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57張 被彈劾

限製考生年齡?孫光輝、薛良輔不由微微一怔,自隋唐以來,科舉便對考生的年齡不做任何限製,甭說六旬進士,六旬的童生亦不鮮見,父子同科,祖孫同場之事亦屢有所聞,老死於文場者也是數不勝數,若是限製考生年齡,豈非是斷了無數人的念想?

孫光輝當即便道:“這法子不妥,唐代有‘五老榜’,宋時亦特設‘老榜’刻意籠絡年老士人,曆來科舉之所以不限製年齡,乃朝廷籠絡士子之手段,豈不聞,‘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白頭。’之句,一句道盡了朝廷之用意。”

微微沉吟,薛良輔才開口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論,唐宋之所以設‘老榜’,乃是為了鼓勵科舉,激勵士人,而我朝何以不設‘老榜’?概因我朝學風鼎盛,士子數量已數倍於唐宋,實無必要再另行激勵士子,倡導學風,若說籠絡,何種手段能及得上八股取士?

六旬登科,於朝廷實無多大益處,縣試、鄉試、會試若是加以年齡限製,至少有七成士子會從科舉中解脫出來,以縣試為例,若限於三十,則有百萬以上士子免遭八股之害,朝廷若能采納,實是大明之福,不過。”

說到這裏,他略微一頓,看向胡萬裏,道:“長青可曾想過,這百萬士子,朝廷將如何安撫、籠絡?如無妥善之法,這斷絕了晉身之路的百萬士子就是一大亂源。”

百萬士子!這年頭有如此多的讀書人?胡萬裏亦是暗吃了一驚,這問題他還真未仔細考慮過,倉促之間拋出革新科舉製度,他實是想以此投嘉靖、張璁所好,聽的這一說,他亦是大感棘手,科舉千般不是,萬般無用,卻是給了天下所有讀書人一個希望,讓他們安分守己的老死在科舉的路上。

如何給斷絕了晉身之路的百萬士子一個希望?胡萬裏眉頭不由微微一皺,或許將這些士子轉為吏員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必須打開吏員遷升官員的通道,否則仍然不足以安撫他們,但此事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嘉靖帝也未必有此魄力。

思忖良久,他才長歎一聲,道:“百萬士子辜負光陰,皓首窮經困於八股之中,八股之害,實甚於焚書坑儒。”微微一頓,他才接著道:“如今士子出路僅隻科舉一途,實是過於狹隘,朝廷亦缺乏引導,實則大明士子何事不可為?除了吏員書辦,教書育人,著書立說之外,投身於農業、商業、手工業亦大有可為,從事天文地理、自然科學研究亦是出路,至不濟還可投筆從戎。

然萬般皆下品,唯有做官好,一眾士子皆夢想著金榜題名,躋身仕途,非是萬般無奈,誰也不願意主動從事他途。”

說到這裏,他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限製考生年齡,實是操之過急,既如此,不妨提議學以致用,增加科考的科目,增加天文地理,農工經濟等頗為實用之科目,二位以為如何?”

聽他自歎自解,孫光輝、薛良輔二人都暗自驚詫,他的想法雖然多不切合實際,但敢做如此想,已實屬難得,微微沉吟,孫光輝便緩緩說道:“科舉製度,自隋唐以來,曆經數百年不斷完善,本朝八股取士就公平而言,就勸學而言,已堪稱完善,長青兄此提議不失為良策,然有動搖八股公平取士之嫌,怕是難以實施。”

胡萬裏看了他一眼,道:“分段如何?縣試、鄉試重八股,會試重實用。”

“如此,會試豈非無公平可言?”孫光輝皺著眉頭問道。

胡萬裏不以為意的道:“會試集中在京師考核,要做到公平並非難事。”

聽的這話,薛良輔不由一笑,道:“科舉製度革新,何其之難,這分段考核,各有側重,實是令人耳目一新,此提議,足以令朝中諸公側目,長青方才所言,竊以為,皆可一並附上。”

胡萬裏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勞先生妙筆生花,明日一早此信便須送出。”

這等於是逼迫他表態了,薛良輔不由有些猶豫,這個東翁太有主見,兩人怕是難以相處,正自猶豫,胡萬裏已是含笑道:“尋個好幕賓難,尋個好東翁亦難,合則聚,不合則散,先生難道不願意一試?如是不合,學生饋贈三月禮金恭送回籍。”

這是激將,卻也說到薛良輔心裏去了,尋個好東翁確實不容易,試一試又何妨?他當下便起身一揖,道:“東翁如此盛情,實令晚生不勝感激。”

聽他改口,胡萬裏不由微微一笑,起身還了一揖,道:“忙過今日,明日學生親至府上送聘書。”

南京乃南北二京之一,不僅有數量龐大的國子監監生,亦是江南士子,名家清流匯聚之地,秦淮名妓與名詩佳作是南京城永不衰竭的話題,亦是最受關注的話題,胡萬裏夜遊秦淮,贈與秦淮名妓葛佘芳、張小蛾兩人的詩詞在曲中的刻意宣揚之下很快便一傳十,十傳百,在南京城傳揚開來。

兩首風格各異,卻皆堪稱傳世佳作的詩一經傳開便引起了轟動,所有士子皆紛紛打聽胡萬裏的情況,南京城裏自然少不了胡萬裏的同年,很快,胡萬裏其人其事亦隨之傳揚開來,才子佳人,而且還是進士與名妓,甭說士子青樓,便是販夫走卒亦興趣十足,茶餘飯後皆在議論此事。

南京官場對此事亦是大感興趣,官員攜妓夜遊秦淮河,這在南京根本就不能算個事,秦淮風月聞名天下,秦淮夜景乃是南京一絕,往來官員,南京本地官員誰未攜妓遊過秦淮河?但如胡萬裏這樣遊的名動金陵的,除了當年的武宗皇帝,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更何況胡萬裏乃張璁這個與仇家遍布朝野的大明首輔的得意門生,南京官場一眾閑的無聊的官員立刻便興奮起來,南京監察禦史佘勉學、方日乾立刻就上書彈劾,罪名就一條——狎妓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