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225章 劍走偏鋒

對於前來拜訪的年輕候爺,徐廷德根本無須猜,京師侯爵雖然不少,但整個京師,敢於硬闖他定國公府的年輕候爺,除了武定侯郭勳,再無他人有如此膽量,郭勳乃是開國勳臣武定侯郭英六世孫,於正德三年承襲武定侯爵位,此人不僅生的儒雅,能詩會文,寫的一手好字,而且熟讀史書,善能審時度勢。

大禮儀之爭,他是眾勳臣中第一個大力支持張璁的,也因此而為嘉靖青睞賞識,總領五軍營,主持四郊興造,並經常代表嘉靖帝行祭祀天地、祖宗之事,是嘉靖跟前的大紅人,前不久才被授予太子太保之銜。

不過片刻,管家便匆匆進來稟報道:“稟國公爺,武定侯郭候爺在外求見。”

徐廷德微微點了點頭,起身踱到書房門口,便見郭勳一副文士裝扮快步而來,到的跟前,他一拱手,微笑著道:“小候今日冒昧登府,還望國公海涵。”

徐廷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武定侯乃是大忙人,今日如何有暇?”

聽的這話頗為冷淡,郭勳也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道:“文官已然磨刀霍霍,國公尚能處之泰然。”

見他開口就直奔主題,徐廷德忙一伸手,道:“進房再說罷。”

二人進房落座,待的下人奉上茶水,徐廷德才開口道:“京師勳臣以英國公張侖,成國公朱鳳,還有世侄三人為首,老夫不過一閑人,文武之爭,雖是有心。奈何無力。”

見他開口就想把話頭堵死,郭勳不由一笑,道:“徐公在晚輩麵前何須如此謙遜,滿京師誰不知徐公德高望重,此番文武之爭,咱們勳臣已是毫無退路。為大明社稷計,為勳臣利益計,徐公皆應登高一呼,況且,此事因魏國公而起,於公於私,徐公皆應當仁不讓。”

一眾勳臣想推他出頭,這一點早在徐廷德的意料之中,畢竟事由徐鵬舉而起。不管他願不願意,徐家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不過,郭勳說的如此直接,而且隱隱有要挾的意味,這讓他有些不快,但想到郭勳素來持寵而驕,他亦懶的計較。這事情出頭是要出的,否則說不過去。但的講究個方法,互相攻訐,一眾勳臣是敵不過文官的,這是不爭的事實,再則,他也想摸摸底。

微微沉吟。他才沉聲問道:“本公嘉靖八年才襲爵位,如何敢當德高望重之語,既是事關勳臣切身利益,本公自是不敢袖手旁觀,不過此事不能莽撞。再輸,咱們就沒退路了。”微微一頓,他才接著道:“英國公張侖,成國公朱鳳,安仁伯王桓,彭城伯張欽,會昌侯孫杲,恭順侯吳世興,這幾位在京的勳貴可都有聯絡?”

這幾個公伯候都是嘉靖頗為器重的,聽他如此問,郭勳不由一喜,忙回道:“徐公放心,在京勳臣皆已表態,齊心一博。”

齊心一博?徐廷德微微一哂,道:“土木堡之役,形勢如此險惡,亦未見眾人上下齊心,更何況如今?”

土木堡之役是所有勳臣心中永遠的痛,是役,英國公張輔以及十餘位都督陣亡,勳臣精銳子弟亦在此役傷亡殆盡,對武勳集團而言,實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此役之後,武勳就此一蹶不振,連五府掌印的人選都隻能從各府紈絝子弟中挑選。

這些個不成器的子弟與從軍隊中成長起來的父祖兄弟不可同日而語,對行軍做戰,統禦士卒,各地駐軍、邊疆形勢等等都是茫然無知,亦因此而無心整理軍政,打點文書,任由下屬通同作弊,以至五府漸成空名,軍政大權為文官所篡。

郭勳熟讀史書,對武勳榮衰轉折點的土木堡之役可謂是知之甚詳,他清楚徐廷德所言的不齊心,當是指大軍遠征缺糧,退守土木堡之時,不僅援兵遲遲不至,一眾勳臣亦是相互掣肘,這也是後來總結戰敗的原因之一。

聽的徐廷德如此一說,郭勳登時就說不出話來,生死存亡之時,尚且不能齊心,何況如此隻是為了捍衛利益,其實他也清楚,要所有勳臣齊心,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少勳臣皆是養尊處優慣了,閑散慣了,根本就無心國事。

就在郭勳有些尷尬之時,卻聽的門外有人輕聲道:“國公爺,有急件。”

徐廷德微蹙了下眉頭,沉聲道:“沒見正在會客?成何體統?”

聽的語氣不善,門外的管家稍稍猶豫了下,仍是乍著膽子道:“回國公爺,來人交代,必須馬上呈送,一刻不得耽擱。”

聽的這話,徐廷德馬上就意識到定然是南京來的信,對郭勳微微點了點頭,便起身走到門口,接過信函,一看署名,果然是魏國公徐鵬舉,稍稍看了下火漆,便拆開閱覽,粗粗一看之下,不由大喜。

又細細看了一遍,稍為沉吟,他才踱回座位,含笑道:“武定侯熟知本朝典章,對土木堡之變想來亦頗為熟悉,不知對此役兵敗,是何看法?”

聽他突然提起這茬,郭勳不由疑惑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卻是猜不透他是何用意,微微沉吟,他才道:“土木堡兵敗,原因眾多,指揮不當,內部不和,缺糧,救援不力,情報錯誤,輕信,總的來說,以二十萬之眾敗於數萬之敵,根本的原因還是缺糧,關於此戰,竊以為疑點眾多,不過如今時過境遷,各方又絕口不提,無從窺探究竟。”

“說的好,此役確實是疑點重重。”徐廷德輕笑著道。

郭勳滿頭霧水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試探著道:“徐公何以對此役如此上心?”

徐廷德微微一笑,這才從容說道:“文官勢大,獨霸朝局數十年,一眾勳臣又不齊心,互相攻訐,勝算著實太小,因此,必須另辟蹊徑。”

聽到這裏,郭勳隱隱有些明白過來,當即便道:“徐公這是想拿土木堡之變做文章?”

“這是魏國公的主意。”徐廷德含笑道:“正如武定侯所言,土木堡一役,疑點重重,二十萬大軍敗的不明不白,而此役之後,最受益者,非是也先,而是於謙,是文官集團,武定侯難道不覺的有些古怪?”

聽的這話,郭勳頓覺渾身燥熱,急促的問道:“徐公是說,大軍缺糧,是於謙刻意為之?”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徐廷德沉聲道:“當年英宗借助武勳、宦官勢力打壓文官,若是禦駕親征,大勝還朝,必然威望日隆,文官狗急跳牆,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隻是推測,而且是毫無證據的推測,能濟得了什麽事情?郭勳不由微覺失望,微微沉吟,他才道:“此役已經過去了數十年,早已物是人非,隻怕難以徹查。”

“無妨。”徐廷德微微一笑,道:“物是人非更好,此役疑點重重,到如今誰也說不清楚,但文官在此役之後獨大卻是明擺著的事情,就將此役定為於謙的一大陰謀,文官想要證實於謙的清白,同樣難度不小。

更重要的是,咱們以此攻訐文官,首先就能立於不敗之地,這事情一捅開,皇上會如何看待文官?有此一點,就足夠了。”

“妙!”郭勳不由撫掌輕笑道:“魏國公這一招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土木堡之變,咱們武勳勢力差點被連根拔起,這筆賬也是該跟他們算算了。”徐廷德沉聲說道:“你們將土木堡一役的疑點都一一列出來,行軍路線,沿途糧倉,兵力部署以及雙方的兵力對比,還有與此役相關的官員事後的升降,都列舉清楚。”

微微沉吟,他才接著道:“不僅是勳臣,宮中宦官亦要知會一聲,一直以來,土木堡之役的罪責都是宦官王振背著,借此機會給他翻翻案。”

這是要順帶拉攏宦官了,郭勳點了點頭,道:“這事易辦,連夜就能通報他們。”

“英國公張侖,成國公朱鳳座鎮京營,諳熟兵事,對於土木堡一役,想來是頗有研究,武定侯不妨與他二人商議一下。”徐廷德微微沉吟著道:“皇上雖然對互劾一事不置一詞,估摸著也拖不久,明後日就會有旨意,咱們得趕在皇上有反應之前上疏,同時要將土木堡之役是於謙的陰謀這一消息散布出去。”

“事不宜遲,小候這就告辭。”郭勳說著便起身一揖,滿臉興奮的說道。

待的郭勳辭出,徐廷德這才看了看手中的信,對於魏國公徐鵬舉,他是頗為清楚的,這主意絕對不是他能想出來的,看來是有高人在幫他,這倒是讓他安心不少。

次日,嘉靖仍以龍體不適為由,既不上朝,亦不見人,宮中也無丁點消息傳出,這種情形,看在京師百官眼中,無疑就是一種默許,文武官員紛紛緊鑼密鼓的部署,為即將爆發的文武之爭做準備。

午後,京師內外城各大酒肆茶樓會館突然傳出,土木堡之變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天大的陰謀——是以於謙為首的文官集團策劃的一場有預謀的政變!

消息一傳開,京師上下立時一片嘩然!(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