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涉道

第三十章 情如煙氣

清晨,不知何故,醒來之後心情居然是忐忑起伏個不停。這種情景,在秦川宇的身上出現,已不是第一次。

於是閉目養神了許久,卻依舊感應出些許不祥。

突然門被人猛地推開,一個人怒氣衝衝地闖進屋來,直截了當地破口大罵:“賀家跟我們過不去!”

秦川宇從容抬頭,看見這位氣勢洶洶、火冒三丈的秦二少爺,輕聲道:“你的教養去了哪裏?出去。”

秦日豐的氣焰頓時消失到了九霄雲外,趕緊二話不說就出去重新叩門,還沒等川宇詢問,就繼續怒罵:“賀思遠那個丫頭,瞧不起咱們家,爹幫三弟去提親,她居然說什麽聘禮不夠!”

“有這回事?”秦川宇蹙眉,“爹為何不與我商量?”

他三弟秦天為人過於怯懦,一心隻讀聖賢書,經常無端自卑,哪裏配得上賀思遠?

“大哥,你說說看,該怎麽教訓賀家?怎麽替三弟出這口氣?!”秦日豐狠狠攥住拳頭。

“你少胡鬧。”秦川宇輕聲道,“你好好安慰三弟,賀家的女兒,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去欣賞,卻不可以掠奪。”

秦日豐先一怔,後大怒:“你說什麽?你寧可幫著一個外人,也不顧自己弟弟嗎!”秦天抹著眼淚,畏畏縮縮站在門口,一臉的委屈和失望。秦川宇見秦天自尊受損的模樣,知道對於自卑的人不能太過打擊,微歎了一口氣:“我去賀府,替你周旋看看,如果實在不行,你不要過於糾纏。”

秦天在角落裏細聲細氣地應了聲好,秦日豐哼了聲,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笑容。

賀府。

在漫天紛灑的落葉中漫步,是賀小姐最喜歡的事情。

阿財跟著秦川宇和賀思遠兩人的步子,一直插不上話,隻得默默地守候在後麵。原來賀思遠是要退婚?難道竟是為了自己?

他不記得多年前樹下救她的事情了,自認為自己對賀思遠的一生,至今沒有任何的影響。

賀思遠突然停下腳步,從懷中摸出兩個香囊來,遞給麵前兩個男子:“我看你們兩個香囊已經舊了,這兩天忙裏偷閑,幫你們繡了兩個,怎麽樣?送給你們吧!”

秦川宇微笑著接過來,裝作驚奇地說:“賀大小姐原來也會刺繡?老實說,有幾次被紮到手的?”

阿財不知道該不該接過這隻香囊,趕緊用目光去征詢秦川宇的意見,川宇笑著示範性地把香囊佩戴在身上:“還不錯的香囊,不過不搭配我的服色。其實,香囊的搭配不是看衣料,而正是在色彩啊……阿財,是不是?”

阿財支吾著,麵紅耳赤地把香囊收在衣袋裏。賀思遠看他沒有佩戴,雖說有些失望,但也能夠理解,輕輕拍他的肩膀:“我會等你,穿到適合顏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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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它心情是好是壞,賀思遠的胃口永遠是足的,川宇看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苦笑搖頭:“終於明白你這次的選擇很認真,這樣也好,不必像從前那樣不停地輪換了。”

“秦天我不喜歡。”賀思遠一笑,“不過最近我對阿財的追求怕要減緩些,因為小秦淮在建康的擔子全都壓在我的身上呢……”

“為何?”

“他們都去了黃天蕩。”賀思遠想起什麽,輕聲試探:“鳳簫吟也不在建康,堂兄,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喜歡她?”

“我對她,也許是好奇居多……不能算喜歡。”秦川宇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

“這倒是,堂兄的性格我很清楚,你對愛很極端,要麽不愛,一愛就一輩子,而且愛至深的那種。”賀思遠如是說,秦川宇一愣:“一輩子?”

這世上誰和誰的感情都不同,有的人一生會遇到無數人,有的人會一輩子隻愛一回。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種人罷了,隻不過現今,所有的交情都淡薄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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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郊,賞心亭在不遠處的城樓。

白路下了馬站在分舵門口。這邊的樹木深秋依然一片蒼翠,靜謐安寧,空氣中還藏著淡淡花香,白路一時思緒萬千。

她正欲通過那竹寨大門,卻聽得那守門人大喝一聲:“什麽人?”白路一驚抬頭,麵前少年橫矛以對,精力旺盛得很,他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長得還算清秀,皮膚很白。

白路一笑:“你新來的吧?我要見賀敢。”

“你是誰,報上名來!”男孩還是握緊了矛。

“我叫白路。”她淡淡笑道。

男孩不信,將她從上而下打量了一番:“你還白路?長得像個小女孩似的,怎麽可能是白香主?你到底是不是小秦淮的?令牌呢?!”

白路一摸衣帶:“糟了,在半山園裏送給了鳳簫吟……”

“哼,你可真是會裝,學得像真的一樣!沒有令牌你就休想進來!”

僵持許久,他硬是不讓白路進去,白路又氣又急,腹痛的老毛病發作,更增難受:“你怎麽這麽迂腐?你通報賀敢,讓他來見我!”

“賀香主日理萬機,再說了,今天就我一人值巡,若你是奸細,我可擔當不起……金人真是厲害,居然挑個小女孩博取同情……”

“你什麽意思?”白路大怒,“我真的是白路!”

“令牌呢?令牌交出來,我就立即放你進來!”

“我真的送了人……”

“真正的白香主怎麽可能隨便把令牌送人?你定然是奸細無疑,我告訴你,隻要我宗毅還有一口氣在,咱們賞心寨就不會倒,有它沒我,有我沒它!”宗毅大義凜然道。白路一愣,什麽叫:有我沒它,有它沒我?

宗毅突然發現自己失語,連忙改正:“不,它存我存,它亡我亡!”

豎起矛來,白路收斂了笑容,拔出鞭子來,宗毅大聲道:“果然是奸細!看招!”說罷矛已襲來,白路左手一截,立馬就將那矛壓住了,宗毅臉上一陣驚異,退後幾步:“你到底什麽人?”“我真的是白路!”

“你肯定姓完顏!”

“我姓白!”白路無語。

“令牌呢?你的令牌!”

白路哭笑不得,忽然腹部又是一陣劇痛,知道毛病又開始發作,急忙去按住,那男孩探問:“什麽事?你耍什麽計?!”

“我肚子痛,叫賀敢來啊!”白路自小到大都有腹痛之症,因此包括白翼在內的各大當家都對其嗬護疼愛備至,忽然遭遇這種盤查,白路豈止是始料未及,這當兒已經欲哭無淚了。

“你沒有令牌,我不讓你過去!”他依舊這麽頑固。

“令牌令牌,你當它飯吃?!”“豈止是當飯,當命啊!假如賞心寨完了,那小秦淮少了條胳膊,我死了算了!”

白路啞口無言,不知怎麽說才好,隻得忍痛與他繼續僵持著。

隻聽一人道:“什麽事這麽吵?”白路與那男孩一同往寨中看去,白路大喜,那人一見白路,也是喜出望外:“白……白香主,什麽風把您給吹了過來!?賀大爺可是一直惦記著您呢!”

宗毅啊了一聲:“你……你……你……真是……”

白路微微一笑:“王大哥,我今天總算知道賞心寨的紀律嚴明名不虛傳了……賀敢在哪裏?”

“賀大爺在賞心亭上呢!讓他來見白香主嗎?”

白路徑自往裏走:“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明天再見他,對了,奸細的事情處理得如何了?”

王大哥恭敬地隨她進去:“白香主放心,賀大爺說了,掃清一切障礙迎新香主來!”

宗毅站在原處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