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5 僥幸正如水中月
0155 僥幸正如水中月
送走龍太子後，林天佑往辦公室走去。
因為那幫職工被胡編攆出去吃飯還沒有回來，整個樓層裏靜悄悄的，林天佑感覺自己的腳步聲特別大，並且，在這空蕩蕩的走廊裏，每一步帶著回音。
他並不願意聽到回聲，可那聲音卻緊緊跟著他，隻要他往前走一步，它便如影隨形，令他擺脫不得。
辦公室的門開著，林天佑敲了敲門，恭敬地喊了聲：“龍董事長。”
這間辦公室當然不是龍敏達的辦公地點，他今天之所以呆在這兒，完全是因為他要和蘇沫談話才借用了一下。
實際上，這間辦公室目前還沒有定好主人。不過，也很快了，林天佑心中清楚，等龍太子回到龍氏集團後，這間辦公室就該屬於胡編的了。
“進來吧，”龍敏達的聲音十分疲憊，可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緊盯著林天佑，似是不經意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林天佑回答得從容，“是胡編。他擔心您和太子鬧得太僵，所以給我打了電話，讓我趕緊過來。”
龍敏達一聽是胡編，搖頭感歎：“唉，真是經不起大世麵。”
林天佑隻是笑笑沒吭聲。
“對了——”龍敏達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天佑，那你剛剛在我耳邊說的都是假的？”
“董事長，當然不是。我們在美國的資金鏈確實是出了點兒問題??”林天佑開始一本正經地向龍敏達匯報美國那邊的業務情況。
林天佑匯報情況時，條理清晰，重點突出，龍敏達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便問他是不是已經想到這件事的解決辦法了。
不出龍敏達所料，林天佑確實已經有些想法了。龍敏達聽完林天佑的想法後，隻稍微再指點一二，這件事算是定下解決的方案了。
“天佑，你來到龍氏集團幾年了？”
“能有三年了吧。”
“才三年啊??真不知道那個臭小子能不能趕得上你的一半。”
“太子隻是現在正鬧著別扭，不肯接受這些東西，要是他肯的話，他一定學得很快的。說不定他比我還快，他的身上有一種我沒有的韌勁兒。”
“韌勁兒？”龍敏達冷哼一聲，“那個臭小子是有韌勁兒。可惜不是用在做菜上，就是花在了女人身上。這麽多年，我一直不準他做菜，可他倒好，在國外不好好讀書，反倒一門心思地研究菜譜。”
龍敏達說這話時看著確實是氣呼呼的，可林天佑了解他，知道董事長其實並沒有那麽生氣，正因為這樣，他才敢提出讓龍董事長有空嚐嚐龍太子做的菜。
“吃他的菜？”龍敏達誇張地大笑，連連擺手，“天天的，讓他氣就給氣飽了！咳咳咳??”
似乎是笑得太激動，龍敏達又開始劇烈地咳嗽，緩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您好點兒了嗎？醫生囑咐過，您的情緒不宜太過激動，這樣對您的心髒不好。”
龍敏達接過林天佑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放回桌子上，“謝謝。”
“董事長??”林天佑的聲音有些猶豫，似乎想說什麽話，卻又不太敢說。
“有什麽話你就說吧，我的身體抗得住。”龍敏達催促。
“是這樣的，我和蘇小姐見過麵，覺得她這個人真的——”
龍敏達擺擺手示意林天佑別說了，“他們兩個人是長久不了的，這和她本人的好壞無關。更重要的是——”龍敏達說到這兒，就停住了。
林天佑以為他還要接著說下去，可等了半天，龍敏達都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他忍不住問：“董事長，更重要的是什麽？”
“算了，不提了。”龍敏達隨即話鋒一轉，“天佑啊，你覺得朋友是什麽？”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令林天佑心中咯噔一下，可臉上卻絲毫未露，聲音也異常鎮定，“比較談得來的人吧。”
“太子和你從小關係就好，雖然這算是我和你父親所故意安排的，但這麽多年來，你們確實可以稱得上真正的朋友。所以，我希望等到太子回到龍氏集團的時候，天佑你能多教教他，不看在我的麵子上，也不是看在龍家與林家的關係上，單純就是為了他這個朋友。”
林天佑總覺得龍董事長好像知道了什麽，這種不確定令他心中忐忑不安。他心思一轉，裝作有些想不通的模樣向龍敏達討教，“那??董事長，您覺得朋友該是什麽樣的？”
龍敏達歎了一口氣，竟說了和林天佑父親一樣的話，“太久了，都忘記了。”
這到底是碰巧，還是龍董事長真的已經知道了什麽？林家難道已經被監視了？要是這樣的話，那他的一舉一動豈不是也在龍董事長的眼皮子底下？那??他剛剛在龍董事長麵前的業務匯報應該也被對方看穿了吧？
林天佑的心此刻仿佛正處在懸崖邊，一生一死隻在一念之間，而這一念正取決於龍董事長剛剛的話是否是巧合。
在這種無法分辨的情況下，林天佑明智地選擇了沉默，但他還是適當地做出了反應——迷惑不解地看著龍敏達。
“很多年以前，那時的我還很年輕，”龍敏達說到這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強調道：“當然，比你的歲數還是要大了幾歲。那時候啊，心高氣傲，總是想要做幾件大事。因為這個心思，我做了一件錯事，為了掩蓋那件錯事，我又接二連三地做錯了更多的事情。”
龍敏達停頓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沉重，“人啊，有些錯事不可以去做，哪怕有多麽好的報酬都不可以。千萬不要以為僥幸是個唾手可得的東西，僥幸這種東西其實根本就沒存在過。以往的僥幸都是虛影，當你真正需要它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水中的月亮永遠都不是真正的月亮。最後……隻有一場空。”
龍敏達停了一會兒，似乎是被過去的回憶纏住了，良久才從中擺脫，語氣傷感地繼續之前的話：“做那件事情時，我失去了良知，掩蓋那件事情時，我失去了朋友，在那件事被發現時，我失去了愛人。”
對於龍敏達口中的“那件事”，林天佑大致知道一些，這都要歸功於林豐瑞的“仇恨教育”。但此時聽到，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他的內心，都驚訝得很——看來，龍太子的母親石青當年的離開並不隻是表麵那麽簡單。
對於那件事情究竟是什麽事情，龍敏達並不願意多談，自然石青當年離開的真正緣由，林天佑更是不得而知。
“天佑，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我隻是希望你和太子兩個人不要重蹈覆轍。當曾經的朋友成為陌路，甚至是仇敵的時候，那種失落是什麽東西都無法填充的，千萬不要讓自己後悔，悔恨的滋味並不好受。”
“董事長，您究竟想說什麽？”
“我說過了，我隻是不希望你後悔。其實，不隻是你，我以後也會這樣叮囑太子的。以前的錯，不能再犯了，但也沒有必要從你們這一代上追究責任。”龍敏達的目光意味深長，“這就是我想要說的，天佑，你明白嗎？”
“那好吧，”林天佑的表情再無掩飾，“董事長，我們做個交換吧。”
在那一天，林天佑和龍敏達之間是否達成了什麽協議，隻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但這個協議所造福的人，所解救的人卻不隻是他們二人。
回家的這一路上，蘇沫都是氣鼓鼓的。龍太子所帶給她的羞辱，無論她怎麽想要忘卻都無法辦到，那一幕不停地在她腦海中浮現，每一次浮現，她的臉被羞得發燙。
心情極差導致蘇沫看什麽都不順眼，具體的表現是，她有好幾次把路人看成了龍太子。明明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但她恍惚間就是錯認了，嚇了一身冷汗。
回到家中，由於蘇沫錯認了幾次就被嚇出了幾身冷汗，她的身上變得汗津津的。於是，很自然的，她想要衝個澡，這樣不光身體能舒服點兒，她煩躁的心也能安寧一些。
就在她快要衝完澡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蘇沫的第一個反應是有人敲樓下的門，可緊接著，她自己就推翻了這個想法，因為她是在二樓臥室的洗手間裏洗澡的，樓下的門鈴聲還有聽到的可能，但無論如何，她是絕對聽不到樓下的敲門聲的。這敲門聲這麽清晰……蘇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這敲的不就是她臥室的門嗎？！
“蘇沫，我可以進來嗎？”
這個聲音，蘇沫再熟悉不過了，她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自責她怎麽就忘了龍太子手中還有她家的鑰匙呢！
“蘇沫？你再不說話，我就進來了？”
“不行！”
蘇沫緊張得大叫，她要換的衣服都在臥室裏，而她現在在洗手間裏不著寸縷，要是龍太子突然闖進來，那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就在幾個小時前，他那樣強迫她，蘇沫真是害怕極了。她想要馬上打電話報警，可又叫不準龍太子是否已經進到了臥室，要是那樣的話，她從洗手間出來豈不是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