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22章 禮物

三天時間練完花押,到吏部領取了‘憑照’,也就是委任狀,這玩意不僅是當官的依據,也是沿途赴任到驛站白吃白住白拿的通行證,萬萬不可小瞧了去,忙完這些,按理還要由吏部引見,入宮覲見皇帝,以示自個是皇帝親自選派的官員。

不過,嘉靖帝自“血濺左順門”事件之後,大受刺激,極少接見官員,一眾銓選得官的官員隻能在吏部官員的引導下到承天門朝北三叩首,便算是叩謝天恩,覲見過嘉靖帝了。

承天門叩頭之後,便萬事大吉,準備著走馬上任了,按朝廷規矩,領取‘憑照’之後,十五日內必須啟程離京赴任,這半個月也就成了一眾官員拉攏關係的最好時機,敘鄉誼敘年誼敘友誼,排著溜輪著個的擺酒宴請。

不論肥缺、瘦缺、苦缺,都要請客,也都被人請,外地任官,人生地不熟,地方民請,風俗習慣,地方士紳名流,富豪望族等等情況的打探都是在一桌桌酒宴中完成的,另外,拜托到家鄉為官的官員對家族適當的照拂,亦是在所難免的。

如此一來,各個圈子便開始不斷的發生交集,催生了無數的酒宴,不僅是外放的官員一天到晚趕場子,留京的官員亦不例外,不是請客就是不停的作陪,一天下來也要趕無數桌酒宴。

蔡克廉、李良等五人雖然不是很忙,一天下來也有二、三桌,而胡萬裏、周誌偉、魏一恭三人就清閑多了,沒人請他們,他們也不好意思去請別人,倒是三人自個日日相聚。

如此過的四五日,倒也自在,這日上午,胡萬裏照例呆在書房裏練字讀書,等著周誌偉、魏一恭上門,然後一道出去廝混,這年頭交通不便,京師一別,大家天南地北,再要相聚,至少得三年之後,因此,沒人願意早早離京,能多聚一日是一日。

才過巳正時分,小廝李風烈匆匆趕到書房外,輕聲稟報道:“少爺,同年蔡克廉前來拜訪。”

這小子今兒怎的來得如此之早?難道不用赴宴?胡萬裏隨口便道:“請他進來。”說著便擱了筆,淨手之後迎了出去,才到院中,蔡克廉已經腳步匆忙的趕了進來,遠遠便拱手微微一揖,笑道:“長青兄好悠閑,京師已鬧的沸沸揚揚了。”

沸沸揚揚?胡萬裏轉念便醒悟過來,笑道:“禮儀新貴開始反擊了?”

“不錯。”蔡克廉輕笑道:“禮部右侍郎霍韜上疏彈劾首輔楊一清結黨營私、罔上自恣、貪贓枉法等二十四事,更是檢舉太監張永曾饋送金銀給楊一清。”

胡萬裏聽的不由微微一笑,閣臣勾結內侍,可是大罪,而且亦最遭嘉靖猜忌,不知此次反擊,是否能將楊一清拉下馬,當下他便側身伸手禮讓道:“進屋再敘。”

蔡克廉擺了擺手道:“長青兄無須客氣,今日有三桌酒宴要赴,特意過來報喜訊的,咱們明日再聚。”

胡萬裏點了點頭,微笑著道:“行,我送送道卿。”

兩人剛出大門,正待作別,便見楊獻可,黃正色兩人聯袂而來,一見麵,楊獻可便笑道:“看來咱們來遲了,長青已經聞知喜訊了。”

胡萬裏微微一笑,道:“有勞兩位年兄,大家先去赴宴應酬,此事一時半會難見真章,在京還有幾日,咱們稍後再好好聚一聚。”

將幾人送走,胡萬裏便折回書房靜心細思,時隔大半個月之後,霍韜才開始發力,上疏彈劾首輔楊一清,這顯然不是個人行為,應該是一眾禮儀新貴集體發難的開始,不知道後繼會形成什麽局麵,想來力度不會小,嘉靖帝又會是何反應?

這場閣權之爭,實際就是張璁和楊一清對決,楊一清不下台,張璁根本沒有絲毫機會,問題是,楊一清下台了,張璁就有機會嗎?嘉靖會否扶持新人?地球離了誰,都會照樣轉,大明朝廷又不是沒有能人,嘉靖帝年紀輕輕,能拉下臉麵又召張璁還朝?即便是賞識張璁,也應該有個過渡期吧。

想到這裏,他慢慢的冷靜下來,能否扳倒楊一清如今尚是未知,且慢待高興,萬幸的是能在離京之前看到禮儀新貴的反擊,不管結果如何,他皆可早做打算。

周誌偉、魏一恭兩人卻是後知後覺,直到午時,才姍姍來遲,原本是興衝衝而來,被胡萬裏一瓢冷水澆了個透心涼,三人稍坐片刻便一道出去找地兒喝酒廝混。

待胡萬裏回到四合院,天已黃昏,在春兒、夏荷的侍候下稍事洗漱之後,他便命人搬了一張躺椅在院子裏納涼,順帶考問一眾小廝的功課,這才坐下,便聽的李風烈前來稟報,“少爺,同年趙文華大人前來拜訪。”說完他微微遲疑了下,才道:“他還帶來一頂女轎。”

胡萬裏聽的也是一愣,一眾同年裏,趙文華與他關係算是極為特殊,雖然交往不多,但兩人關係亦算是教為親密,可也不至於帶女眷上門,他這裏可沒有女眷,雖然滿頭霧水,他還是道:“快請。”

說著,便起身吩咐一眾小廝道:“你們都回避一下。”然後,才迎了出去,到的大門,一見麵,趙文華便含笑一揖,道:“連日應酬,實是抽不出時間,隻得晚上前來叨擾,長青不會見怪吧?”

胡萬裏心知他是怕招惹非議,這也是人之常情,況且他能夠晚上前來,足見他重視這份情誼,當下便還了一揖,微微笑道:“符質兄這話可就見外了,請。”說著他便側身禮讓。

趙文華含笑邁步而入,那頂女轎也跟在後麵抬了進來,胡萬裏看的暗自奇怪,卻又不好相問,畢竟他從未遇上這種情形,不知道這是什麽禮數,生怕一張口鬧出笑話。

兩人進入正房客廳,敘禮落座之後,胡萬裏才含笑道:“恭喜符質兄得留京師。”

“不過是刑部主事,何喜之有?”趙文華微微笑道:“我與長青一見如故,早就托人為長青物色了一件禮物,所幸不算太遲,分別在即,就當是臨別饋贈,還望長青不要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