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342章 第341章 火燒大阪灣(二)

島津叉三郎在京都僅僅隻呆了一晚,便匆匆趕回了堺港,入城之後,他便直奔顯本寺而去,因為足利義維主持的堺公方設在顯本寺長達五年之久,顯本寺已因此而成為堺港的權力中心,在足利義維避難阿波之後,堺港商人、僧侶商議要事仍然習慣在顯本寺。

匆匆進了顯本寺,島津叉三郎輕車熟路的轉進一間偏院,進的房間,他飛快的掃了一眼,見海會禪寺、顯本寺、東福寺的大師以及湯川家、小島家、金子家等人都已在座,他微微躬身見禮便徑直脫鞋在海會禪寺的寂通大師下首盤腿坐下。

略微沉吟,他才沉聲道:“這支明國艦隊前來京都,是要京都大臣、將軍、細川、大內四家遣使臣赴明國京師朝覲大明皇帝,給‘寧波爭貢’之事一個圓滿的交代,以期促成明國朝廷再度開放朝貢貿易。

因為日本戰亂,大明皇帝已經多年未冊封‘日本國王’,雖然義政、義澄、義晴也都使用過“日本國王”這一封號,但實則都未獲的大明皇帝的正式冊封,此番將軍前去朝覲,必然會被大明皇帝正式冊封‘日本國王’封號。

如今明國有如此強大的艦隊,這一封號意味著什麽,諸位都應該很清楚,鑒於義維殿下是在堺港繼位,我們堺港應該大力支持義維殿下前往大明京師,不知諸位可已遣人去迎接義維殿下?”

“昨日就已經遣人去阿波天龍寺的平島。”東歸次郎含笑說道:“在座諸位也都是這個意思,全力支持義維殿下。”

微微點了點頭,島津叉三郎才道:“明人艦隊欲售賣火炮火槍。”

一聽這話,在座眾人不由大為驚訝,明人艦隊之所以能夠在日本耀武揚威,倚仗的就是火炮之利。為何會主動售賣火炮?小島三郎率先問道:“這消息可是屬實?”

“不會錯。”島津叉三郎沉聲道:“明人艦隊已經售賣給相模的北條家一百門火炮,三百枝火槍,邀約細川睛元會麵,也是以火器貿易為條件。”

聽的這話,屋內眾人不由議論紛紛,隨即便聽的湯川二郎道:“咱們堺港也必須購買火器!”

這話一出口。立刻就引的眾人紛紛附和,就連一眾僧侶也就是極力讚成!

見這情形,島津叉三郎稍稍鬆了口氣,道:“明人的火器很貴,北條家是花了二十萬兩白銀,才得以購買下那批火器,而且這二十萬兩,是明國的“兩”。”

在座的都是熟知明國貿易的,清楚明國一兩約等於日本的二兩。聽的這話,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火器這麽貴?一百門火炮,三百枝火槍,要四十萬兩白銀?涉及到如此大的數額,眾人都不敢亂開口。

見冷場了,島津叉三郎暗歎了口氣,才道:“火器必須買!如今天下大亂。堺港要想在殺紅眼了的大名中生存,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自保。否則,自由、自製就是一句空談!

可以預見的是,以後的戰爭,必然是火器的天下,各地大名要想生存都必須大量購買火器,堺港有著數量眾多的鍛冶工匠。完全可以仿造火器售賣,換句話說,明人的火器,堺港是誌在必得!”

“這才是遠見。”海會禪寺的寂通大師頜首道:“既能增強堺港實力,又是一樁長期暴利的生意。為什麽不買?”

“既是如此,能否少買點?”小島三郎有些遲疑的說道。

島津叉三郎瞥了他一眼,這才淡淡的道:“你以為明人會想不到咱們能夠仿造這一點?”微微一頓,他才接著道:“之前誰也沒有料想到這支明人艦隊居然還掌控著福建月港,自明國關閉朝貢貿易之後,月港便是明國唯一一個對外貿易的港口。

不論明國是否會重開朝貢貿易,我們都必須極力交結月港,這是咱們堺港打破大內氏和博多海商壟斷月港貿易的最好機會,咱們不能輕易放過!據聞明人的時間很緊,咱們必須抓緊時間,趕在細川睛元到來之前與明人達成協議。”

聽的這話,湯川二郎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明人對咱們似乎有些冷淡,昨日前去拜訪,明人的首領都未露麵。”

“那是因為明人對咱們堺港不重視。”島津叉三郎沉聲道:“必須引起明人對堺港的重視!準備點禮物,一會就去拜訪。”

大阪灣北部海灣,東興港艦隊停泊地。

陽光明媚,輪休的兵丁都三五成群的在各自戰船附近的沙灘上曬著太陽或是散步,胡萬裏自然也不願意呆在船上,溜達了一圈,便興致盎然的在海灘上燒烤著當地小漁村的漁民送來的鮮魚,因為他們出手大方,並不進村騷擾,小漁村的漁民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不僅逃出去的漁民都回轉村裏,而且還開始主動跟他們貿易。

其實堺港送來的東西不少,昨晚送了一船,今早又送來一船,他們並不缺新鮮的菜蔬水果和鮮魚,不過,胡萬裏仍然下令著人收購漁民送來的食物,以此為那些倭國的鍛冶工匠及其家眷們改善生活,這花不了幾個銀子。

營長張大才殷勤的拖了一筐魚過來,笑道:“少爺,倭國的東西真是便宜,三大筐魚,才一塊銀元。”

“你個敗家子。”吳亦有一邊翻烤著一條帶魚,一邊笑罵道:“別用銀元,用倭國的白銀,他們的白銀純度不高,最多也就八成,可沒銀元的成色高。”說著,他似是想起了什麽,看向胡萬裏道:“少爺,倭國的黃金也不純,回大明未必好用,不如都在堺港換成白銀?”

“堺港地處京畿,想來黃金也不少,況且都是一些錙銖必較的商賈。”胡萬裏含笑道:“在這裏換,咱們未必有甜頭,還是去跟大內義隆換,大內家有銀山。應該銀多金少。”

“還是少爺精明。”吳亦有隨口奉承了一句,才試探著道:“少爺,咱們這一趟下來,少說也有數十萬兩白銀,還有如此多的工匠,是否自己鑄造銀元?”

“這是自然。”胡萬裏微微一笑。在他的記憶中,明朝時期大量的白銀流入,除了美洲的白銀之外,就數倭國的量最大了,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倭國的白銀產量可不低,翻了一下手中的魚,他才接著道:“‘吹灰法’的傳入,倭國的白銀產量和純度都會有大幅度的提高。預計以後每年會超過百萬兩的規模。

咱們不僅要壟斷倭國的海貿,也將壟斷西洋的海貿,每年至少會有百萬兩以上的白銀流入,不自鑄銀元,這損失可就大了,因此,咱們必須自鑄銀元。”

話音剛落,李健便快步走了過來。敬禮後稟報道:“少爺,堺港的商人又來了。說是有要事與少爺相商。”

“那就帶他們過來。”胡萬裏隨意的說道。

“是,少爺。”李健敬了一禮,這才對唐金寶使了個眼色,比劃了一個巴掌,示意他警戒五十步外。

不多時,島津叉三郎一行人便在李健的帶領下上了沙灘。一眼瞅見還有幾個和尚,胡萬裏不微覺奇怪的道:“堺港的和尚很有勢力?”

昨天就見過這些商人和尚的吳亦有含笑道:“少爺有所不知,佛教在倭國很盛行,信徒眾多,大的寺廟蓄養有不少僧兵。僧侶在倭國的地位很超然,他們不僅積極的參與對大明的海貿,對漢學的造詣也頗高,這幾個僧侶都會漢語,不過是寧波的官話,他們還善長茶道,交結的都是雅士高官。”

說話間,島津叉三郎一行人已經來到跟前,見胡萬裏旁若無人的烤著魚,對他們的到來絲毫不以為意,幾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不過仍是恭敬的鞠躬見禮。

待的幾人抬起身,胡萬裏才隨意的一擺手,含笑道:“諸位無須拘禮,隨意吧。”

胡萬裏說的客氣,島津叉三郎幾人卻是不敢當真,一個個規規矩矩的在沙灘上正經八百的跪坐好,見這情形,胡萬裏不由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烤魚,道:“諸位有要事?”

“閣下。”島津叉三郎微微一躬身,開門見山的道:“堺港想從閣下手中購買一批火器。”

“堺港?不是細川睛元?”胡萬裏微覺詫異的道。

“是的,是堺港想買一批火器。”島津叉三郎沉聲道:“堺港不是大名,而是一個自由、自治的貿易商港,不介入大名的紛爭。”

自由港?中立的自由貿易港?胡萬裏微微點了點頭,難怪堺港在戰亂中得以自保,稍一沉吟,他才道:“不好意思,火器數量有限,堺港並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不賣?還是有意抬高價錢?島津叉三郎稍稍沉吟,便道:“作為一個自由商港,堺港很希望能與閣下的所有港口發展海貿,也希望有足夠的實力自保,堺港願以北條家的價格購買一批足以自保的火器。”

聽的這話,胡萬裏輕輕嗅了下,指了指吳亦有手中有些烤焦的魚,這才含笑道:“堺港有什麽貨物讓我感興趣?倭刀、折扇、屏風,還是硫磺、銅?這些東西大內氏和博望的商人都有。”

“大內氏和博望商人有的,堺港也有。”島津叉三郎輕聲道:“堺港的價錢可以更低一點,況且,堺港畢竟地處京畿,對貨物的需求遠大於大內氏和博望,與堺港商貿,閣下能夠獲得更多的金銀。”

微微笑了笑,胡萬裏才道:“好,我可以在堺港建立一個貿易據點,也可以賣給你們一批火器,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要堺港的鍛冶工匠——熟練工匠,二百名。”

聽的這個條件,堺港的商人僧侶心裏都是一沉,二百個熟練的鍛冶工匠,將堺港所有鍛冶工匠全部送出去,還不知道夠不夠?對方這明擺著是防範堺港仿造火器。

掃了幾人一眼,島津叉三郎才沉聲道:“閣下,堺港怕是尋不出如此多的熟練的鍛冶工匠。”

“那就連學徒也算上。”胡萬裏含笑道:“所有的交易,返航的時候再進行,你們先準備一下。”

“謹尊閣下吩咐。”島津叉三郎忙躬身道,說著便起身行禮告退。此行目的能夠如此輕鬆的達成,讓他心情倍感輕鬆,能與月港發展海貿,堺港必然會再度興盛起來,至於被對方挖空了鍛冶工匠,他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再去其他地方聘請鍛冶工匠,這耽擱不了什麽時間,誤不了對火器的仿造。

看著一行人離開,吳亦有頗有些擔心的道:“少爺,火炮尚且無所謂,這火槍如此大量售賣,會不會不妥?火槍的鍛造可是頗費時日。”

這些最原始的火繩槍,胡萬裏根本就沒放在眼裏,當即便笑道:“從倭國搜刮的這些鍛冶工匠可不是讓他們吃白食的。連學徒一起,至少有四五百人,這一個月能鍛造多少枝火槍?”

吳亦有神情鄭重的道:“少爺難道不擔心朝廷出兵圍剿?這些倭國的鍛冶工匠可沒鍛造過火槍,少說也要一兩個月,才能夠學會。”

聽的這話,胡萬裏不由暗笑,火槍再多也要有兵才行,以東興港護衛隊如今的兵丁。有兩個營,也就是六百多枝火槍已是綽綽有餘。況且如今的火繩槍威力並不大,遠遠及不上火炮,為防圍剿,他可是準備了拿破侖十二磅步兵炮。

微微一笑,他才不以為意的道:“鍛造槍管不是什麽難活,熟練工匠幾天就能上手。朝廷即便是下決心圍剿,也不會那麽快。”

送走島津叉三郎一行人,李健神情凝重的折了回來,沉聲稟報道:“少爺,方才島津叉三郎在臨上船時。隨口提醒了一句,說是大阪灣海上盜賊頗多,要咱們注意安全。”

“嗯?”胡萬裏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你怎麽看?”

“這島津叉三郎是今日午時才從京都趕回堺港的。”李健斟酌著道:“會不會是細川睛元有什麽異常舉動?”

胡萬裏站起身在原地緩緩的踱著,這片海灘地勢顯要,易守難攻,且較為狹窄,極為適宜發揮火炮的優勢,倭寇來的再多,也鋪展不開,細川睛元不可能從陸地上出兵,難道這個細川睛元手中還有強大的水軍?

即便有水軍,細川睛元也未必敢前來偷襲,再說了,細川睛元為什麽要跟他們過不去,給他細川家找不自在?或者說,島津叉三郎隻是一句善意的提醒,沒什麽意思?

微微沉吟,胡萬裏才道:“咱們身在客地,萬事小心為上,從倭國的鍛冶工匠中抽調幾個人去漁村和堺港打探一下,看看這大阪灣,瀨戶內海究竟有那些海賊和水軍,另外,征調幾艘小船,加強夜間的海麵固定崗哨和遊動崗哨,至少放出兩百步外。”

“是,屬下遵命。”李健忙敬禮應道。

待的李健快步離開,胡萬裏也無心再去烤魚,而是放眼望向海麵,大阪灣不算小,就是他們艦隊停泊的這段海灣就足有十多公裏寬,足夠艦隊迂回行動,況且,這段海灣風平浪靜,要想火攻,非的幾百艘火船不可,否則,根本無法奏效!

哪個勢力能夠有如此大的手筆?村上水軍?可能性不大,畢竟離的太遠,百餘海裏,至少要一兩天時間才能趕來,他們不可能飛蛾投火。

黃昏時分,李健便趕來稟報,從漁村打探的情況,瀨戶內海,唯有兩大股水軍,村上水軍和淡路水軍,村上離的遠,而淡路水軍則就在眼前,就是大阪灣西邊,也就是堺港對麵的那座大島上,整個紀伊水道、大阪灣、播磨灘、部分瀨戶內海都是淡路水軍的地盤。

不過,一年前,淡路水軍內訌,叔侄倆為家督之位大打出手,最後年僅十七的安宅定方奪得家督之位,不過,淡路水軍也因此傷筋動骨,實力大減,據說如今僅隻四五千人的規模。

稟報完,李健才道:“我們艦隊進駐大阪灣,一直未見有淡路水軍的船隻,想來對方早已遠遠避開。”

“四五千人,那的有多少船隻?”胡萬裏輕聲道。

“屬下未說清楚。”李健忙解釋道:“淡路的安宅家在島上有幾座小城,真正的水軍,聽聞如今隻有二三千之眾,大小船隻百餘艘。”

胡萬裏眉頭一皺,道:“二三千水軍,百餘艘戰船,在倭國算是不小的勢力了,以淡路水軍如此規模,附近海域應該不可能存在海賊。”

“少爺所見極是,漁村漁民也說這附近海域不存在海賊。”李健點頭道:“島津叉三郎這話有問題!”

“沒問題!”胡萬裏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島津叉三郎是在提醒咱們,提防附近海域的所有大名聯手攻擊咱們。”

吳亦有忍不住,驚訝的說道:“那些大名瘋了?”

“他們不是瘋了,是紅眼!盯上了咱們船上的火炮!”胡萬裏有些陰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