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191章府尹之位

內閣值房,張璁放下胡萬裏的來信,端起茶盅呷了口茶,發覺涼了,一口吐了,便對外叫道:“來人。”候在門外的中書忙躬身進來,他也不言聲,起身指了一下茶盅,便背著手在房間裏緩緩的踱著。

應天府府尹雖然隻是三品,但責權卻重,撤換柴奇,他手頭還真沒有適合的人選,況且南京的官員素來都是人閑心不閑,與京師官員的明爭暗都鬥從來就沒消停過,尤其對他和桂萼、李時、方獻夫等起於大禮儀之爭的新貴不滿,這事他不得不慎重,再則,還的顧及嘉靖那一關,這人選還真是有些令他頭疼。

正在琢磨著,隨侍的中書奉著茶盤進來,見他仍在踱步,便輕聲道:“次輔李閣老來了。”

張璁微微點了點頭,卻未停下腳步,他這段時間精力不濟,一部分折子都是交由李時先行篩選,李時這時來,應是送折子來的,果然,李時隨後便抱了一疊折子進來,熟練的將折子放在案桌上。

待的中書上了茶退下,李時才含笑道:“南京最近鼓搗出來一個慈善彩票,似乎是一種賭局,南京官員連著幾名大員上折子痛斥賭博之害,懇祈循太祖成法,嚴禁賭博,以正風氣,這慈善彩票是否首輔大人門生的手筆?”

聽的這話,張璁眉頭一皺,看樣子胡萬裏在南京發行慈善彩票鬧出的動靜不小,略微沉吟,他才踱到案桌邊將胡萬裏的折子遞給他道:“彩票一年能上繳朝廷五十萬兩,宗易以為如何?”

歲入五十萬兩?李時不由眼睛一亮,飛快的將折子看了一遍,他才斟酌著道:“彩票之利乃眼下朝廷所急需,風氣之害則遺禍無窮。”

“事有輕急緩重。”張璁不以為然的道:“宗易豈不聞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嚴禁之下,何風不能糾?”

“首輔大人說的甚是。”李時不急不緩的說道:“不過,如今江南富庶,也非是立國之初可比,本就賭風日熾,若再發行慈善彩票,不免有推波助瀾之嫌,風氣一旦敗壞,縱花大氣力,亦難以一時扭轉。”

“事在人為。”張璁淡淡的道:“貧生富,富生驕,驕生惰,惰生百禍,從風氣而言,百姓富足未必是好事。”略一沉吟,他才接著道:“這事交由皇上去決斷。”

聽的這話,李時不由暗自苦笑,如今處處要錢,以嘉靖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要支持彩票的,既是嘉靖、張璁兩人都是一樣的想法,他也不願意再在這上麵饒舌,當即便起身辭了出去。

張璁將送來的折子翻了翻,果然有柴奇的折子,他也不著急,將南京大員們上的禁賭的折子都細細看了一遍,才看柴奇的折子,見其言辭激烈,態度堅決,他不由笑了笑,難怪胡萬裏要上折子撤換柴奇了,想來定然是在柴奇那裏碰壁了。

微微沉吟,他便起身前往乾清宮,嘉靖齋醮花費甚大,皇宮的開銷亦不是小數,西北又連遭俺答侵邊,軍餉和邊牆城池等修繕絲毫也節省不了,就憑內庫那點銀子,嘉靖想來早就著急了,彩票一年能上繳五十萬兩,可謂是雪中送炭,嘉靖萬無不允的道理,柴奇這個應天府府尹撤換根本沒有絲毫懸念。

張璁趕到乾清宮,卻是聞報嘉靖在宮後苑千秋亭,他不由微微遲疑了一下,宮中太監皆是善於察言觀色之輩,輪值太監自然亦是個中高手,大熱的天,他可不願多跑一趟,卻又有些畏懼張璁,當下便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道:“張閣老,若不是急務。”

“你膽子倒不小。”張璁瞥了他一眼,道:“竟敢妄自打探朝務。”

一聽這話,輪值太監登時就恨不得抽自個一個嘴巴,嘉靖禦極以來對太監管束的堪稱嚴苛,這個張璁對太監更無好感,派往個地的鎮守太監被陸續招回,就是他極力攛掇嘉靖的,宮中大小太監對其無不又恨又怕,沒事在他麵前多什麽嘴,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他當即腆著臉諂笑道:“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打探朝務,外間日頭毒,大人且在這廊下躲躲陰,奴婢馬上前去稟報。”說著,一躬身便一溜煙的跑開了。

足有兩盞茶時間,那輪值太監才匆匆轉了回來,躬身道:“首輔大人,皇上已回乾清宮,宣大人覲見。”

見他滿頭汗水,後背盡濕,張璁微微笑了笑,便徑直進了乾清宮,進的殿內,便覺一陣清涼,背後涼颼颼的,他這才發覺,自己後背已是汗濕了一片,整了整冠袍,他才穩步進了東暖閣,見嘉靖袍服齊整的端坐於禦案後,他忙上前見跪下道:“微臣張璁,叩見皇上。”

嘉靖微微頜首道:“平身,賜座。”七月酷暑,雖才是午時初刻,卻已是烈日炎炎,從宮後苑一路過來,雖是乘轎,他也是一身汗,不過,為示對張璁的尊重,他仍是穿的一絲不苟,如對大賓。

俟張璁起身,他才淡淡的吩咐道:“賞一碗冰鎮楊梅湯給張閣老。”

張璁忙又躬身謝恩,這才將抱著的奏折呈了上去,嘉靖瞥了一眼那疊奏折,道:“可有緊要政務?”

“回皇上。”張璁躬身道:“應天府府尹柴奇及一眾南京大員上折子懇祈從嚴禁賭,以正風氣。”

聽的這話,嘉靖微微一笑,道:“可是胡萬裏在南京發行慈善彩票動靜過大?”

“皇上明鑒。”張璁微微躬身道:“胡萬裏亦上折子,預測在南京、揚州、蘇州、杭州四地發行慈善彩票,一年可上繳朝廷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嘉靖亦是大為意外,彩票竟然如此賺錢?看了一眼張璁,他便取過那疊奏折,最上麵的一本便是胡萬裏的,細細看完,他又翻看了柴奇和幾個南京大員的奏折,默然半晌,他才道:“秉用對此是何看法?”

“回皇上。”張璁沉聲道:“胡萬裏到南京之後方才放言,慈善彩票歲入五十萬,由此可見,江南不僅富庶,而且賭風熾烈,微臣竊以為,慈善彩票雖有推波助瀾之嫌,卻能解朝廷燃眉之急,緩上三年,待新政略見成效,待西北安穩,待錢法革新順利推行之後,再取締慈善彩票,嚴刹賭風,亦未嚐不可。”

聽的這話,嘉靖不由暗歎了口氣,三年時間,新政和錢法革新或許能夠逐步見效,可西北卻未必能夠安穩,江南如今富庶,賭風也不是朝廷嚴禁就能完全禁得住的,士紳官員商賈才是賭博的主流,朝廷也不能如立國之初那般嚴刑酷法以禁賭。

見嘉靖沉吟不語,張璁沉聲道:“皇上,民富而國貧,非是朝廷之福,慈善彩票雖是斂財,卻是不傷貧民,雖談不是善政,卻也強於苛政。”

嘉靖看了他一眼,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他雖然千肯萬肯,卻是怕擔上罵名,朝廷以賭斂財,可不是什麽好名聲,最後這罵名都會落到他嘉靖的頭上,但西北邊患不斷,東南富庶無比,朝廷卻國庫空虛,這確實不是什麽好事,特別是南方還有幾個藩王,慈善彩票雖說名聲不好,但卻勝在不傷貧民,跟苛政扯不上關係,新政若是半途而廢,那才是笑話。

想到這裏,他便緩緩開口道:“事急從權,發行彩票總勝於橫征暴斂,即便將彩票收入全部用於賑災救荒,亦能減輕朝廷不少壓力,如此,則可不負慈善之名,亦能堵天下悠悠之口,特別是一眾言官之口。”

微微一頓,他便接著道:“應天府府尹一職,秉用可有適宜人選?”

張璁早料想嘉靖會征求他意見,早在殿外等候之時便準備了幾個候選官員,當然是作為敷衍用的,當下他便躬身回道:“太常寺卿陳道瀛久曆地方,長於政務,耐於繁瑣。”

嘉靖搖了搖頭,道:“應天府事務繁多,陳道瀛年老體衰,實難勝任。”

張璁接著道:“漳州知府顧顯仁甚為幹練。”

聽的漳州知府顧顯仁之名,嘉靖不由微微一笑,這人與胡萬裏在漳州一起共事三年,相處融洽,提為應天府府尹,與胡萬裏必然是合得來,微微沉吟,他仍是搖了搖頭,道:“南京勳貴大員甚眾,須的一勇於任事,渾涵端重,風骨魁奇之官員,否則難以勝任。”

張璁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當即便躬身道:“微臣慚愧,還請皇上聖心默定。”

嘉靖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南京官員這一鬧,慈善彩票之事已是天下皆知,與其如此,倒不如索性著胡萬裏接任應天府府尹,一則以示朝廷之決心,二則亦便於他行事,若是換上一人又處處掣肘,朝令夕改亦非是好事。”

聽的嘉靖竟然提出讓胡萬裏接任應天府府尹,張璁不由一呆,連忙躬身道:“微臣懇祈皇上三思,胡萬裏既無資曆,亦無名望,中科入仕才三年,尚且不到而立之年,如何能夠擔任應天府府尹之職?”(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