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50章 南京(六)

胡萬裏頻頻勸酒,一桌人除了葛佘芳之外皆是暗暗叫苦,美人在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廝卻不停勸酒,實是不解風情,大煞風景,楊獻可、孫光輝兩人自不會駁他的麵子,皆是杯來酒幹,沈連宜、王少聰心中盡自惱恨,但恪於他客人的身份亦不得不頻頻舉杯,而且還得禮尚往來。

見這情形,葛佘芳自是芳心竊喜,曆來勸酒,活躍酒桌氣氛皆是她們的職責,如今有人帶勞,她自是樂的逍遙看戲,待的三巡下來,她便舉杯對胡萬裏道:“胡公子好酒量,奴家敬胡公子一杯。”說著便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她才盈盈笑道:“曆來好酒者,皆能詩,胡公子量如江海,想來定是才高八鬥。”

聽的這話,胡萬裏不由好笑,這丫頭片子竟然還嫌氣氛不夠熱烈,竟還使用激將法來刺激他們,當下便微微笑道:“能詩者必好酒,然好酒者未必盡屬能詩,正如多情者必好色,而好色者未必盡屬多情矣。”

“此言甚妙。”孫光輝當即笑道:“能出此言,可見長青乃是多情郎。”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多情可未必是好事。”胡萬裏順口說道。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滿桌人聽的都是一愣,正暗自品味,葛佘芳已是追問道:“難道無情更比多情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胡萬裏微微搖頭,道:“豈不聞,情到盡時轉無情,無情更比多情累。”

聽道這裏,楊獻可脫口道:“長青兄又有新詩了?”

新詩?胡萬裏不由一愣,馬上就反應過來,這幾句詩怕是還未麵世,他可續不全這首詩,更不知道這幾句是否是一首詩裏麵的,當下便搖了搖頭道:“哪有什麽新詩,不過是偶得兩句而已。”

情到盡時轉無情,無情更比多情累,葛佘芳低聲念叨了兩遍,才仰臉道:“情到盡時轉無情也就罷了,這無情如何更比多情累?”

見這丫頭一雙眸子清明如水晶,直愣愣的盯著自己,胡萬裏心裏不由一蕩,不過這無情如何更比多情累,他卻也未深究過,當下便故做深沉的道:“情到濃時情轉薄,你小小年紀,可知情為何物?”

情到濃時情轉薄!眾人不僅又是一呆,“好句!”吳亦有此時快步走了進來,恰好聽的這句,不由高聲讚了一句,笑道:“僅此一句,便足見長青兄文采斐然。”待入席落座,見一桌人神情有異,他不由納悶的道:“諸位都怎麽了?”

“為情所傷。”王少聰悠悠的道。

為情所傷?吳亦有聽的一愣,不由狐疑的看了葛佘芳一眼。

“可不幹奴家之事。”葛佘芳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俏皮的白了胡萬裏一眼,道:“奴家年少無知,不識情滋味。”

沈連宜含笑道:“就幾句話的功夫,長青兄接連說了,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傷,情到盡時轉無情,無情更比多情累,臨了又是一句,情到濃時情轉薄。”

聽到這裏,葛佘芳猛然醒悟過來,淺笑吟吟的嬌聲道:“情到濃時情轉薄,總不會就此一句,下一句是什麽?”

見她宜嗔宜喜,嬌豔動人,胡萬裏微微一笑,道:“你何時能夠體會到情到濃時情轉薄的心境,我便再告訴你下一句。”

這話可是語帶雙關,葛佘芳雖然年輕,卻是久在歡場廝混,如何聽不出來,當下便嫣然笑道:“長青方才說奴家不知情為何物,如今卻又要奴家去體會情到深處情轉薄,豈非是有意敗諸位興致,諸位可想聽下一句?”

見這情形,吳亦有心裏不由一喜,看來不是沒戲,正待出言撮合,不料孫光輝卻是開口道:“長青這可不夠厚道,不聽的這下一句,咱們今晚可無法成眠。”

沈連宜、王少聰亦跟著附和,見成功挑起眾人興趣,葛佘芳不由掩嘴輕笑,胡萬裏掃了幾人一眼,又瞥了笑的跟小狐狸一樣的葛佘芳一眼,不由輕歎了一聲,道:“此句有煞風景,咱們還是喝酒罷。”說著便舉杯相邀眾人。

孫光輝爽快的一口將酒幹了,道:“如此佳句,豈會煞風景?”

“說的甚是。”沈連宜亦一口飲了杯中酒道:“長青兄快說,否則這酒喝在口中都不知是甚滋味了。”

葛佘芳亦豪爽的將酒飲了,一雙妙目緊緊的盯著胡萬裏,見此情形,胡萬裏也一口將酒幹了,放下酒盅,沉聲道:“情到濃時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

“好詩!”一聲婉轉清脆,充滿著歡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著話聲,一名少女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緩步走了進來,眾人不覺眼前一亮,這女子一身白色長裙,麵容白膩嬌美,宛如天然雕琢,既帶有幾分小女孩的稚氣純真又不失少女的芬芳爛漫,整個人寒淡清雅,氣度絕俗,在一眾丫鬟的襯映下仿如仙女下塵。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葛佘芳已是盈盈起身道:“小娥妹妹來了。”

這是張小娥?果然是清麗絕俗!眾人忙起身相迎,心裏卻是納悶,這張小娥如何也來了?聯想到方才吳亦有離席,登時都清楚定然是他請來的,這一來,孫光輝不由大為狐疑的瞥了吳亦有一眼,暗忖今兒這事古怪。

胡萬裏瞥了一眼孫光輝,又瞅了吳亦有一眼,隱隱感到這張小娥的到來,可能是吳亦有為了籠絡他而刻意請來的,難道這吳亦有聞悉自個與張璁的關係,有事相求?這就怪了,他一個生員能有何事?

張小娥環視了幾人一眼,盈盈蹲了個萬福,微微笑著道:“奴家見過諸位公子,見過鳳竹姐姐。”

吳亦有還了一禮,笑道:“宿聞小娥清名,平素惜緣一見,今日借著三位兄長名頭,冒昧相請,真是見麵更勝聞名,快請入席,這下令人另換一席。”

“公子謬讚,奴家愧不敢當,換席就不必了。”張小娥微笑著道,邊說邊輕移蓮步,宛如隨風而行,待的入席,她便嬌笑道:“情到濃時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是哪位公子佳作?得聞此佳句,實不勝榮幸,奴家先敬他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