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

每個人都能理解的話,向左卻說不出來,也不會這麽說。尤其在看著那孩子羸弱地和他說著話,直呼著癢時,他更沒法讓他們等到下山再接受營救。何況,以灰灰和那位的情況,他和路姑娘也沒法將人弄下山去。

可是,他不想在這裏被淘汰,也不想路姑娘在這裏淘汰。如果真要有個人做出犧牲,就讓他來。

他說過,要照顧路姑娘,結果這一路上,不但沒有照顧好路姑娘,反而處處受她照顧。

“大哥哥,你要哪兒去——”灰灰看到向左吃力地背起那個年輕病人,往山上的方向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去。

“灰灰,你路……路姐姐回來,就就讓她帶你下下山……她要問起來,就說我我先下山去去了……”如果說他上了山,那路姑娘一定不肯下去,以她的性格,一定會陪他一塊兒留在山上。

可他不想這樣,他明年再來一次也沒關係,路姑娘不一樣,她舍棄了陛下親封的“百傑”頭銜,在這裏淘汰,那承受的就多了。最重要的是,路姑娘真的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大夫,敢於追求,也敢於舍棄。這一路上下來,更是讓向左見識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路曼聲,為了這一點,他留下來。

路曼聲回來了,帶回來了角蒿,但等著她的人,隻有咿咿呼痛的灰灰,向左和那位年輕病人消失在了這座山頭,完全看不到半點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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