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3 她信佛【20160114修文起】
0083 她信佛 20160114修文起
出生晚？徐響冷笑，盯著龍太子的目光中流露出惡意，他衝著龍太子的後腦勺說：“你是出生比我早，我承認，但你也得承認，我是陪伴她最久的那個孩子，你才陪了她幾年？啊——我想想??”
徐響心裏知道答案，卻一根一根的手指頭算著，他當然知道龍太子看不到，可他還是覺得這麽解氣，比了個“五”說：“五年吧，這麽短，哈哈，怪不得你連自己的親媽長什麽樣都忘了！”
“是五年零三個月二十八天。”
龍太子的聲音很輕，但徐響卻被他這句話震住了，或許是因為他們兩個是兄弟，明明龍太子的聲音還是那麽的平靜，徐響卻能感受得到其中飽含著的傷痛與不舍。
徐響眼睛通紅，但他這麽長時間一直沒有真正哭出來過，往往是眼淚剛湧出時，他就忍住了。沒有流出的淚水灌滿他的心腸，被他從小便萌生的恨意凍得硬邦邦的。可這一瞬間與龍太子之間這種莫名其妙的理解，令他的心腸內的堅冰緩緩融化。
徐響決定乖乖地閉嘴，暫時將所有諷刺的話都咽回肚子裏了。龍太子的這句話確實觸動了他，但因為龍太子那個劣跡斑斑任性妄為的父親，徐響還是對他的這份思母之情有所懷疑。
他在心裏默默做著算數，他想算算龍太子給的那個天數是真是假，他不想冤枉他，但更不願被人當傻子似的蒙騙。
龍太子一直背對著徐響，因而徐響沒有看到龍太子此時與那個平靜聲音所不匹配的表情——哆嗦不停的嘴唇，發紅的鼻尖，流淚流得發痛的雙眼。
無論他多麽盼望，盡管他的母親早就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了，他都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閉眼長眠的人還是他的母親。
龍太子的記憶中沒有機會記下母親容顏的變化，可能很久以後回想起來，他隻記得小時候那個烏黑長發、充滿活力的母親，還有她最後死去時，他所見到的這個短發燙卷，瘦到雙頰凹陷的母親。
媽，你怎麽突然一下就變樣了呢？剛剛兒子都不認識你了。
這樣想著的龍太子再也無法抑製心中悲痛的巨震，他渾身顫抖地從**滑倒在地。他雙膝跪地，額頭抵著床沿，右手像是發泄一般不停地捶著床邊，絕望地嘶吼著：“媽——媽——”
徐響不想讓龍太子打擾到母親的靈魂，但見他沒有傷害到母親，他便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隻是靠著門，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這個哥哥。剛剛的算數已經有了答案，和龍太子給的那個數字吻合。就衝這個，徐響就允許他發泄一下。
猛烈的發泄令龍太子疲憊不堪，他的手抬起前伸，母親的頭發有些亂，他想幫她整理一下，那麽整潔的母親走的時候也應該是整整齊齊的。
可是，徐響卻突然衝上來，揪住龍太子後麵的衣領，龍太子猝不及防地被他拽翻在地。
徐響咆哮著：“別碰她！”
“我隻是想給她整理一下頭發。”龍太子從地上站起來，難得地沒有還手。
徐響比龍太子稍微矮點兒，他們倆現在站得很近，因而他看龍太子時需要稍微抬頭。
徐響原本是怒氣衝衝地瞪著龍太子，但當看到龍太子滿臉的淚水時，徐響不自然地別開目光。
龍太子現在的這個樣子又勾起了他的悲傷，鼻子又開始發酸，但他的聲音努力將情緒隱藏：“她信佛，八個小時以內先別碰她，會很疼的。八個小時以後，隨便你。”
龍太子點頭，他怕自己失控，所以離床遠遠的，靠著牆坐在地上，情感的宣泄比體力的損耗還要讓他虛脫，他無法像徐響那樣靠著牆站著。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躺著他母親的那張床的方向上，但他的雙眼並沒有焦距，他看的東西並不在眼前——
那個帶著大花園的房子是他最初的家，他還未出生時就住在那裏，不過，現在他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回去了。
在他五歲之前，那個家一直都是溫暖的，盡管父親對他很嚴厲，但母親的懷抱一直溫暖著他保護著他，成為他與父親抗爭的依靠。當父親明明不對，但仍一意孤行地對待他時，溫柔的母親也會嚴厲起來訓斥父親。
一直溫柔的人突然發起火來可是很可怕的，父親根本就不是母親的對手。除了幫他對付父親，母親還是龍太子和父親之間溝通的傳話筒。他說的話，父親不見得答應，但他知道隻要他的聲音經過了那個傳話筒，父親不會那麽果斷地回絕的。
可是這種情況隻持續了五年多，實際上，龍太子有記憶的時間更短。父親依然嚴厲，母親依然溫柔，但即使是還是孩子的他也清楚地知道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了。
幾個月之後，母親就離開了，留給他的隻是那句“對不起”以及那些折磨著他的溫暖回憶。
一直陪伴著自己的母親突然不見了，孩子們都會哭鬧著尋找，龍太子也不例外，他想找母親。可是，父親不準他去找，而他也不知道到哪裏去找。
他想找人陪他去，可是他奶奶厭惡母親，姑姑也不喜歡母親。她們哄騙他，給他好多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帶他去好多有意思的地方，她們千方百計地哄他開心，卻不肯帶他去見他最思念的人。
他知道她們靠不住，他就求在他家做事的阿姨帶他去。阿姨比那些口口聲聲說著最喜歡太子的人要好得多了，照顧他的阿姨是真心喜歡他，因為她帶他去了。她將他帶到一個小房間裏，告訴他在那兒乖乖地等著，她一會兒就把他媽媽也帶過來。
龍太子一直在那間小屋子裏麵乖乖等著，小屋很黑，可他一點兒也不害怕，因為他很快就能見到媽媽了。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隻感覺好久好久，久到他肚子都餓了。屋子裏麵有餅幹還有水，但是龍太子隻喝了水，他沒有吃餅幹，因為他的媽媽就要回來了，媽媽做的菜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他要留出肚子等著媽媽給他做好吃的。
他明白天變黑再變亮就是一天過去了，可是這個房間裏的窗戶是被木板封住的，他看不到外麵，不知道外麵的天是不是也像他呆的這間屋子一樣。他想跑出去看看，可是門被鎖住了，他怎麽打也打不開，他隻能在屋子裏等待著。
可惜，這漫長的等待並沒有換回他的媽媽，他既沒有等來媽媽，也沒有等到那個阿姨。門被撞開的時候，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他暴跳如雷的父親和不停地掉眼淚的姑姑，還有很多個他不認識的叔叔們，而那個阿姨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麵前。
龍太子從那個時候開始便期盼自己快點兒長大，那樣，他就可以不依靠任何人，自己去找媽媽了。他乖乖地喝牛奶，因為姑姑說喝牛奶才能長高。然而，這個這麽重要的念頭卻突然在某一天變得無所謂了。
那天，他不小心地聽到自己的媽媽又有了一個寶寶，和自己的爸爸沒關係，卻是自己的弟弟。她是他唯一的媽媽，他卻不再是她唯一的孩子。
他不喜歡這樣，他感覺媽媽對自己的愛變少了，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對自己那麽好了。他的這個想法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有人開解他。
其實，就算他說出來，他的父親要不就是沉默著不說話，要不就是吼他一頓，而他的奶奶和姑姑則會說他說得對。無論哪種都不是他想要的，他隻能沒有哭鬧，十分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
這件事後，龍太子對長大沒那麽期待了，事實上，就算他不那麽拚命地喝牛奶，他也長成高個兒了。隻是長大的他，有能力去找自己母親的他，甚至知道在哪兒可以見到母親的他，並沒有那麽做。
就連他的母親想要見他，他也拒絕了。他從來不熱衷念書，高考的成績自然很慘，他被父親安排去意大利讀書。
出國之前，他的手機曾打來一個陌生的號碼，那是他和母親唯一且是最後一次通話。他的母親想要見見他，可他拒絕了，並且很嚴肅地希望她不要打擾自己的生活。
不過，那通電話後，他一直都沒有換號，每次手機響他都有所期待。可是他在意大利那麽多年，那個號碼再也沒有打來過，他的話應該傷透了她的心吧。
直到他回國後不久，那個電話才又打來，這麽多年，他一直說服自己的心不怨恨她，可是他還是無法原諒她當年拋棄自己的行為。電話不打來時他想念，打來時他又不肯接。他的這種矛盾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罰他無法見到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麵。
靠著牆的龍太子閉上眼睛，什麽都不願看了，他的樣子像是睡著了，可是他的腦子並不混沌，悔恨令他的心一陣一陣的疼痛，而這種疼痛令他無比清醒。
徐響一直看著他，他一點兒都不怕被龍太子發現，大不了大幹一場，他早就想狠狠地揍他一頓了。徐響知道龍太子的悲痛不是裝出來的，他能感受到他這個哥哥的悔恨絕望，今天的事應該會讓他餘生都不得安寧吧。
可惜，他恐怕沒有餘生了，徐響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上一代的恩怨就讓他們兩兄弟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