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攻心
果阿？胡萬裏微微蹙了下眉頭，這個地方他從來沒聽說過，但既然是葡萄牙駐印總督府所在地，又有‘東方羅馬’之稱，顯然不是一個小地方，為何會名不見經傳？是後世更名了？還是徹底的衰敗了？葡萄牙在果阿駐紮有多少軍隊？
微微沉吟，他才問道：“滿刺加有沒有來自果阿的商船？找幾個熟悉果阿情況的人來問問。”
程昊忙躬身道：“回大人，果阿的商船一般都是五月左右才會抵達滿刺加。”
五月？那隻有從葡萄牙人口中了解果阿的情況了，胡萬裏想著不由自主的朝上港方向看了一眼，困在三艘戰船上的二百多葡萄牙士兵應該能夠逼迫他們投降，五月，如今已是大明曆二月十九，也就是西曆三月下旬，法摩薩城堡的守軍隻要堅守一個多月，二個月就能等來援軍，難怪他們果斷的閉門不戰，這是想等待援軍內外夾擊。
“大人。”許煉這時腳步匆匆的趕了進來，離著十幾步遠，他便一臉欣喜的道：“弗朗機人主動撤離了西山。”
連西山這個製高點都放棄了？胡萬裏不由一愣，看來葡萄牙人對摩薩城堡很有信心，當即他便問道：“城內是何情形？可有弗朗機人俘虜？”
“回大人，城內已經戒嚴，港口也已封鎖，但沒抓到弗朗機俘虜。”許煉飛快的說道：“法摩薩城堡四個出口全部緊閉，不見一兵一卒，屬下略略打探了下，法摩薩城堡異常堅固，強攻怕是不行，得另想法子。”
胡萬裏微微點了點頭。道：“走，去西山上看看再說。”
西山不僅能夠俯瞰滿刺加，整個法摩薩城堡亦能盡收眼底，胡萬裏一行登上山頂，轉到東側，唐金寶便上前阻攔道：“少爺。堡壘裏架設有火炮，能夠輕鬆覆蓋西山，少爺不能冒險。”
“能不能想法子打掉他們的火炮。”隨行的張大才問道。
“打不掉。”胡萬裏微微搖了搖頭，道：“堡壘牆厚一丈有二，就是將重炮架上來，也轟不破。”說著，他看了聖保羅教堂一眼，道：“可以從教堂觀看，葡萄牙人是不會跑擊他們自己的教堂的。”
一丈二厚的堡壘？唐金寶、許煉、張大才鬥不由麵麵相覷。這城堡該怎麽攻？
教堂已空無一人，而且被炮火毀壞的相當嚴重，胡萬裏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教堂的二樓往下看，一眼望去，他眉頭立刻緊皺起來，法摩薩城堡或許稱不上是典型的歐洲棱堡式要塞，但已經有了棱堡的雛形，四個堡壘是不錯。它的城牆卻不是直的，而是呈不規則的五角形。麵對西山，就有兩個堡壘和一個尖角，若是在西山架炮轟擊，根本就是找死，強攻更不行，他沒有那麽多彈藥消耗。也沒那麽多人命去填。
“娘的，這法摩薩城堡根本就是一個刺蝟！”許煉忿忿的罵道。
“攻城不外乎強攻，水淹、火攻、地道、圍困。”張大才輕聲道：“這法摩薩城堡堅固異常，建築多用石頭砌築，強攻。水淹、火攻難以奏效，那就唯有地道和圍困了。”
“地道和圍困都耗費時日，咱們沒時間跟他們耗。”胡萬裏微微搖頭道：“他們據城堅守，就是等待果阿的援軍，最多兩個月時間。”
葡印艦隊？幾人立刻反應過來，都不再開口，胡萬裏掃了幾人一眼，才吩咐道：“西山上保證十二個時辰全天監視法摩薩城堡情況，一旦發現葡萄牙人異動，立刻鳴炮示警。”
“是，屬下遵命。”許煉忙朗聲應道。
胡萬裏點了點頭，道：“咱們先去上港看看。”
上港，船長凱爾有些焦躁的在船首來回的急速的踱著圈子，不時的向法摩薩城堡所的東南方張望，該死的，派去報訊的士兵一去不返，他也不知道是報訊的士兵被半途截殺了，還是駐軍司令保羅徹底拋棄了他們，就算報訊的士兵被截殺了，難道保羅意識不到他們這裏很危險？
“凱爾船長。”一名水手快步走過來輕聲稟報道：“瓦倫特船長和諾而斯船長來了。”
凱爾抬頭看了一眼，才道：“他們在哪裏？”
“他們是乘小船來的。”水手忙指了指右邊，道：“已經在船下了。”
是該跟他們商議一下了，凱爾想著便快步了走了過去，瓦倫特順著纜繩一爬上船，便道：“凱爾，天已經大亮了，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看來咱們是指望不上保羅了。”
“你的意思是棄船還是燒船？”凱爾說著有些留戀的打量了一下這艘新船，這是仿照英吉利人的“大哈裏”號火炮風帆戰船建造的新式戰船，雖然噸位小了點，才五百噸，但上下兩層甲板也裝載了三十二門大炮，不論是棄船還是燒掉，他都有些舍不得。
“不是船的問題，是這麽多士兵該怎麽辦？”諾而斯翻上船頭，還未站穩，便接過了話頭，道：“凱爾，路上怕是有明帝國的士兵攔截，很明顯，他們早有策劃。”
“你是說投降？”凱爾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哦，現在說投降還早了點。”瓦倫特連忙拍了拍凱爾的肩頭，道：“淩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明帝國的火炮比我們的一點不差，西山肯定已經失守了，否則，明人早就開始進攻西山了，不會這樣安靜，若是猜的不錯，保羅定然是縮在法摩薩城堡裏，等待援軍，我們被拋棄了，我們的自救。”
“怎麽自救？投降？”
“別急，凱爾。”瓦倫特微笑著道：“明帝國人遲遲不放火船燒毀港口，我想，他們是看上咱們這三艘新船了，咱們可以跟他們坐下來談，這三艘新船就是咱們手中的籌碼。”
拿戰船換取二百多士兵的性命？凱爾登時也大為心動，葡萄牙不卻缺錢。也不缺戰船，但卻缺乏士兵，對於龐大的葡萄牙帝國而言，每一個士兵都是極為寶貴的，包括他們雇請的瑞士雇傭兵和日耳曼雇傭兵。
就在凱爾有些心動之時，一名水手快步上前稟報道：“三為尊敬的船長。有一艘小船向咱們靠近，船上隻有五個人。”
談判的來了？瓦倫特微微一笑，道：“看來，明人比咱們更急。”
眼下這情形，打是沒法打的，隻能通過談判來解決問題了，凱爾輕歎了口氣，才道：“放繩梯，讓他們上來。”
乘著小船前來談判的是許煉、陳昊和一個懂葡萄牙語的馬來人——汗都亞。一個有著黝黑的皮膚，留著一撮小胡子的中年人，三人順著繩梯爬上船了，許煉先是掃了一眼船上的火炮，這才打量凱爾三人，見三人愣愣的打量他們，便揶揄著道：“聽我家大人說，葡萄牙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帝國。怎的連一點禮儀都不懂，難道連待客之道也不懂？”
聽的汗都亞的翻譯。凱爾淡淡的道：“咱們是敵人，不是朋友，有什麽話直說吧。”
許煉看了他一眼，這才沉聲道：“滿刺加是我大明帝國的藩屬國，葡萄牙無理強占二十年，咱們奪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大明不希望與葡萄牙為敵，不願意多造殺戮，我們大人希望你們投降，退出滿刺加。和平解決滿刺加問題，當然，要打，我們隨時奉陪，咱們沒耐性陪你們，半個時辰一個小時內不投降，就火燒港口。”
投降？退出滿刺加？諾而斯連忙問道：“我們可以先去法摩薩城堡，與大部匯合嗎？”
“當然可以。”許煉微微點了點頭，含笑道：“不過，我們大人想見見三位船長，見兩位也行，他有話要你們轉告葡萄牙駐滿刺加的駐軍首領。”
“話說完了，你們要投降就舉白旗下船。”許煉說著看了凱爾一眼，道：“坐都沒地兒坐，咱也不想在這裏多呆，你們若是不想留下我，那就告辭了。”等的翻譯說完，他便草草一揖，轉身就要翻身下船。
“等等。”瓦倫特沉聲道：“若是投降，能保證我們的安全嗎？”
“大明帝國不是土著，不吃人肉。”許煉回身揶揄著道：“咱們大人說了，葡萄牙帝國是不小，但人口太少，全國總人口隻有二百萬，你們的生命很寶貴，不僅是士兵，就是平民，都一樣寶貴。”說著，他一笑，道：“知道我大明帝國有多少人嗎？”他賣弄的伸出一根指頭比劃了下，又伸出一個巴掌，這才輕笑道：“總人口一億五千萬。”
聽的翻譯，凱爾三人不由麵麵相覷，大明有一億五千萬的人口？他們又是怎麽知道葡萄牙隻有二百萬人的？
見三人發愣，許煉又是一笑，道：“還忘了一句，我家大人說了，他很希望與葡萄牙繼續進行海上貿易，滿刺加將會成為一個自由貿易港，不會因此而耽擱你們葡萄牙人的香料生意。”
看著許煉上三人乘船遠去，凱爾才開口道：“那個明人的話能信嗎？”
瓦倫特看了他一眼，道：“咱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這話不錯。”諾而斯附和著道：“咱們如今就兩個選擇，要麽相信他的話投降，要麽開幾炮出出氣，然後被燒死。”
凱爾輕歎了口氣，才道：“你們就不擔心明人將咱們騙上岸，然後再圍殲！”
“凱爾，你想的太多了。”瓦倫特輕聲道：“明人說的不錯，每個士兵對咱們葡萄牙帝國都是寶貴的，就算是為了這二百多士兵，咱們也要博一把，不博，連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我覺的那明人不會騙咱們。”諾而斯肯定的道：“聽他們的語氣，明人統帥好像還希望我們能夠勸說保羅投降。”
“話是不錯。”凱爾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過，明人隻給了咱們一個小時時間考慮，這是不是太心急了？他們在擔心什麽？”
聽的這話，瓦倫特一笑，道：“不管他們擔心什麽，也不管事情會不會有變化，都跟咱們無關。火船一放下來，上港就會一片大火，那些事情用不著咱們操心。”
不到半個小時，三艘戰船上就升起了白旗，二百多葡萄牙人列隊下了船，見這情形。胡萬裏不由長鬆了一口氣，有那三艘新戰艦墊底，至少是不會白跑一趟了，雖說知道歐洲人對投降並不怎麽抵觸，但一說就投降了，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唐千勝、唐金寶、王富貴、張大才、程昊、蘇然等人卻是大喜過望，兩岸的漢人，馬來人更是歡呼起來，東興港兵丁也跟著歡呼。此起彼伏，不同語言的歡呼聲登時響徹了整個滿刺加。
法摩薩城堡，聽的上港方向傳來接連不斷的歡呼聲，保羅-費爾南德斯亦是長鬆了一口氣，沒有炮聲，就響起歡呼，不消說，那肯定是三艘戰船投降了。投降了好，省的他心裏不安。但願明人不會殺俘。
胡萬裏壓根就沒過要殺俘，讓王富貴、張大才上前繳械，接管三艘戰船之後，又令許煉趕緊的接收上港的船隻維修船廠，一應船匠船工一個不漏全部看管起來，此番冒險出兵滿刺加。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收刮葡萄牙的戰船和滿刺加的造船工匠，滿刺加沒有造船廠，他已經感覺很虧了。
時間不長，王富貴便快步而來，欣喜的稟報道：“大人。所有俘虜，總計二百三十三人，全部繳械完畢，請指示。”
“讓他們原地候命。”胡萬裏說著便站起身來，道：“去參觀一下他們的戰船。”
胡萬裏早就留意到了那三艘戰艦都一色的新艦，而且是同一型號的風帆戰艦，至少從外表看，已經是具備了風帆戰艦的雛形，看著船舷中間那排炮門，他就有些心癢，登上船隻上下逛了一圈，他不由又喜又憂，喜的是這是實實在在的風帆戰艦，上下兩層甲板，三十二門火炮，上層仍然是弗朗機炮，而下層甲板的中間幾個炮位則赫然是四門加農炮，從棱形的黃銅炮身、口徑和炮彈來看，應該是八磅炮。
原來歐洲早就有了加農炮，虧他還以為自己的加農炮比葡萄牙的先進，不過，令他奇怪的是，既然有了加農炮，為何戰艦上僅僅隻裝備了四門？為什麽不裝備更大的加農炮？很快他就發現了原因所在，這幾門加農炮都是緊緊的固定在船的艙壁上，雖然有炮架，卻不是輪式的，而且也沒有繩子，艙壁上也沒有栓繩子的扣環，原來這時候的歐洲還沒有發明用滑輪和繩子來解決火炮的後座力，難怪葡萄牙人喜歡用後裝的弗朗機炮，而且就是裝備了加農炮，也不敢用重炮，遠來是還沒有解決如何防止火炮後坐力的問題。
想明白了這點，他不由暗暗感歎，這實際上就是一層紙，捅破了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卻使的葡萄牙的戰船威力大打折扣，還真是僥幸。
從船上下來，他便徑直進了港口軍營的辦公樓，進了大廳，他才吩咐道：“將那三個船長叫進來，還有翻譯。”
很快，陳昊、汗都亞、凱爾、瓦倫特和諾而斯幾人便魚貫而入，胡萬裏看了陳昊、汗都亞二人一眼，感覺翻譯兩次，實在是太麻煩，便問道：“沒有既懂漢語又懂葡萄牙語的翻譯？”
陳昊忙躬身道：“回大人，滿刺加的漢人多是廣東福建籍的，極少聽的懂北方官話，漢麗寶公主下嫁時帶了不少人，都是說官話，不過，幾代傳襲下來，已經沒幾個人會說了，草民之所以能說能聽，還是因為母親的緣故。”
明朝還有公主下嫁滿刺加？這倒是沒聽說過，胡萬裏這時也無暇過問這事，當即便看向凱爾三人，問道：“為何滿刺加守軍沒配備加農炮？”
聽的翻譯，凱爾三人都是一愣，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瓦倫特反應最快，忙回道：“葡萄牙一路東來，沒有遇到過強大的敵人，後裝炮已經綽綽有餘。”
胡萬裏不由微微笑了笑，什麽叫驕兵必敗，這就是最好的例子，西山上若是一色架設的十八磅、二十四磅加農炮，東興港船隊的損失不知道有多大，微微沉吟，他才道：“你們的戰船我剛剛參觀完，你們想過沒有，若是你們的葡印艦隊與大明戰船在滿刺加海峽海戰，會是什麽結局？”
聽的這話，凱爾、瓦倫特和諾而斯三人臉色都是一變，從開戰到現在，他們一直考慮的是自身的安危，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問題，明帝國戰船今天淩晨在海上炮轟法摩薩城堡和西山，他們聽的清清楚楚，海麵距離這兩個地方有多遠，他們也清楚的很。
明帝國戰船上至少有二三十門大威力的加農炮，而且船隊規模也比葡印艦隊大，如今又新增加三艘戰船，若是在馬六甲海峽打海戰，葡印艦隊一點勝算都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