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406章 堅守

胡萬裏料的不錯,從南頭衝出來的二十多艘快船確實都是傳信的,見東興港船隊並無追擊的意思,一眾快船很快就四散開來,分赴各個衛所傳信,都指揮使鄭昌恒在苦等兩廣總督陶諧無果的情況下,與廣東左布政使田秋略做商議,便下令:沿海衛所不得主動招惹東興港船隊,所有衛所放棄沿海所城、司城、堡城,率兵回援廣州。

南頭守禦千戶所,此時已是一片慌亂,本就是驚恐萬狀的官兵在接到軍令之後,立刻開始撤離,看著所城內一片亂糟糟的景象,千戶彭烈不由暗歎了一聲,軍無鬥誌,這仗根本就沒法打,好在都司大人及時下令撤退,否則,這百多斤今天就的交代在這裏了。

眼見兵丁大部已經撤離,彭烈也翻身上馬,回身留戀的望了一眼住了幾年的居所,一夾馬腹就準備離開,一名百戶卻是飛奔而至,就地行禮道:“大人,糧庫尚有萬石存糧,如何處置,還請大人下令。”

彭烈沉聲道:“東興港賊眾已至何處?”

“伶仃島。”

伶仃島距離南頭隻有十裏航程,半個時辰便至,轉移顯然是來不及了,彭烈略微沉吟,才道:“燒了。”說著一抖韁繩,揚長而去。

滾滾濃煙衝天而起,幾十裏外都能看的清楚,戰艦甲板上,胡萬裏看著那道煙柱,微微搖了搖頭,看來,南頭所已經是不戰而逃了,略微思忖,他才道:“李健,你怎麽看?”

略微沉吟,李健才開口道:“少爺,火勢並未擴散。這顯然是有意縱火,應該是倉庫之類的,南頭守軍想來是逃了,結合先前快船四出的情形來看,應該是接到了撤離的命令,廣州的主官。顯然是不願意沿海衛所做無謂的抵抗。”

胡萬裏微微的點了點頭,沿海衛所,皆有守土之責,不戰而棄,敢下這個命令,是需要極大勇氣的,對手看來不是泛泛之輩,不知是誰下的令,陶諧。還是仇鸞、仰或是鄭昌恒?對於廣州的官員和兵力,經過這斷時間的刺探,他早已是了然於胸。

待的東興港船隊進入南頭,所城已是空無一人,水寨也是空蕩蕩的,連一艘小船也不見,胡萬裏隨即下令,“劉思武率一團上岸警戒。李健率艦隊封鎖海麵,著各團上岸駐紮。”

兩廣總督陶諧、鹹寧侯仇鸞一路快馬緊趕。饒是如此,進廣州城時,已是天近黃昏,聽聞陶諧已經抵達廣州,城內一眾大小官員仿佛是有了主心骨,紛紛湧到正西門迎接。馬車疾而至,在城門外停下,見的陶諧下車,一眾官員紛紛上前跪迎。

陶諧心急如焚,哪有閑功夫講究官場的這些個虛禮。劈頭就問道:“東興港賊眾已至何處?”

一片沉寂之後,都指揮使鄭昌恒才高聲道:“回部堂大人,東興港賊眾已占據南頭,如今正駐紮在南頭。”

“可知賊眾兵力?”

“據報,約在兩萬之眾。”鄭昌恒沉聲道,東興港僅是護衛隊就出動七個團,兵力在一萬五,加上船員水手,後勤人員,實際人數確實在兩萬左右,他這話也不算是虛報。

陶諧卻是被這數字嚇了一跳,二萬人!東興港居然擁有如此多的兵力?初初接到急報,他還以為是將對方的商船都當做戰船了,實際兵力估計隻有五六千之眾,曆來東興港展露的兵力也不過二三千人,他是真想到,東興港前來廣州,兵力居然高達二萬,這仗如何打?

稍一沉吟,他便沉聲道:“先去都司衙門。”說著,他便返身上了馬車。

廣州城裏此時亦是人心惶惶,東興港艦隊即將攻打廣州,兩萬大軍已至南頭的消息早已在城裏傳開,有道是人的名,樹的影,東興港的威名在內地或許不咋地,但在沿海城池,特別是與海貿息息相關的城池,可謂是如雷貫耳,廣州本就是大明三大市舶司之一,主營對南洋的海貿,城內城外商賈百姓大多都聽聞過東興港的事跡,幾乎沒人相信廣州城能夠守的住,消息傳開之後,出城避難的士紳商賈富戶絡繹不絕,不願意離開的也大都躲在家中閉門不出,原本繁華喧囂的廣州城,已是變的冷冷清清。

廣州都司衙門,兩廣總督陶諧、總兵官鹹寧侯仇鸞,廣東都指揮使鹹鄭昌恒、海道副使江良材以及廣東布政使、按察使等一眾文官大員濟濟一堂聚集在正堂大廳,人人都板著一張臉不吭聲,氣氛極為壓抑。

東興港兩萬大軍進逼廣州,將他們心裏僅有的一點僥幸打的蕩然無存,原本還以為隻是幾千人馬,以廣州七衛的兵力,倒還可能抗衡一下,兩萬大軍來犯,以東興港火器的威力,根本沒法抵擋,一旦廣州城破,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麽命運,人人心裏都清楚,那可不是革職那麽簡單的,要麽是與城共亡,要麽是被押解進京問罪的下場,反正離不開一個死字。

默然半晌,陶諧才輕咳了一聲,掃了在座眾人一眼,沉聲道:“東興港進犯廣州,事關諸位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諸位有何良策,不妨都說一說。”

見眾人皆不開口,江良材沉聲道:“東興港船堅炮利,不可力拚,唯有智取,曆來對付戰船,火攻皆能奏奇效,珠江水道雖闊,然上下船隻亦多,能否收集所有船隻,待東興港船隊沿江而上時,施以火攻?”

鄭昌恒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東興港已經兵臨城下,大肆收集船隻根本瞞不過他們,一旦有所防備,火攻難以收效。”

“堵塞航道如何?”

“東興港風帆戰艦不過十九艘,兵力卻達兩萬,必然是水陸並進。”

按察使魏長生與鄭昌恒有過節,聽的這話,忍不住譏諷道:“左也不成,右也不成。難不成束手待斃?”

鄭昌恒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魏大人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不如出一妙策退兵?”

“你——”

“諸位。”仇鸞含笑開口道:“東興港攻打廣州,所為何來?據聞是為了向朝廷討要被扣押的海船,能否跟他談談。廣州也不是沒有造船廠,叫各衛將扣押的海船退還,再補償他一部分海船,可行?”

“鹹寧侯應該知道。”布政使田秋看了他一眼,道:“東興港俘虜了朝廷七千水師官兵,正在討要這七千官兵的家眷,這條件,鹹寧侯是否也同意?”

仇鸞眉頭揚了揚,道:“有何不可?廣州城破。生靈塗炭,死傷何止數萬?即便不為自己著想,田大人也應該為廣州百八十萬百姓著想,能讓東興港退兵,再大的代價都值得。”

“能避免一戰,自然最好,不過,應該是根本沒有可能。”鄭昌恒沉聲道:“部堂大人和候爺應該尚不知道。永寧三衛圍剿月港,一把火將月港燒為平地。東興港此番出兵如此迅捷,顯然是為報複朝廷而來,一旦城破,廣州城隻怕也會被夷為平地。”

月港被燒成了平地!陶諧、仇鸞不由相顧失色,真要如此,就是想和談都沒機會!陶諧連忙追問道:“此事可是屬實?”

鄭昌恒微微欠身道:“回部堂大人。是漳州傳來的消息,不會有假。”

陶諧掃了廣州眾官員一眼,看神情便知這話不假,他不由一陣憤怒,朝廷究竟是為什麽要圍剿月港。還一把火將月港燒個精光,這不是刻意逼迫東興港造反?

正在埋怨,卻聽的仇鸞抱怨著道:“這胡萬裏好生奇怪,建造是莫名其妙,永寧三衛燒了月港,東興港要報複,盡管打泉州,打福州便是,廣州又沒招惹東興港,何苦巴巴的前來攻打廣州?”

聽的這話,陶諧也是深有同感,不過,眼下抱怨無益,略微沉吟,他才開口問道:“永寧三衛圍剿月港,火燒月港的消息在廣州城傳開沒有?”

“沒有,為防引起恐慌,這消息一直嚴密封鎖。”鄭昌恒沉聲道。

這是常規處置,沒什麽說的,陶諧等了半晌,見無人開口,便沉聲道:“對東興港而言,月港極為重要,月港既被圍剿,東興港與朝廷已毫無緩和餘地,此戰,諸位也無須再抱有其他想法,唯有堅守廣州城一途。”

微微一頓,他才接著道:“東興港雖則火器犀利,但廣州亦是城高牆厚,防禦完備,除了廣州七衛兵力,本部堂另從梧州調集一萬兵馬前來支援,用梧州水師戰船運送,五日內便可趕到廣州。

東興港賊眾遠來,補給有限,不能久戰,咱們隻需閉城堅守,不出半月,東興港便的退兵,此戰,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至少有六成勝算,諸位以為如何?”

六成勝算?鄭昌恒不由暗自腹誹,怕是四成都沒有,東興港不打泉州,不打福州,偏偏前來打廣州,自然是存了向朝廷示威的意思,沒有手段,胡萬裏焉敢如此自負?

補給不易,不利久戰,正因為如此,才更令人擔憂,胡萬裏豈有不知不利久戰的道理?隻怕不等梧州援兵到達,城就破了,雖是心中腹誹,這話他卻是不敢說,被扣上一頂擾亂軍心的帽子,可就冤死了。

不僅鄭昌恒不看好,其他一眾官員將領也都不敢樂觀,一個個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更不用說奉承幾句了,這讓陶諧頗覺尷尬,掃了眾人一眼,他便自找台階下,“既然沒人反對,那就如此定了,兵法有雲,十倍圍之,廣州守兵遠超東興港,又有援兵,本部堂倒要看看,東興港如何強攻,諸將聽令!”

一眾人連忙“刷”的站起身。

陶諧沉聲道:“江良材,率所部戰船收羅珠江沿岸所有大小船隻,屯集於江心洲航道狹窄之處,避免東興港戰船沿江而上炮擊廣州城。

不出意外,東興港賊眾將會朔江而上,在波羅廟附近上岸,仇鸞、鄭昌恒,本部堂將所有的騎兵交予你們,另外再加上廣州左衛五千兵丁,你們給我滯留在城北一帶,騷擾遲滯東興港的攻勢。

田秋、魏長生,一旦關閉城門,就將燒毀月港的消息散播出去,激起城裏士紳商賈百姓同仇敵愾之心,並組織百姓協助守城。

本部堂率廣州其他各衛官兵鎮守廣州,與廣州共存亡。”

“末將遵命。”幾人齊應一聲,便躬身退出。

“汝力等等。”陶諧卻是叫住了田秋,略微一頓,他才道:“我要連夜調兵,還要寫信,著肇慶、清遠、惠州三衛派兵來援,向朝廷告急的折子須的勞煩汝力。”

“這是下官份內之事。”田秋拱手一揖,起身一掃,見偌大的廳堂裏已隻剩下他兩人,便肅然說道:“大人,這有可能是下官上的最後一份奏疏,下官要懇祈皇上開海,重建遠洋水師,欲國家富強安寧,不可置海洋於不顧,廣州今日之危,皆是海防空虛之故,部堂大人可敢領銜?”

陶諧頜首道:“不獨要建遠洋水師,還須大力重視火器,汝力盡管直言,老夫何懼領銜。”

南頭守禦千戶所,胡萬裏用過晚飯後,便信步出了巡海道衙門,準備查看一下這座南頭所城,因為巡海道衙門設在這裏,南頭所城的規模顯然比一般的守禦所大多了,顯然是因為南頭是進出廣州必經之地的緣故,不過,還未走出多遠,許折桂便從後麵追了上來,敬禮道:“廣州來了些人,想拜見少爺。”

拜見?胡萬裏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道:“是什麽人?”

許折桂有些訕訕的道:“都是一些幫會當家人,前段時間為了盡快收集情報,手下人不得不利用他們的關係和渠道。”

胡萬裏瞪了他一眼,那些個牛鬼蛇神利用一下也就罷了,他可沒興趣見他們,正要拒絕,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這些江湖幫派,也不是不能利用,用的好,同樣是一把利刃,東興港在各地的通訊點被錦衣衛拔掉,這口氣他一直忍著,就是因為沒有對付錦衣衛的好法子,伍子順畢竟太年輕,又沒什麽閱曆,得給他物色些幫手。(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