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245章 報應不爽

見嘉靖態度堅決,李時也不敢再多言,揚名在這**時期上這道奏疏,背後是否有人指使,他也不敢確定,他擔心的是楊名經不住東廠的嚴刑拷打慘死獄中,那必然又會掀起軒然大波,不過,眼下嘉靖這態度,顯然不適宜進言,隻的稍後再尋找機會勸諫。

翻開嘉靖遞來的折子,一看是應天府府丞胡萬裏的,他不由有些奇怪,胡萬裏的折子為何會繞過內閣直接遞到了嘉靖手中?草草一看,他便驚出了一身冷汗,胡萬裏竟然上疏提出三權分立,公然支持武勳、宦官,這是失心瘋了?

他趕緊將折子合上雙手呈上,道:“微臣懇祈皇上為國惜才,將此折子留中不發。”

嘉靖暗道,朕將這折子明發天下才是為國惜才,他也不接折子,瞥了李時一眼才沉聲問道:“宗易反對三權分立?”

聽的這話,李時心裏不由一沉,這是大是大非的立場問題,他可不敢迎合嘉靖,微微沉吟,他便躬身道:“大明以孝治天下,太祖高皇帝立有祖訓,勳臣不的幹政,更在宮中立有鐵牌,內侍幹政者,殺無赦。此議有悖太祖祖訓,微臣不敢苟同,皇上即便下旨,微臣亦隻能封還。”

見李時少有的強硬,開口便抬出祖製,嘉靖不由微微一哂,道:“勳臣議政,內侍幹政,早有先例,無須拿祖訓說事,太祖之建內閣,不過是用於谘備而已。豈有今日之權勢?”

聽的這話,李時不由一窒。內閣之設,亦始於太祖,卻毫無權柄可言,嘉靖以此回擊,他一時間真是無話可說,嘉靖瞥了他一眼,接著道:“三權分立,早已有之。不過是被破壞殆盡而已,足見並不完善,事關重大,朕自會謹慎處之,這道奏疏,著邸報刊載,明發天下。令朝野公議。”

這道奏疏明發天下,武勳、宦官必然是歡欣鼓舞,文官必然是群起而攻之,文武之爭勢必越演越烈,朝局可能混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時不由大為著急。稍一沉吟,他便躬身道:“皇上,如今邊境不寧,地方不靖,國庫空虛。穩定才是大局,這道奏疏實不宜在此時明發天下。微臣懇祈皇上慎慮。”

嘉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汪鋐,這汪鋐帶過兵,任過兵部尚書,且久在地方任職,文武沉吟,他才道:“汪鋐也看看這份奏疏。”

汪鋐一直在暗自揣摩這是誰上的奏疏,三權分立又是怎麽回事,為何李時的反應如此大,態度如此強硬,連封駁的話都說出來了,聽的這話,他忙從李時手中接過折子,一看竟然是胡萬裏寫的,他不由心裏一沉,細細看完,他同樣是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這胡萬裏的膽子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他這是想做什麽?轉移朝中百官的視線?這樣的門生可真是難得,與那個揚名相比,真是雲泥之別。

微微沉吟,他才開口道:“皇上才盡數召回各地鎮守中官,此舉,朝野上下皆是交口稱頌,乍然拋出這三權分立,勢必朝野嘩然。國無防不立,民無兵不安,整飭武備,提高武人地位,微臣亦頗為讚同,然太平百餘年,勳臣子弟耽於安樂,早已不敷重用,微臣竊以為,應從軍中大力擢拔才幹出眾者。”

他這是換了個角度反對,摒棄武勳,另培植軍事勢力,到頭來還不仍然是為文官做嫁衣?嘉靖心裏不由冷笑,關係到文官的切身利益,這些個臣子算盤打的倒是一個比一個精,與他們比起來,胡萬裏一心為國,還真是難能可貴。

微微沉吟,他才淡淡的道:“勳臣有功於社稷,乃朝廷之基石,豈能輕言摒棄?此事不可妄言。”微微一頓,他才接著道:“胡萬裏說的不錯,缺乏監督乃是吏治敗壞的根源,地方官員不可一日缺乏監督,如今各地鎮守中官已盡數撤回,地方文武缺乏必要的監督,朕對此甚為堪憂,此事不宜再拖。”

見嘉靖鐵了心要將這道奏疏明發天下,李時、汪鋐心裏皆是一沉,略微沉吟,李時才道:“皇上,能否在明日早朝之時,先著百官公議一番?”

早朝公議?那定然是被群起攻訐的局麵,嘉靖可沒心情去看他們表演,當即便淡淡的道:“無須多此一舉,著他們上條陳便是。”

汪鋐忙躬身道:“皇上,胡萬裏年輕有為,才幹出眾,眼界開闊,且一心為公,忠心為國,此道奏疏一旦明發天下,他必然成為眾矢之的,為千夫所指,有身敗名裂之慮,微臣懇祈皇上將其名字抹去。”

“這是掩耳盜鈴之舉。”嘉靖說著輕歎了口氣,才道:“胡萬裏的折子是由南京守備太監晏宏轉呈的,即便匿名,也無濟於事。”

見這事已毫無轉圜餘地,李時便重新提起揚名的話題,道:“皇上,揚名身子孱弱,微臣恐其經不住東廠的嚴刑拷問,眼下這局勢,實不宜節外生枝。”

嘉靖微微點了點頭,道:“朕自會留他一條性命。”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這**時期,時時皆有人在打探各種消息,翰林院編修揚名應詔上疏彈劾閣臣李時、吏部尚書汪鋐、太常寺卿陳道瀛、武定侯郭勳,直言嘉靖闕失的折子很快就在京師傳了開來。

身為門生,彈劾座師一黨的得力臂助,無異於是公然叛出門牆,這不僅在官場是件稀奇事,在民間亦是奇聞,消息一傳開,立刻引的眾人議論紛紛,各種猜測亦是不脛而走,對於揚名,尚且是褒貶不一,畢竟張璁在京師得罪了不少人,身為座師的張璁卻成了眾人的笑談,大明百餘年來,遭遇門生公然上疏叛出門牆的座師,張璁可謂是第一個,自然是受盡了嘲諷。

很快,東廠出動緹騎在翰林院緝捕翰林院編修揚名,稍加訊問之後,又緝捕了編修陳文德的消息便傳了開來,登時又引發了一陣熱議,自文武之爭以來,嘉靖一直保持沉默,此番反應如此之快,而且動用的是東廠人馬,立時就引發了無數的猜疑,不少人都隱隱猜測到,嘉靖怕是要表明立場了。

楊名,程文德被下詔獄的消息傳開,冒雪四處奔走聯絡同年的陳節之、周誌偉、魏一恭、趙文華幾人不由大為振奮,也都鬆懈下來,揚、程二人如此下場,他們也無須再奔走呼籲了,四人皆不約而同的折回‘靜心軒’。

周誌偉最先趕回,一進酒樓,見夥計迎了上來,他便含笑吩咐道:“四個人,盡著好的整一席,酒要好酒,就淮安老曲吧,要十年陳的,另外,再去買四雙鞋襪來,中號的就成。”

那夥計一聽,便知道他是遇上喜事了,低頭瞧了他腳上的鞋子一眼,忙恭維道:“小的馬上叫人燒幾盆熱水,泡個腳再換新鞋襪。”

“你小子倒機靈。”周誌偉說著摸出兩塊銀元,道:“指著好的買,剩的賞你了。”

四雙鞋襪一塊銀元也用不上,那夥計立刻眉開眼笑的揚聲道:“周公子賞下了。”

“謝公子賞。”幾個夥計忙躬身謝賞。

周誌偉微微一笑,便徑往後院而去,魏一恭幾人,不用招呼也必然會趕來,如此大快人心之喜事,幾人定然要好好慶祝一番,更令他高興的是,嘉靖的反應,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想——張璁極有可能再度起複。

沒多長時間,陳節之、魏一恭二人便聯袂而來,一進屋,魏一恭便嗅了嗅鼻子,笑道:“這是淮安老曲?等等,應該是十年以上的陳釀。”

“嗬嗬。”周誌偉起身笑道:“知道你素來喜歡這酒,特意叫的,今日管夠,不醉不休。”

“今兒可是大快人心,真個是報應不爽!”魏一恭輕快的笑道:“一定要不醉不歸。”

“來,快入席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周誌偉笑道:“奔波了半日,都乏透了吧。”說著又對外吩咐道:“小二,先上幾個下酒菜。”

陳節之毫不客氣的入席,小飲了半杯,他才放下酒杯,道:“且不忙喝酒,先叫小二打盆熱水來,鞋襪都已濕透了。”

聽他這一說,周誌偉不由一笑,道:“尹和兄且先飲酒,已吩咐夥計燒熱水,買新鞋襪了,馬上就會送來。”說著,又為二人將酒斟滿。

“本中兄考慮的可真是周到。”陳節之不由微微一笑,說著話,夥計已是送來三桶熱水,殷勤的為三人去鞋除襪,魏一恭笑道:“咱們也無須顧忌,邊泡腳邊飲酒,午時就喝了幾杯水酒,在下已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三人堪堪泡好腳,換上新鞋襪,洗手淨麵重新入席,趙文華便神情凝重的快步走了進來,見他臉上神情不對,魏一恭不由詫異的道:“符質兄遇上糟心事了?”

趙文華露出一絲苦笑,道:“不是在下,是胡長青闖下大禍了。”說著,便徑直入席,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