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句妄言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句妄言
而另一麵，則是滕坤。如果去救傅申，就等於把滕坤又放在了危險之中，自己許他的二人一同逃出生天，便成了一句妄言。
“去救吧。”還沒等戚紫嫣說話，滕坤開口了。
“墨竹你是白癡嗎？我們光是自己逃命就很勉強了你還要去救他們？”紫蘇忍不住瞪了滕坤一眼。
“可是如果傅國的皇帝死了，複興傅國，不是也沒什麽意義了嗎？”滕坤難得說了這麽長的一句話。
並不是他多麽深明大義，隻是他明白戚紫嫣的進退維穀。
她是把他和家國放在天平上因而兩難，他便不要做她的負累。他都明白的，她答應了父親保護傅申，所以不得不做到。她最重要的朋友蓯蓉和決明也在傅申身邊，如果傅申遇難，他們也多半無幸，滕坤明白讓戚紫嫣做這種抉擇是怎樣的痛苦。
你對別人的承諾和對我的承諾，非要舍棄一個的話，就舍棄對我的吧。
戚紫嫣有些淒然地看著滕坤，卻說不出話來。
不是不明白滕坤在做怎樣的決心，隻是她既不忍心讓滕坤如此，又不忍心對傅申等人見死不救。
“你們不想去的話就先撤，我和戚紫嫣去就好了。”滕坤說。
“不！你也走，滕坤，你也走。”戚紫嫣握住他的手，近乎是哀求道，“你也跟他們一起走，我一個人去。你不要跟我一起。不要……”
“……我們說好的，沒有一個人自己逃跑的情況。”滕坤反手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目光溫柔，微微笑了一下，“隻有我和你一起走的情況，不是嗎？”
“你們夠了，我也要去。”夏枯草插言道，“我要去救那蠢皇帝，我有我的私心，跟你們沒關係。”
“我也要去。”紫蘇說。
“葉姑娘，你沒必要去。”戚紫嫣有些著急，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忽然又轉了性子，“你說過不為我賣命的，你幫我幫到這裏已經足夠了，真的。”
“我就算是個殺手，我也懂江湖道義，沒有把老大拋下的道理。”紫蘇正色道，“你是我們的主帥，你的劍指向哪裏，我們就跟著你去哪裏。”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你也要考慮一下地榆大哥的心情。”戚紫嫣雖然心下感動，但還是不願眾人跟自己一同涉險。
“我、我也要去。”一直不發話的地榆開口了，臉上有點紅，“我不是懦夫啊，我也要去保家衛國，保護皇上。”
“你們……”戚紫嫣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好，怔在當地。
“行了，別追究那麽多原因了，出發了，再耽擱要來不及了。”夏枯草拍了拍身上的月白色長袍，提劍輕身向倪家旌旗的方向追去。
卻說傅申這邊，傅申並無領兵經驗，倪家軍人數寥寥，雖然個個驍勇善戰，麵對洛國的鐵騎的時候還是力不從心。
而何首烏和山慈菇那邊，用陷阱詐到戚紫嫣等人已是一捷，如今傅申又帶人自投羅網，更是喜不自勝。
“他們肯定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行蹤全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山慈菇得意地笑著，“如今那傅國的落魄皇帝還自己送上門來，簡直是雙喜臨門。”
“唉，常山這枚棋子埋得好啊，南山六子死在倪家二小姐手上，他們還真以為仙茅是個好人呢。”何首烏讚許道。
“此戰之後，蟠龍宗也可大盛，天下歸一，不可謂不妙啊。”
“那，我們就一起去見證那個可憐皇帝的人頭落地如何？”
“蓯蓉，站我身後！”決明心知今日多半不能活了，浴血奮戰更是拚命。在決明身後的正是女扮男裝混入士兵當中的蓯蓉，她終究不放心決明上戰場硬要跟來，沒想到麵臨的卻是如此災禍。
此時決明已經傷痕累累，氣喘籲籲，然而他依舊不能退讓半步，因為他心愛的女子就在他身後需要他的保護。
傅申那邊的情況更加棘手，雖然空青在他身側試圖突圍，卻隻是徒勞。空青像一隻燕子一樣穿梭在戰場之中，幫助傅申盡力剪除向他襲來的利刃，盡管傅申對她充滿不信任，此時也隻能依靠於她。
倪家軍在洛國騎兵的衝撞之下陣型大亂，傅申惶急之中也無心指揮，一時間軍心渙散，更加潰不成軍。
“空青！空青！”傅申被洛國的士兵掀下了馬，他驚恐至極，而此時也隻能呼叫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空青一人難敵千軍萬馬，持久的戰鬥讓她力不從心，汗水沾濕了她的秀發貼在她的麵龐上，鮮血飛濺，她清秀的麵容上滿是焦急和絕望。
就這麽結束自己的一生了嗎？
為了贖罪嗎？
幽蘭啊……多想再見你一麵。
決明感覺自己的虎口震痛，已然皮開肉綻，再也握不住手中劍，腿也漸漸使不上力氣，膝蓋一陣發軟，竟幾乎跪在地上。
就在此時，銀白色的刀刃似乎從天而降，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那銀練一般的凶器已經在他周圍洛國士兵的麵前走了一遭，不偏不倚割在他們的咽喉。
“你個蠢貨你想壓死我啊！”決明還未看清來人，院牆一邊傳來了一個尖銳的女聲。
“痛痛痛……摔死我了……”地榆捂著後腰抱怨著，“你落地就不能穩一點嗎？”
“你們一會兒能不要說我們是一夥兒的嗎？太丟臉了。”夏枯草長身而立，好整以暇的樣子。
夏枯草的聲音不大，但是敏銳如空青，依舊在戰場的另一端聽到了這日思夜想的聲音，她的身體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夏枯草的所在之處。
“蓯蓉姐姐！決明大哥！你們沒事吧？”
蓯蓉聽到戚紫嫣的聲音，喜極而泣，從決明身後奔出，撲進戚紫嫣懷中。
“小姐！”決明又驚又喜，又看了看她身邊的人，“還有滕坤公子，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滕坤向決明和蓯蓉無聲地點了點頭，算作招呼。
“要敘舊一會兒敘，先去救皇帝要緊。”夏枯草提醒著，手下也不停，寥寥數下，劍下亡魂又多了幾個，“白梅你帶著你那個蠢蛋過去保護皇上。”
“你才是蠢蛋！”白梅反唇相譏，幾個毒鏢射中士兵的眉心，拉著地榆衝向傅申所在的方位。
戚紫嫣四顧，發現倪家軍的旌旗倒在地上，一副衰敗倉皇而逃的模樣，她心中不由感傷。她撿起地上的旌旗，遞給決明。
“還有力氣揮旗嗎？”她問道。
他們的到來令本來已經穩操勝券的洛國騎兵略微有些意外，殘餘的倪家軍也不明狀況，好奇地望著這邊。
靠得比較近的人，高聲呼喝著：“是二小姐！二小姐來了！”
“二小姐來了！”
“是二小姐！”
原本士氣低落的倪家軍，此時竟在這此起彼伏的宣告中振奮了起來。
“倪家軍聽令！”戚紫嫣高聲喊道。
“吾乃倪筆將軍之女，倪簾！”
“倪家的人，絕不苟且，護我大傅！”她的聲音清澈卻堅定，盤繞在戰場上空。
“護我大傅！”
異口同聲的回應聲，這就是倪老將軍的風骨，雖然已經蓬萊東去，倪家軍的鐵骨錚錚、忠肝義膽，天地可鑒。
“從左路突圍！”心知傅國皇宮的所有密道，她毫不猶豫地發出了指令。
“衝啊！衝啊！”決明拚命搖旗呐喊著，重逢後和劫後餘生的喜悅淚水在他黝黑的臉膛上恣意流淌。
“這裏拜托你們了，保護好自己，我去和皇上會和。”她匆匆交代著，隨手牽了一匹馬跨坐上去。
“我要和你一起。”滕坤拽住轡頭，堅持道。
看著男人堅持的眼神，戚紫嫣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好吧，但你要答應我，不要逞強。”
“嗯。”似乎因為她的回答感到欣慰和感激一般，他的眼中微帶暖意。
另一邊夏枯草和白梅二人合力，殺出一條血路，已經逐漸向傅申靠攏。
“人越來越多了！”紫蘇叫著，心急如焚。
“我發了增援信號但是卻毫無反應，隻怕是仙茅他們已經控製了我們城外的勢力。”即使是一向鎮定的夏枯草，此時也眉頭微蹙。
“白梅！幽蘭！”空青焦灼地呼喊著她昔日的同僚。
“早知道你在這裏我就不來救你們了！”倪藍在夏枯草體內忿忿不平地說道。
“好了藍兒，不要鬧脾氣了。”夏枯草哄了她一句。
“她……她在哪裏？”隻聽見倪藍的聲音而未見其人，空青大駭，看向四周。
“在我身體裏，”不理會空青的目瞪口呆，夏枯草簡單地回答了一句，“說來話長，以後再說。”
傅申那邊已是獨倪難支，他是嬌生慣養的帝王之子，何嚐了解這兵荒馬亂，戰場的瘋狂殺戮和鐵血無情讓他心力交瘁。目睹自己的部下一個一個為了保護自己而死，他的心中悲慟不能自已。
當年的倪筆也好，辛夷也罷，都是為了守護他這個無能的君王，才犧牲了自己。
劍鋒襲來，他絕望地摔倒在地。
就在此時他胳膊一痛，顯然是被誰帶離了戰場中央。身邊呼嘯的風聲和被緊緊箍住的肩膀令他睜不開眼，等到他再次落地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空青等人所在的包圍圈中。
“謝……謝……”驚魂未定之時，傅申隻覺得腿發軟，想回頭看看救了自己的人是誰。
然而甫一回頭，就被身後黑衣男子冷冽如冰的眼神嚇得又倒退了一步。
“你……是你……”傅申站立不穩，又摔倒在地，渾身篩糠一樣在抖。
滕坤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以為意。
“你……你救了我……？”猶是難以置信，自己曾經致其於死地的男人，會來救自己。
滕坤不答，目光看向傅申身後，如冰如刃的目光忽而繾綣了幾分柔和。
傅申好奇地回過頭去，看見了自己摯愛的那張熟悉麵容。
“簾……簾兒？”
自從她堅持親自出征那天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她還是如此的超凡脫俗，嬌顏上帶了幾分沉靜和堅定，而她那一向雲淡風輕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色澤。她的發束在腦後，是已經嫁人的裝扮。而當傅申注意到她那帶著氤氳的些許柔情的眼神並不是注視著自己，而是望著自己另一側的殺手的時候，他的心中微微苦澀。
他怎麽會忘了呢？他心愛的簾兒，背著他要淩遲的殺手離開了他。那之後發生了什麽，他全然不知。
“民女戚紫嫣，參見皇上。”她單膝跪地，垂了眸，那些溫柔一滴一分，都未分給傅申，“護駕來遲，還望恕罪。”
“……哎。”傅申苦笑，剛想說自己還算什麽皇上，出口卻變作了一聲歎息。
“墨竹，你也來了？”空青吃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