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愛

0096 無法輕易做出的抉擇.

0096 無法輕易做出的抉擇.

龍太子皺眉,綠燈已亮起,他該過馬路了,但那位司機執著的“召喚”,他好像也無法視而不見。

憑著直覺,龍太子覺得如果自己現在過馬路的話,那個司機十有仈Jiǔ會丟下車直衝過來的。他不禁想,難道我國出租車行業現在已經如此不景氣了嗎?但看看這麽惡劣的天氣,他又覺得就算是這樣,這麽大的雨,應該是不差人隻差車的吧?

就在他思考的工夫,綠燈又變成了紅燈,既然過不去了,想了想,龍太子最終還是向那輛出租車的方向走去。雖然他沒錢,但盛情難卻,大不了,等到圖南文化時讓熱情的胡編付錢吧。

“小夥計,你還記不記得我?”見龍太子走過來,那位司機表情一改先前的焦急,咧著嘴笑著問。

司機長得又黑又瘦,龍太子真沒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這號人物,搖了搖頭,反問那個坐在出租車裏樂嗬嗬等著他回答的人,“你見過我?”

“你心可真大!”黑瘦司機一拍大腿,瞪大眼睛問:“那麽多錢扔我後車座上,你都不記得了?”

龍太子終於想起來了,原來這個人是那天載他去中心醫院的那位司機。

“幸虧我一直帶著,我就合計我倆應該都是S市的人。我整天在S市裏轉悠載人,說不定還能碰上你。真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你了。”黑瘦司機邊說著,邊從兜裏掏出錢遞給龍太子。

龍太子沒要,將黑瘦司機伸過來的手推回去,說:“這些錢就是給你的。司機師傅,你就收下吧。”

“我可不要!不到一百塊錢,我收將近兩千,那不成宰客了麽!”黑瘦司機執意要求龍太子把那些錢拿回去。

龍太子擰不過他,隻得收下錢。

“你去哪兒啊?”上車後,黑瘦司機回頭問龍太子。

龍太子原本想說去圖南文化的,但看到手裏緊緊抓著的那個紙袋子,猶豫了一會兒,他決定不去圖南文化了。他要回家,他突然特別想要看看那個鐵皮盒子裏的東西。

龍太子報出小區名,司機仿佛嚇了一跳,有些興奮地說:“我還是第一次往那個小區拉人呢!那可是S市最高檔的小區了。怪不得這麽任性,原來有錢啊!”

龍太子覺得這個司機挺實誠的,對他很有好感,趁機說:“對,有錢任性。師傅,這些錢你就收下吧。”

黑瘦司機仍是拒絕,甚是有些不耐煩地說:“我都說了我不要了,小夥子你可別再跟我提這事兒了。不是我掙的,我可不要。”

“那你就把它當小費收下不就行了,不光國外,現在國內也興這個。”

黑瘦司機似是想到了什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小費,我倒還真是收過。前幾天拉個醉鬼,下車時,給了我五十塊錢,告訴我不用找零了,說剩下的是小費。可是,我的老天爺啊,他那段路明明快到一百了!好家夥,這小費還是負的!”

“你沒管他要?”龍太子問。

“他喝得醉醺醺的,又長得膀大腰圓的。大晚上的,我能和醉鬼打架嗎?有些人喝醉了,連自己媽自己老婆都打,我圖個平平安安,就認栽了!”

“那這些錢,算我替他補個差價。”

龍太子還是第一次給人錢給得這麽費勁,但並非是這個原因就令他越挫越勇,非得把那些錢塞給這個很原則的司機。畢竟,他可沒有上趕著給人送錢的習慣。

可能真正的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但他覺得他那天火急火燎趕去醫院時遇到這個司機,而今天母親下葬後,他又遇到這個司機,或許正是這種巧合,令他非常感謝。可具體感謝的是什麽,具體該怎麽感謝,他並不清楚,所以他隻能來點兒實際的。

“我要一下子差了這麽多錢,那全家還不得喝西北風去!小費也就是幾塊錢零錢不用找了,哪有像你給的這麽嚇人的。我今天收下你這些錢,我怕以後我這車上上來個人,我就盤算著這個人能給我多少小費,心思都用這上了,還怎麽好好開車?小夥子,你要是這麽有錢,就捐了吧,這世上是有人富得直冒油,可還有很多連飯都吃不飽,連病都看不起的。要給,給那些人吧,我在中間夾著,自己能自食其力,就別惦記我了。”

“行!”龍太子笑著說:“那師傅你貴姓,我用你的名把它捐了。”

黑瘦司機一手扶住方向盤,另一隻手從車上翻出一張名片從前麵遞給龍太子,“這是我名片,下次用車可以聯係我。我上次就想給你的,可惜,你跑得太快了。”想到上次這個乘客直奔醫院,他又歎氣:“上次也不是時候。”

龍太子清楚黑瘦司機的意思,但他隻收下了名片,並沒接話,他不想要同情,不想要安慰。這些東西,改變不了事實,隻會令他更加軟弱,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振作。

雨依然下著,但已經小了不少。打在車窗上的雨珠在車窗上留下水痕,長短不一的水痕交錯,在車窗上形成雜亂的“花紋”,龍太子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車窗上這個短暫的“花紋”上。

果然,他還是想要逃避——

明明這是最軟弱的行為,可他卻視而不見。

回到家中,龍太子並沒有立刻打開那個鐵皮盒子。他的心搖擺不定,兩種想法在他心裏打著架,一個充滿著眷戀,溫柔地在他耳邊低語,告訴他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東西,他的母親一定希望他看看裏麵的東西,柔聲勸著他打開那個盒子。

而另一個則將眼前這個盒子視作潘多拉魔盒,攔著他,大聲警告他不要觸碰這預示著災禍的盒子,甚至威脅他如果打開了,那他這種表麵的平靜也將無法維持。

從徐響將這個紅皮鐵盒交給他後,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想法,就誕生了並互相博弈,哪個都試圖說服他。這也是為什麽龍太子直到現在還沒有看過裏麵東西的原因,他既感覺哪種想法都有道理,他又感覺哪種都沒道理,溫柔的低語與高聲的警告中,他無法輕易做出抉擇。

盡管他逃避了,並沒有選擇它們中的任何一個,但他的實際行動卻和那高聲的警告並無差異——他確確實實沒有打開過這個盒子。想到這個事實,他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軟弱,他竟又在逃避!他已經把那個小男孩關到“門”後了,難道他現在還要把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紀念也關起來?

他不想再被這兩種念頭折磨了,他強迫自己現在必須做出選擇,要麽,永遠不打開這個盒子,要麽,就立刻打開,看看那裏麵是什麽東西,就算是責備,他也要承受。

龍太子做出了決定,並且另外找了一些理由來說服自己,來堅定自己的決心。母親在世時,他沒有為她做過什麽,甚至還拒絕與她聯係,做了這些混賬事的他是該受到責備的。想到這個最壞的可能性後,龍太子終於打開了那個盒子。

這個紅皮鐵盒原本應該是裝月餅的,因為那盒蓋上有月亮的圖案以及中秋人團圓的字樣。龍太子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這個有些舊了的月餅盒十分貴重,仿佛這裏麵裝著的是活物,他生怕碰壞它,生怕驚走它。

盒子打開後,那個高聲警告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個溫柔的低語也默不作聲,但龍太子知道它沒有走,它隻是屏氣凝神地注視著這盒子裏的東西。事實證明,這個盒子帶來的不是災禍,而是龍太子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東西。

那裏麵裝著的是厚厚一摞的信,龍太子一打眼,估計能有二十多封。

突然之間,龍太子隱約覺得自己知道了這些東西是什麽,他的想法令他拿起最上麵的那封信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著。

被龍太子拿在手裏的,是一張嫩黃色的信封,信封很漂亮,除了信封本身印著可愛圖案外,那上麵還貼了很多貼紙。龍太子認得那貼紙上的人物,那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看的動畫片裏的角色。

那個動畫片已經很老了,早就被淘汰了,貼在信封上的貼紙肯定不是現在買的,再加上貼紙已經微微發黃甚至翹邊兒,這一定是很久以前的東西。想到這兒,溫熱的淚水從龍太子眼眶中湧出,有好幾顆沒能忍住的淚珠落在信封上,在那上麵留下了水痕。

信很短,隻有兩句話,寫著:寶寶,生日快樂!請相信媽媽是永遠愛你的!

這兩句話並沒有寫進信紙裏的格子裏,豎著占了信紙的三分之一,其餘三分之二的地方畫了一個很漂亮的蛋糕。蛋糕是用蠟筆畫的,插在上麵的那六根蠟燭被塗成六種顏色,顏色各異。

毫無疑問,寫這封信的時候正值龍太子六歲的生日……

第二封信、第三封信……

龍太子發現這些信的順序是特意整理過的,是按照他年齡增長的順序,並且每一封信都寫在他過生日的時候。

他今年二十七了,按照每年過生日一封信的話,應該是有二十二封信,但實際上,還多出一封。看著安安靜靜躺在鐵皮盒子底的那封信,龍太子清楚這應該是母親臨死前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一封信。

這最後一封信的信封顏色是深藍色,和那間病房裏的窗簾是一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