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

第467章 偷天換日(二十八)

聽的叫好聲,隨即又圍過來幾個士子,一看那副對聯,幾人也是禁不住連連叫好,一人高聲讚道:“好!好一個士子本色!”說著,他便忍不住抑揚頓挫的念道:“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副對聯是明末東林黨領袖所撰,胡萬裏信手拈來,他可不是為了出風頭,而是大有深意的,他是欲以這副對聯鼓勵天下的士子關心國事,天下事,同時也借此表明態度,他這個發動靖難之役的益王,不會仿效朱棣,大搞文字獄,另外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針對八股文,當然,科舉革新,他現在還騰不出來手來,不過是借這副對聯先吹吹風。

見的引起眾人注意,胡萬裏便緩步進了大堂,原本還想找一張靠窗的桌子,一眼掃過去,卻發現竟然是座無虛席,他不由的頗為掃興,恰這時一個三十出頭的士子快步追了上來微微一揖,便含笑道:“兄台文采出眾,氣度雄遠,實令在下佩服,在下與幾位好友閑聚,尚有空位,兄台能否屈尊一敘?”

胡萬裏微微一笑,還了一禮,爽快的道:“那就叨擾了。”

“兄台請。”那士子說著便在前帶路,引領他來到左近一張臨窗的桌子邊,桌上另有兩人,見這情形都連忙站起身來,那士子衝二人點了點頭,便含笑道:“新結識的一位朋友,大家都別客氣。”說著便伸手禮讓。

四人落座,那士子便含笑道:“在下邢一鳳,字伯羽,這位是潘仲驂,字時乘,這位是高拱,字肅卿。”

聽的他一開口介紹,胡萬裏不由的暗笑。合著這幾位都是去年的新科進士,這邢一鳳還是探花郎,潘仲驂也有印象,是二甲前幾名,高拱就更不用說了,這是與張居正同時代的牛人,還做過首輔。記的不錯的話,這幾人應該都在翰林院,怎的有暇泡茶樓?

翰林院官員雖然品秩不高,但身份卻甚是清貴,一眾官員也自惜身份,遲遲無人表態歸附。是以明知益王嚴重缺人,翟鑾都隻建議從國子監掄選官員,沒提及翰林院,胡萬裏今日湊巧遇上幾人,登時就動了心思。

見的三人介紹完之後都看著他,胡萬裏連忙拱手道:“萍水相逢,叫我康乾吧。”

“小二。”邢一鳳招來小二。重新點了壺茶,又加了幾碟點心,才含笑將那副對聯說了,潘仲驂一聽便讚道:“好,這家事國事天下事正好暗合了齊家治國平天下。”

“如今的士子,還有幾人心懷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胡萬裏看著幾人哂笑道:“能關心國事,關心民生,不沽名釣譽。不清談誤國就不錯了。”

見的胡萬裏語氣有些拿大,高拱頗為不滿,他本就是性情高傲,不能藏儲忍耐之人,當即便直言不諱的道:“天下士子並非是不關心國事天下事,而是朝廷不允許,與士子何幹?”

“說的是。”胡萬裏接著道:“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一正君而國定矣,移風易俗之責,皆在君上!”

聽的這話。邢一鳳、潘仲驂都是一驚,就連高拱也不敢接這話頭,這是孟子之言,卻是被朱元璋刪掉了的離婁下的原文,朱元璋將《孟子》刪節後,極少有人在公眾場所公開引用孟子原文,他們三人都是官員身份,哪敢象胡萬裏這般放肆!

邢一鳳略微一愣,連忙輕聲提醒道:“康乾兄,這是犯忌之言。”

“我知道。”胡萬裏不以為意的道:“如今是益王入主京師,難道廠衛耳目還如此猖獗?”

聽的這話,三人不由的暗笑這位仁兄迂腐,益王是發動靖難之役,率兵打入京師的,這跟當年的文皇帝朱棣是一樣的,朱棣當年進京不僅是大興文字獄,而且重新恢複錦衣衛,建東廠,以偵查鎮壓民間的異議和官場上的反對勢力,益王又豈能例外?

高拱最是直接,揶揄著道:“康乾兄看似飽讀經史,難道不知永樂舊事?”

“益王靖難進京,如今滿城士子有幾人不知永樂舊事?”胡萬裏似笑非笑的瞥了三人一眼,正待往下說,卻見唐金寶在他跟前晃悠,心知有事,當下便道:“文字獄之害有甚與焚書坑儒,廠衛亦是弊大於利,益王豈會重蹈覆轍?”說這,他起身拱手道:“叨擾了。”說完便大步離開。

快下樓梯時,胡萬裏停下腳步,分開幾個士子,走到那副對聯前,從懷裏掏出一枚私章,哈了口氣,直接在對聯下方用印,隨後掉頭下了樓梯,見他這舉動,唐金寶心裏不由一跳,連忙招手叫來幾個便衣侍衛,吩咐道:“守住樓梯口半個時辰,準上不準下。”

見胡萬裏在對聯上用印,幾個士子都頗覺好奇,連忙圍了上去,待看的那方小印上的名字是‘朱厚燁’三字,一個個不由麵麵相覷,嘉靖皇帝是朱厚熜,這個朱厚燁還能是誰?半晌才有人回過神來,喃喃著道:“是益王!是益王殿下!”

這副對聯是益王朱厚燁的所寫!剛才下樓的是益王朱厚燁!消息一傳開,二樓所有人都立刻圍了上來,邢一鳳三人擠上前仔細的看了看胡萬裏落下的印章,又返身看了一眼堵在樓梯口的幾個侍衛,臉上都掩飾不住的驚喜。

三人隨即回到窗口,卻見胡萬裏的身影已經混雜在人群之中,茶樓門口也被一隊侍衛封禁,潘仲驂輕歎了一聲,道:“高下立判!”

高拱卻是沉聲道:“不管翰林院如何看,在下執意追隨益王!”

邢一鳳卻是比較謹慎,沉吟了片刻,才道:“益王會不會知道咱們的身份?”

“伯羽兄太高看咱們了。”高拱沉聲道:“益王值的在咱們身上費心思?”

“不論是巧合還是有意,益王的傳達的意思都很明白。”潘仲驂低聲道:“益王鼓勵士子關心國事,痛恨文字獄,對廠衛的弊端也看的很清楚,他不會效仿文皇帝。”

“幾位兄台,在下這廂有禮了。”一個士子湊了上來,道:“方才益王殿下似乎是跟幾位兄台相談甚歡。”

高拱有意將益王的意思散播開來,當即便含笑道:“不錯,益王談及三方麵。”

胡萬裏出的‘望江南’,到宮裏沒有去武英殿,而是自己就拐進了武英殿斜對麵的南薰殿,這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麵積並不大,殿名是取自《孔子家語.辯樂》,‘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胡萬裏頗為喜好這殿名,也考慮到斷時間內不會登基,因此叫人將內閣移到南薰殿來,離著無武英殿近,有事方便奏報,跨進殿門,翟鑾已慌忙迎了出來見禮。

胡萬裏雖然不喜這些子虛禮,卻也知道這年頭禮不可廢,待其禮畢,他才進了房間徑直在一張書桌後坐了,見的房間裏椅子都是一般的高低,他也懶的賞翟鑾座,賞了翟鑾也不敢坐,當下便吩咐道:“免禮,站著回話。”

待太監奉上茶水,翟鑾才躬身道:“稟殿下,方才收到急報,靖遠伯王瑾率領一隊人馬前來京師討要一眾京官家眷。”

聽的是這事,胡萬裏渾沒當回事,徑直道:“本王也沒監禁一眾官員家眷,何來討要一說?”

“殿下。”翟鑾忙提醒道:“京師勳臣貴戚以及四品以上官員不在少數,連帶著親屬,數目則頗為龐大,若是盡數讓其家眷離開,影響不小。”

是影響不小,人口都暫且不說,僅是帶走的金銀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允許這些家眷離開,對京師的經濟是不小的打擊,胡萬裏一時間也有些猶豫,略微沉吟,他才道:“扣留這些家眷,難逃天下悠悠之口,況且還有不少家眷都還在薊州、宣府兩鎮。”

略微沉吟,翟鑾才斟酌著道:“每日裏到下官家裏打探消息的官員子弟及親屬絡繹不絕,不少人正在返回京師的路途之中,其實明眼人都能看的出這天下大勢,沒多人願意千裏迢迢去西安那個不測之地,不過,為防授人以柄,殿下的出張告示。”

胡萬裏頜首道:“一則要聲明,所有勳臣貴戚以及官員家眷去留自便,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攔羈絆,二則聲明,對所有隨駕西巡的勳臣貴戚官員都與本王手下官員一視同仁,一應待遇循舊例。三,循小琉球例,嚴格保護本王治下所有官員士紳商賈百姓的私產,任何人,包括本王在內,不得侵犯他人私產,即便是囚犯的私產也不容侵犯!”

聽的胡萬裏這幾條聲明,翟鑾不由大喜,忙躬身道:“殿下睿智英明。”抬起身,他便道:“殿下,山東魯王、魏國公、成國公、廣寧伯、南京戶部右侍郎夏邦謨、南京兵部右侍郎閔楷等都上折子,懇祈殿下監國。”

“監國?”胡萬裏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