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此夜

第65章 鬼死魂散

人影飛動,光影交織,呼聲不止!

刹那間便已數十招過去,呂宋洋心中仍有顧忌,身手施展不開,竟又被張伯炎占得了上風,群豪喝彩之聲又起。

張伯炎長眉微顫,掌影如風,掌戳指點,他將劍拋出,其意在於告知天下英豪,自己隻需用雙掌便可取勝於眼前這個狂妄少年。

此時雖無劍在手,但他將劍法化做掌法使用。

而他那十隻纖秀瑩白的手指,亦無殊十柄切金斷玉的利劍!

張仲淼掌中緊握著的師兄張伯炎擲出的寶劍已漸漸鬆弛,凝重的麵色,也已漸漸泛起笑容,側目一望,哪知五三道人亦是麵含微笑,凝神注目,竟似也已胸有成竹,穩操勝算。

又是數招拆過,張伯炎攻勢越發淩厲,但一時之間,呂宋洋竟也未見敗象。

群豪雖不斷在為張伯炎喝彩加油,但心中亦不覺大是驚異,這少年初出師門,年紀輕輕,想不到竟有這般武功,能在張伯炎掌下經久不敗。

數十招拆過以後,呂宋洋心神漸穩,見到張伯炎攻勢雖然淩厲,但亦未能將自己奈何,心中不覺大定,自覺致勝已有把握。

呂宋洋自幼習武,師承“長空一劍”戚長空,又得“煙雨仙客”任平生授予《不周劍法》,武功自是不弱,師門功夫本以空靈變化、威猛淩厲的攻勢為主。

但呂宋洋此刻仍以守勢為主,看似已盡全力,其實卻隻不過用了五成功夫。

隻見張伯炎雙掌翻飛,身形飛縱,他忽然暴喝一聲,雙掌交錯揮來。

呂宋洋突地長嘯一聲。騰身而起,張伯炎心頭一震,隻覺四股銳風,上下左右,交擊而來,他無論如何閃動。都難免要被擊中,他若不閃動,雖然無妨,但對方身形已起,下一招瞬息便至,他木然當地,豈非是等著挨打!

見此形勢,眾人皆驚,張仲淼得意的臉色。不禁大變,訝然驚呼道:“長空一劍!”

呂宋洋手下應敵,口中從容答道:“正是!”

張伯炎發掌之際,沉聲問道:“你與戚長空是什麽關係?”

呂宋洋淡然一笑,道:“他是在下的授業恩師。”

話音落處,長劍帶動一縷輕風,自高空斬下,直劈張伯炎的麵門。

張伯炎“啊”的一聲。將身一錯,避開淩厲的劍芒。

呂宋洋手腕一反。轉手一劍,又使出一路輕靈的劍法。

此劍法看似十分拙劣,漏洞百出,不似方才那般精妙。

方才的驚駭尚未完全消散,張仲淼麵色大駭,又自驚呼一聲。

“不周劍法!”

此時他的驚駭更要勝過前一次的千百倍!

語聲之中。布滿驚駭之意,似乎眼前所見到這一切隻是一場幻覺而已,不可置信。

“不周逍遙客,是你什麽人?”

他一生之中雖然最服“不周逍遙客”,但在他心底深處。卻仍存著一份私念,想要與“不周逍遙客”,一較短長,如今見了這等妙絕人寰、並世無儔的招式,心中不禁悵然若失,自歎不如。

原來江湖之中,精妙的劍法招式數不勝數,但拙中取奇的武功,卻極為少見。

“不周劍法”將劍法之中眾人棄而不用的拙劣劍招妙用,招中套招,連環抽撤,看似漏洞百出,實是誘敵深入,縛人手足,是以“不周劍法”一出,天下武功盡皆為之失色!

呂宋洋此刻一招施出,便正是“不周劍法”中的第一式“周山有缺”中的變化“周而複始”。

但見他右掌拔劍,然後踢腿沉掌,變為一招,左掌五指箕張,劍隨掌落,破雲而下!

他久已蓄勢伺機,直待這一掌一劍便奏全功,眾人亦都失色驚呼。

哪知張伯炎果然不愧是江湖之中聲名顯赫的人物,武功上果有超人之處,他身形木然,直待呂宋洋一劍揮下,突地一掌翻天,向上迎去,隻聽“啪”地一聲,如擊敗革,兩掌相交,十隻手指,竟緊緊糾纏在一處!

呂宋洋這一招攻勢,固是驚世駭俗,但張伯炎雙掌上翻,竟能在閃電之間,接住了呂宋洋從上而下的長劍,變幻莫測的手掌,其功力之深,部位之妙,時間之準,更是令人心驚!

群豪齊地發出一聲大喝,亦不知是喝彩,抑或是驚呼。

隻見呂宋洋淩空倒立,身軀筆直,竟宛如一枝淩風之竹。

四下窗隙中吹來的晚風,吹得他大袖輕袍獵獵飛舞。

此時,他白衣勝雪,衣袂飄飄,使他本已蒼白的麵容,更加顯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目光炯然盯著張伯炎的眼睛,良久良久,身形方自緩緩落下,但持劍的兩隻手掌,猶未分開。

他腳尖乍一沾地,張伯炎左腳後退半步,然後兩人的身形,便有如釘在地上似地動也不動,四道發亮的目光,也緊緊糾纏到一處。

這兩人此刻竟是以自己全部的心神、功力相鬥,甚至連生命也押作了這一番苦鬥的賭注。

於是四下的驚呼聲一起消失寂靜,默默如死,但呼吸之聲,心跳之聲,卻越來越見沉重。

樓上的人,眼看著這兩人的空門,同是心弦震動,樓下看不到他們的人,見了四麵窗台上的人突地變得異樣的沉寂,更是心情緊張,不知上麵究竟是誰勝誰負。

靜寂中,突聽樓板“吱吱”響動了起來,隻見兩人的額麵上,都沁出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呂宋洋雖然招式奇奧,但內力不夠,畢竟比不得張伯炎數十年性命交修,功力的深厚,此刻更已顯出不支之態。

於是張仲淼冷如冰岩的麵容漸露喜色,五三道人麵色卻漸漸沉重。

死一般的寂靜中,樓下突地哄然發出一連串驚呼,眾人心頭方自一驚。

隻見這沉寂的夜晚,突地湧起了一陣熱意。就連旁觀者的麵上,也沁出了汗珠,呂宋洋、張伯炎更是滿頭大汗,淋然而落。

接著,竟有一陣銅鑼之聲響起,一個尖銳的喉嚨喊道:“失火了。失火了……”

滿樓大亂,滿街亦大亂,一片赤紅的火焰,突地卷上了酒樓……

四下群豪顧不得再看,接連著飛躍了下去,看熱鬧的人們,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跌跌衝衝地衝出了這條街。

雖有救火的人,但這火勢卻來得十分奇怪。猛烈的火舌,霎眼間便將整個酒樓一起吞沒。

但呂宋洋、張伯炎兩掌相交,生死關頭,卻仍誰也不敢後退半步。

張仲淼滿頭大汗,目光盡赤,雙環“鐺”地一擊,方待躍去,哪知麵前人影一花。五三道人已冷冷擋在他身前。

他激怒之下,大喝一聲。將手中長劍一揮,疾地擊向五三道人麵門,左掌變為掌,身形輕輕一掠,頓覺一般勁風,一道銀光。擊向呂宋洋脅下。

此刻呂宋洋心力交瘁,莫說張仲淼突然此處的一劍,便是十歲幼童隨手擲出的一塊石子也禁受不住,隻得瞑目等死。

張仲淼雖是劍掌齊出,但力道俱在右掌這一劍。左掌隻不過是聊以去亂的耳目,他自己也知道傷不了五三道人分毫。

隻見五三道人冷笑一聲,腰身突地向後一仰,手掌輕輕搶出,他腰肢柔若無骨,這一仰之

下,伸出兩指,已將那疾飛而去的劍搭住,指尖一勾,那一柄長劍從張仲淼的掌中脫出,竟轉向張伯炎擊去。

呂宋洋方才心中一驚之下,被對方乘隙進逼,此刻更是不支,眼看已將跌倒,哪知張伯炎此刻頭心亦不禁一震,他頭心一喜,拚盡餘力,反擊過去。

五三道人輕輕笑道:“這就叫做自食……”

話聲未了,突見那長劍“嗖”地一聲,竟飛了回來,反向五三道人腰後擊去。

五三道人微微笑道:“幾十年不見,果然武功大進!”

談笑之間,右掌輕抓,竟又將那飛長劍抓在手中,有如探囊取物一般。

要知他在避居此地二十年,雖不問江湖之事,但一身的武功的並未荒廢,耳目之明,身手之快,實已天下無雙,便是一根飛針自他身後擊來,他也一樣可以接住,莫說是一柄長劍了。

張仲淼心頭一懍,身形後仰,全力來奪這隻長劍。

倏忽,“呼”的一聲。

他手腕一翻,竟甩出一根千淬百煉的烏金鏈子,雖然細如棉線,但卻堅韌無比,刀劍難斷。

哪知站立一旁的鬼使,突地身形一閃,右掌突地一剪,便已將金鏈剪斷,張仲淼重心驟失,雖然下盤穩固,卻也不禁向後退了半步。

此刻火舌已倒卷上來,將樓上四麵窗台,燒得“嘩剝”作響,炙熱的火焰,烤得呂宋洋、五三道人、鬼使、張伯炎、張仲淼五人,俱已汗透重衣。

突地,南麵的窗屏被風一吹,整片落了下來,燃起了牆角堆移的桌椅。

漸然,屋梁上已有了火焰,烈焰席卷而來。

一片焦木,“啪”地落在五三道人身畔,他足下迅速移動,避開了張仲淼的踢出的一腿,右足一挑,挑起了那段帶著火焰的焦木,呼地一聲,向張仲淼激射而去!

張仲淼厲叱一聲,左掌反揮,一般掌風,將焦木擊落樓外。

此刻他卻全然忘了自己腕上還殘留著半截烏金鏈子,左掌揮出之際,金鏈猝然反掄而出,竟擊在自己的後頸之上。

金鏈雖細,但卻是千淬百煉而成,再加上他自身的功力,後頸之上,立刻鮮血淋漓,張仲淼大吼一聲,摔去了左腕的金鏈。

五三道人口中雖在笑語,但身形卻已轉在張伯炎身畔。

呂宋洋苦鬥之中,見五三道人仍然未走,心中不覺大感安慰,但此刻見他一隻大掌,已將拍在張伯炎身上,竟突地低叱一聲,雙掌齊推,將張伯炎推開五尺,兩人一起“砰”地坐在地上。

鬼使驚喟一聲。掠到他身畔。

張仲淼亦自趕到張伯炎身旁,齊地俯身一看。

隻見他兩人雖然氣喘咻咻,全身脫力,但顯見沒有受到內傷,隻是目光發怔地望向對方,似乎心裏俱都十分奇怪。

原來這兩人苦鬥之下。俱已成了強弩之未,加以連遭諒駭,真力漸消,兩人掌雖仍緊緊握在一處,但掌上卻已都沒了真力,呂宋洋鐵膽俠心,不願借著第三者的力量來傷殘對於,見到五三道人一掌拍下,便不借自己身受重傷。將張伯炎推開。

他一推之下,才發覺兩人俱已全無餘力來傷對方,不禁怔了半晌。

突聽樓下響起了一陣大呼,“師兄!師兄!”。

繼而,“呼”的一片冷水,往南麵火焰上潑來。

接著,劍光閃動,幾名灰衣番僧。一手舞劍,緊裹全身飛躍而上。

五三道人心頭一驚。一拉呂宋洋,大喝道:“走!”

哪知張伯炎略一調息,又見來了助手,精神突長,大喝道:“呂宋洋,勝負未分。走的不是好漢!”

呂宋洋劍眉怒軒,掙脫了五三道人的手腕,驀地一躍而起。

此刻張伯炎人已撲來,“呼”地一拳,擊向他胸膛。這僧人雖然已然上了年紀,但此刻目光盡赤,僧衣飄飄,神情之剽悍,實不啻弱冠年間的江湖俠少。

呂宋洋心頭頓時一陣熱血上湧,亦自激起了心底寧折毋彎的天性,身形一轉,避開這一拳,左掌橫切,右掌直劈,“呼呼”兩掌,反擊過去。

一陣火焰隨風倒下,又是數段焦木,“砰砰”落了下來。

四個灰衣番僧身影閃動,各仗長劍,朝五三道人圍了過來,封住他的退路。

此四人俱是天竺僧,乃是張伯炎、張仲淼二人入天竺為僧的同門,他們身法輕靈,劍勢辛辣。

張仲淼喝道:“先抓住五三道人。”

話音一落,四道劍光“唰”地一轉,有如四道霹靂閃電,反劈向五三道人擊下!

鬼使擔心五三道人的安危,自是心焦不已,倏地奔向前去,欲助他脫離險境。

哪知,張仲淼斷喝一聲,“噌”的一聲,擋在鬼使身前,兩人交手。

五三道人雖身居危境,卻仍是淡然一笑,向這四個灰袍道人輕輕掃了一眼。

五三道人身腰一擰,手掌揮出,隻聽“鐺鐺鐺”三聲清鳴,三柄長劍,竟在這刹那間,被

他一對肉掌擊斷!

第四人手特長劍,方自一愕,隻覺右腕一麻,掌中長劍便已落到五三道人左掌之中!

五三道人冷笑一聲,右掌一揮,掌中長劍,“唰”的一聲,朝第四個番僧刺去。

突地雙掌一合,右手接過了左手的長劍,平平一削。

第一個番僧後退不及,額角一麻,慘呼一聲,滿麵流下鮮血。

第二個番僧俯腰退步,隻覺頭頂一涼,五三道人一劍橫掃,貼著他的頭皮削去。

第三個道人心魂皆喪,神色大變。

哪知五三道人突地輕輕一甩,頓住了劍勢,左掌無聲無息地拂了出去。

隻聽“鐺”地一聲,第三個番僧掌中的斷劍,落到地上,他左手捧著右腕,身形倒退三步,呆呆地愕了半晌,還不知道五三道人這一招究竟是如何發出的。

第四個僧人驚魂未定,隻見五三道人舉手投足間,便已將自己的三個師兄打個落花流水,哪裏還敢戀戰,轉身奔了出去。

五三道人大喝一聲:“哪裏逃?”聲如驚雷,震天動地,亦威懾人心。

第四個番僧腳步未舉,兩脅之下,已然慘中了一劍!

張仲淼與鬼使一交手,便已然落敗。

但見鬼使銅牙緊要,目光如炬,一雙銅拳,砸向張仲淼腹部,帶起一陣陰風。

張仲淼驚恐之餘,回首顧盼,拳風之激厲,竟似比自己擊出時還要猛烈三分!

他神色大變,連退數步,身形一閃,倒縱出去,方才勉強避開鬼使的一對鐵拳。

此刻一段燃燒著的焦木,突地當頭落了下來,張仲淼前後被擊,雙掌一穿,斜斜向前衝出,他頓下腳步。穩住身形,卻見鬼使正含笑站在他的麵前!

此時,火勢更大,將四下燃燒得亮如白晝,將這個本就破舊的小樓,燃燒得搖搖欲墜。

呂宋洋咬緊牙關。擎著一方寶劍,雙足釘立,與張伯炎苦苦纏鬥!

“不周劍法”之中有眾多奇詭莫測的招式,但此刻在他手中發出,威力卻已銳減,便是真的擊在張伯炎身上,也未見能將他傷在劍下!

然而,身形閃變的張伯炎,又何嚐不是強弩之未。打到後來,兩人俱已是招式遲緩,拳腳無力,

有如互相嬉戲一般,隻有麵上的神色,卻遠比方才還要沉重。

突聽“嘩啦”一聲,摟板塌了一片,火舌倒卷而出。張伯炎身體後引,往後退去。正好陷在倒塌的樓板裏。

他驚呼一聲,手指扳住樓板的邊緣,但邊緣處亦在漸漸倒塌,眼看他便要被漫卷的火焰吞沒,以他此刻的功力,哪有力道翻上。

呂宋洋劍眉微軒處。心念無暇他轉,一步跟了過去,俯身抓起了張伯炎的手腕。

但他此刻亦是油盡燈枯,用盡全身氣力,卻也無法將張伯炎拉上來。

又是“喀嚓”一響。他的立足之處也在倒塌之中,他此刻若是閃身後退,張伯炎勢將跌入火中,他此刻若不後退,勢必也將被火舌卷人。

張伯炎全身顫抖,被火炙得須發衣裳俱已沾滿了火星,漸將燒著。

呂宋洋望著這曾與自己拚死相擊的敵人,心中突地升起了一陣義俠憐憫之感,手掌緊握,竟是絕不放鬆。

一段焦木落將下來,他避無可避,閃無可閃,眼看著焦木擊上了他的額角,若是再偏三寸,他性命就得喪在這段焦木之上。

張伯炎眼簾微張,長歎一聲,他此刻實已不禁被這少年的義俠之心感動,顫聲道:“快

逃……快逃……不要管我……”

呂宋洋鋼牙暗咬,右掌抓著他手腕,左掌緊握著一塊橫木,鮮血和著汗水,滾滾自他額

角流落,一滴一滴地滴在張伯炎的身上。

此時形勢甚是危機,千鈞一發,兩人命懸一線,稍有不慎,便會葬身火海,絕非生還之望。

突然,自高空伸出一條繩索,落到呂宋洋手邊。

呂宋洋心頭一驚,一把抓住繩索,身形隨之蕩開,張伯炎亦自隨之升上,五三道人袍袖一拂,一陣強力,將他們帶出了險境,兩人一起落到樓上。

兩人已然脫險,猶立在原地,似乎尚在驚險之中,尚未醒來。

忽然,樓下眾人一片唏噓,但見小樓上,突然飄過一道碧綠的身影。

眾人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身著翠衣的女子,飄然而至,落在小樓之上。

她一襲碧衣,掌中握著一方碧劍,身形一掠,以迅雷之勢,閃至五三道人麵前,舉起寶劍,一劍刺去。

五三道人竟不躲閃,目光盯著那一方寶劍出神。

隻聽見“噗哧”一聲,一道鮮血自五三道人的胸口噴射而出。

此時,火勢更加猛烈了!

猖狂的赤焰,像一張張開血盆大嘴,要吞噬一切。

鬼使大吼一聲,撲了上去,大呼“主人!”

那聲音驚天動地,穿雲裂石,似乎有擊毀一切的力量。

而此時五三道人,隻是凝目盯著那一方碧如秋水的寶劍,訥訥問道:“這……這劍是從何處而來!從何處得來?”

如此重擊,竟然還能張嘴說話,令在場的人無不為之愕然!

五三道人的內力究竟是何等高深莫測!

無人知曉。

見此情形,那女子自是驚恐不已,她右掌持劍,全身顫栗,顫聲道:“是……是師父遺物!”

此話一處,似一記響雷,擊中了五三道人,他全身發抖,顫聲道:“你……你是師父是誰?她…她怎麽樣了”

“先師何玉秋,已然亡故,今日殺你,便是為師報仇!”

那女子凜然答道,一字一頓,緩緩吐出,語音之中充滿怨憎與仇恨。

話音一落,她又猛一發力,將那一柄劍又刺進了幾分。

五三道人麵目之上,滿布失血的蒼白之色,口中喃喃念道:“什麽……什麽……她死了……死了……”

“死了”兩字在熊熊的烈火、滾滾的煙塵之中回蕩,就像一道符咒。載滿淒涼的寓意。

“死了!”“死了!”

死亡,這也即將是叱吒江湖多年的五三道人生命的真是寫照。

“死了!”“死了!”

回蕩的語聲,像一首淒涼的挽歌,吟唱著生命最後的荒涼與冷清。

“死了!”“死了!”

是一聲哀婉的歎惜,感懷著人生末尾的遺憾與悲戚。

火勢繼續迅猛上升,而不可一世的五三道人卻倒下了。倒在煙塵裏。

他終將與塵土化成一樣的黃色,即使此時他的鮮血宛似熊熊的烈焰,還有溫度,還有顏色。

但最終會凝固,冰冷。

這一切發生太快了,就像一個虛無的夢境一般,夢裏的殺機,卻流進了現實。

五三道人死了,他是被一柄劍殺敵的!

更準確的說。他是被一個女人殺死的。

他確實死了,這將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呂宋洋的目光朝那刺入五三道人體內的劍望了一眼,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那女子身上。

熟悉的劍,熟悉的人,熟悉的仇人與熟悉的複仇者!

其實,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那女子正是慕容冰清,而那柄劍。正是呂宋洋在衡山凶案現場,所見的那位碧衣婦人的佩劍。

原來那日慕容冰清離開呂宋洋的房間之後。便去了一趟衡山。

她曆經艱辛,找到了那一間石屋,找到了那一株刻寫著“哀”字的樹木,她取回了師父何玉秋的劍。

她跪在師父墳前指著藍藍的天空發誓,她要用它親手殺了仇人。

所以,她回到了這裏。親手殺死了一個人,她心中認定的仇人。

慕容冰清望了一眼倒下去的五三道人,將長劍一收,提著沾滿鮮血的劍,正欲離開。

鬼使暴怒。狂吼一聲,雙臂一振,攔住慕容冰清!

慕容冰清嬌容一變,凜然道:“你要做什麽?”

鬼使麵色一沉,冷冷道:“報仇!”

呂宋洋擋在鬼使身前,道:“且慢!”

鬼使冷哼一聲,長劍一揚,朝慕容冰清刺去,絲毫也不理會呂宋洋的反對。

慕容冰清淒豔一笑,道:“來吧!”

鬼使一劍揮至,呂宋洋長劍一擋,被一股勁力,震退三丈之外。

他與張伯炎一番激戰,真力大傷,哪裏還是鬼使的敵手。

鬼使長嘯一聲,舉劍朝慕容冰清刺去。

“慕容姑娘小心!”

呼聲落處,隻聞“噗”的一聲,鮮血飛濺。

一條瘦長的白影,閃電般撲至慕容冰清身前,替她受了鬼使這淩厲無比的一劍!

呂宋洋轉目一看,中劍那人正是那日與慕容冰清同行的“高個子”。

慕容冰清心中一動,花容慘變,淒然道:“謝天恩為什麽?”

那“高個子”輕聲道:“因為,你替我報仇了,殺了‘窮凶惡極’,而我……我……對你……”

他一言未了,竟已然沒了氣息。

眾人一聽此話,心頭俱為之一凜,原來“高個子”竟是仙劍山莊少莊主謝天恩。

仙劍山莊,全莊上下,被宋窮凶、周極惡二人屠殺,他僥幸逃脫,在莊內找到祖傳秘籍,日夜練習,終有大成。

慕容冰清在江湖之中走動之時,遇見他,便欲讓他幫自己暗殺五三道人,是以那日兩人同行來到天龍鎮中。

然而,此刻謝天恩一條年輕的生命已經凋亡。

寂靜無聲的凋亡,好似夜空之中,飄落的一片黃葉,無聲無息。

慕容冰清望著雙眼漸漸闔上的謝天恩,淒然道:“我並不喜歡你,殺‘窮凶極惡’也並不是為了你,隻是為了挑釁五三道人,可是你卻……”

她一言至此,淒豔一笑,身形一掠,兀自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此時,樓下一片大亂,有人振臂高呼“鬼頭死了!鬼頭死了!”

而樓上,已經沉浸在血色的荒涼之中。

那四個灰袍道人,此刻驚魂已定,轉而撲向鬼使。

呂宋洋長劍一展,劍光如雪,將他們全部逼在一邊,眼波轉處,突地暴喝一聲,閃電般掠了過去。

張仲淼見呂宋洋向鬼使那邊躍去,不由一怔,轉身望去,刺出一劍,直逼呂宋洋眉心。

那劍勢雖快,卻因為是奔襲,力道減弱,並未能傷得了呂宋洋。

四個灰衣僧人又自撲來,已然脫離險境的張伯炎目光一轉,低叱一聲:“住手。”

他呆呆地望了呂宋洋兩眼,忍不住長歎一聲,默然垂下頭去。

呂宋洋喘息未定,嘶聲道:“勝負未決,你可要再打一場!”

張伯炎垂首默然半晌,顫聲道:“我……我輸了!”

這三字說將出來,生似已費去了他平生的力氣,呂宋洋怔了一怔,也想不到這倨做的道人竟然會說出服輸的話來。

隻見他麵容灰敗,頹然站起,刹那間他竟由一個叱吒武林的一代豪強,變成了個蕭條寂寞、風燭飄搖的失意老人!

張仲淼望著他師兄的身影,心頭亦不禁一陣黯然,低低道:“大哥……”

張伯炎頭也不回,顫聲道:“我們走吧!”

話聲未了,他已倒在地上,他身上的創傷,實在還遠不及心底的創傷嚴重。

張仲淼驚呼著將他抱起,閃電般穿過火焰,躍下樓去。

四個灰衣僧人身形齊掠,跟隨而下。

又是轟然一響,整個小樓,已倒塌了一半。

呂宋洋呆了半晌,突地長歎一聲,道:“張伯炎,畢竟是個英雄!”

鬼使奔進烈焰之中,抱起五三道人的屍身,跳出火海。

此時,官府的兵馬隊,終於姍姍而來。

馬蹄聲,驚呼聲,救火聲,倒塌聲,叱吒聲……

在這邊遠的小鎮裏,混合成一曲雜亂而驚心的樂章。

遠遠人群之中,街角上站著一個蒼老的婦人,正牽著一個呀呀學語的嬰孩遊戲著。

孩子剛剛學會走路,手裏拿著一根小樹枝,興高采烈的揮舞著,嘴裏念念有詞。

呂宋洋躍下已然坍塌的小樓,走在大街上,定神看向那孩子的口,從他的口型知道,孩子高興的含著:“殺,殺,殺……”

酒樓裏,走出一個風姿綽約的老板娘,她苦笑了一下,歎道:“這樣結束,最好。”

修鞋鋪前,緩慢走出一個殘疾老者。

他架起他的雙拐,淒然**,喃喃自語:“這個小鎮,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