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醫

745 誘導

745 誘導

745誘導

“你們在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朕在外間都能聽到你們的笑聲。”

“吵到皇上了。”明皇後和溫書路曼聲起身行禮。

“朕看你們說得熱鬧,不介意讓朕也加入一個吧?”皇上說著便坐了下來,看著路曼聲和溫書兩個,笑吟吟地道。

他都坐下了,她們怎麽可能再說不行?

隻不過,這戲還是要接著演下去了。

“我聽三小姐說你之前救過一個性情古怪的病人?”慶明帝看向路曼聲。

“也談不上古怪,隻是不信任任何人罷了。”

“那你是如何讓那個人相信你的?”

“他想要活下去。”路曼聲飲了一口茶,“我不需要他相信我,他想要活下去,就得聽我的。”

“這一點,你還真和你的師父不同。”溫三小姐所提倡的醫術理論,是希望大夫和病人之間能夠相互信任,隻有全心相信自己的大夫,那這個診治過程才能更加的順暢和完美。

可從連蔓姑娘的話,卻是截然不同兩種意思。

“那也是當然的事,我拜在我師父門下不久,師父的理念,還得慢慢的學。”

慶明帝點頭,這話倒是在理。

“不知連蔓姑娘救那個人是多大年紀,又是在哪裏碰到那個人?”

“在深山裏啊,我從小一直和姥姥住在那地方,從來都沒有下山過。算起來,應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個人受了重傷,倒在山道上,我去采藥的時候見到他,就把他拎回去了。”路曼聲語調輕快,話語也很風趣,一看就是一位無邪的小丫頭。

如果麵前這個人在演戲,那隻能說明她的演技很高明,都混淆了他的視線。

“你可知道那個人是誰?”

路曼聲搖搖頭,“不知道,姥姥說做好事不要別人留名,也不需要別人報答,這是我們習醫者的本分。不過我還是從他身上弄下來一個好東西,也算是讓他報答了我的救命之恩啦。”

“哦,弄下來什麽好東西?”

路曼聲笑著抖出一塊小玉佩,那塊玉晶瑩剔透,色澤圓潤,一看就是一塊上等的好玉。

“在深山老林裏,就算有了這東西,也換不得銀子花。”

“皇上這可就不知道了,姑娘家都喜歡這些東西,我也不例外。而且玉是報平安的,戴上它之後,我無病無痛,無災無難,運氣可是好得不得了呢。就是,就是我姥姥……不過姥姥說過,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老人家說她已經活了九十多歲了,已經賺到了,現在要去看姥爺了,姥爺在那邊等她好久了……我覺得姥姥說得有道理,就將她和姥爺合葬在一起,讓他們在天上團聚。然後我就下了山,見到了我師父……”

溫書直搖頭,有些抱歉地看向同樣呆愣住的皇上以及皇後娘娘。

“抱歉,皇上,皇後娘娘,蔓兒她還是個小話癆。一旦說起自己的事來,就停不住,還請你們多多包涵,原諒她幼稚不懂事。”

路曼聲眨了眨眼睛,大概也覺得自己的話太多了,立馬捂住了嘴巴。

她那機靈的小樣,倒是逗得皇上和皇後娘娘很高興。

然後,溫書為皇上請脈,而連蔓因為性子久坐不住,皇上便命宮女帶她在這後花園處走走。散散心,等她師父請脈完畢,再帶她回來。

連蔓直到謝,剛走出居龍殿,便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別說,她快把自己給雷死。想必回去,三小姐要狠狠笑話她一番了。

可能這樣做,依然於事無補,但卻能混淆皇上的視線。隻要他對她的身份還存有懷疑,那就不會貿貿然地對她下手。想要做什麽,也得重新確認她的身份。

而這個過程,無疑是漫長的。希望那個時候,孟大哥已經回來了,並且成功救出了宮旬。

這樣,她也就能脫身了。

路曼聲這個方法雖然笨了點兒,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堯尚醫局的女國醫,也是一個非常有名的人物。有關於她的傳說,許多人都不陌生,尤其是她睥睨天下的顏術,一問世就轟動了各國。

有關於路曼聲本人的性子,也是不少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包括她臉上的那塊麵紗,因為神秘,因為鮮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麵目,有關於她的一切,總是充滿著各種各樣的話題性。

就算傳言有誤,也不可能會偏差成這樣。一個人就算性格大變,也不可能在短短時日內就變成與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讓慶明帝耿耿於懷的是,那位傳說中的女國醫,絕對不是一個話癆。

因為許多人都說過,路曼聲寡言少語,一年說的話還不如一個正常人一天說的多。這是眾人皆知的事,誰都不會懷疑。

可那個連蔓,豈止是話癆,一打開話匣子,就說個沒完。慶明帝就算再怎麽把這兩個人聯係到一塊,都無法說服自己。

在之後溫書為他請脈過程中,慶明帝再次出言試探。

三小姐是位聰明人,她肯定知道自己如此相詢,一定是懷疑連蔓的身份了。但他要利用的就是她的這份懷疑,她要真的做什麽、或是企圖掩飾,那就證明連蔓的身份有問題。

相反,她坦坦蕩蕩,什麽都沒做,那可能就是情報方麵有誤了。盡管,肖吾辦事向來可靠,他的消息,都是反複論證之後,才會傳到他這裏。

而肖吾之所以確認連蔓就是路曼聲,是因為他在連蔓的居所發現了一塊尚醫局的腰牌。

這塊腰牌,在每個大夫入駐尚醫局,正式成為禦醫的那一刻起,就由禦醫貼身攜帶,是最能證明他們身份、也是能讓他們出入大堯皇宮的憑證。

雖然隻是一塊小小的腰牌,卻是任何人都不得推脫掉的鐵證。

試想一下,一個多年呆在深山裏的小姑娘,如何有大堯尚醫局的腰牌?這塊腰牌哪裏來的,說是機緣巧合下得到它,還不如說這塊腰牌就是她本人的更叫人信服。

也因此,慶明帝一下子便相信了肖吾將軍的話,認為這一次大堯使者出使大楊目的不單純。

年紀相仿,又有尚醫局腰牌的女子,隻有那位早在年前便已經去世的女國醫路曼聲。慶明帝不需要去想一個已死之人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臨陽城,他要考慮的是這樣一個“死人”出現在臨陽城,僅僅是因為她想離開大堯,到這裏來開展新的生活?

有關於路曼聲的事,他還在派人著手調查,他相信不日就會有更多有關於連蔓真實身份的線索。

而慶明帝也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可以幫助他在最快的時間內佐證連蔓的身份。但她還沒有決定要不要這樣做,因為這種做法,確實過於冒險。

溫書在為慶明帝把脈,就發現我們這位皇帝,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她沒有打斷他,也沒有貿然開口,隻是細細為他切著脈,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才收回手。

“三小姐,朕的身體如何?”慶明帝立即回過神來,就當做什麽事都沒有一樣。

“還好,皇上的身體除了多年積累的疲乏,其他一切都好。”

“這個毛病,朕看來是好不了了。”身為一國之君,每日要處理無數的軍機要務,想要靜下心來歇歇,無異於癡心妄想了。

“皇上為了大楊百姓,也應該保重龍體。你現在還年輕,累一點可能還覺得沒什麽,等再過幾年,身體就未必吃得消了。”

“希望到那時,能讓朕勞心的事會少一些。不過三小姐,這些話,太後總喜歡這樣說朕。”

“……”

意思是說她現在羅嗦的樣子有點像個老媽子嗎?

“一個大夫,難免會嘮叨兩句的,尤其在遇到不肯聽話的病人時。”

“意思是說,朕不是一位聽話的病人?”

“皇上認為呢?”

慶明帝歪著頭想了想,發現他確實不怎麽聽話。

“朕以前聽說,三小姐對所有病人都抱持著寬容和接納的胸懷,唯獨反感一類病人。”

溫書笑了,“不聽話的病人?”

“如果朕不是九五之尊,三小姐會不會將我拒之門外?”

“啊,何止是拒之門外,皇上是慣犯,應該拉入黑名單才對的。”溫書說著,話又一轉,“溫書雖然不喜歡不聽話的病人,但卻能理解他人苦衷。皇上這般辛勞,是為了大楊的百姓,溫書又怎會不知輕重,顧及自己的一點小脾性。”

“三小姐,是朕的錯覺嗎,你現在可比以前嚴肅多了?朕還記得,在朕還是太子的時候,十八皇爺讓你來為朕治傷。你當時不但沒給朕半點顏麵,還言辭批評朕。當時朕被下了麵子,還想找個機會出出氣,還是十八皇爺阻止了朕,讓朕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

“讓皇上見笑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連孩子都有了,性情總會穩重一些。”

“這句話會讓朕以為三小姐不再是過去那個快人快語的三小姐了。”

溫書心裏想,並非她不是過去那個溫書,而是眼前的人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太子了。這樣一個掌控著天下人生殺大權的人,他們又怎麽可能還像過去那樣沒有半點顧忌?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是決計錯不了的。

“朕倒是聽說過一個人,頗有些三小姐昔年之風。”

溫書苦笑,還故意重重歎了一口氣。

“皇上這話可真讓人難受,昔年,溫書還沒有這麽老吧?”女人們聽到這種話,總是會有點反應的。何況麵前這位三小姐正當年華,還不到三十歲,說得像是那種看破紅塵的老家夥,總是會讓人哭笑不得的。

“這話是三小姐起頭的,不是朕說的。”

“皇上言之有理,溫書拜服。”

“許多時候,朕發覺三小姐一直將朕當成個小孩子。”而且三小姐說話的語氣,就像是位大姐姐,在教訓她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弟弟。

“皇上這話可是會嚇死人的,溫書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佯裝長公主。”

“你啊,這麽多年過去,整個人都謹小慎微,一點都沒過去好玩了。”

溫書忍不住想翻白眼,可慶明帝就對她盯著,她要是前一刻對他翻白眼,下一刻就準得被他拖出去。

唉!她的謹小慎微,也是皇上越來越喜怒無常逼的。

她回去,就想對六哥說,咱們換個地方住著吧,最好遠離臨陽城。即便皇上聖旨,十天半個月也到達不了的地方,清靜!

宮裏的這些主兒,她是一天都不想伺候了。

“我聽說三小姐在出使大堯的時候,曾經和大堯尚醫局的一位女大夫交好?”溫書故意引開了話題,慶明帝卻沒有打算就這樣放棄追問。

“皇上是說路禦醫?是的,我和小九都是她的好朋友,還有謝小跡,那次自大堯回來,大家最不舍的應該就是大堯的那位朋友了。”

“小九可是西門夫人?”

“正是如此。”

“那路禦醫噩耗傳來那陣日子,三小姐想必也為這位好友惋惜不已。”

“不隻是惋惜,是沉痛。曼聲是個追逐自由、不喜拘束之人。不同於那些豪邁的江湖浪子,她最向往的是內心的自由。她可是整個月都呆在耳房,不離開一步,卻無法忍受別人插足她的生活。”

“所以她選擇了死亡?”

溫書難受地閉了閉眼,點了點頭。

“這件事雖然過去好久,我們一直無法釋懷。但我們卻知道,雖然她離開了,她卻得到了解脫。”

“解脫?”

“皇上或許不知道,曼聲身世坎坷,有著別人難以觸及的隱痛。那些年,她冰冷的活著,不願接觸任何人,也不願意讓別人進駐她的心。她是一個死心眼的姑娘,認準了一件事,就不願回頭,也不給自己半點生機。你很難想象,這世上會有那麽狠心折磨自己的女人。她對別人心軟,對自己從來都是毫不留情……”

慶明帝有些失神,過了許久,才歎了口氣。

“朕實在想不出來,若是路禦醫有一天重獲了新生,會變成什麽樣子?”溫書口中的路曼聲,絕對是一個最奇怪的女人。慶明帝確定他以前沒遇到過,今後也未必會遇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