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舞

第二十章 餘生

火在殿堂裏蔓延,金的,黃的,紅的……這些耀眼的光色在寧兒的眼前忽閃。狂笑中歌唱的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那個瘋狂的人,於是她將一雙血紅的眸看向他。

此刻,蕭煜看著寧兒,在這樣的慌亂中他竟十分平靜的看著寧兒,而他身下的女人卻在尖叫,卻在掙紮。畢竟這樣的場景是令人害怕,有著本能想要求生的。

寧兒睜著一雙血紅的眸,周身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紅色,她扯著自己那血色的水袖一長一短的站在大殿裏,看著蕭煜平靜的看著自己卻還是那女子的身上不斷的**。

“死吧,就讓我們一起死吧!”

寧兒笑著說罷,再度舞起!

同逝!同逝!

火,就像伸出的憤怒之手在抓扯著殿內的一切,抓扯著,滾燙著,灼燒著。

“哈哈,燒吧,把我們通通燒死吧!”放肆的大笑裏是寧兒的訣別……

“公主……咳咳!”有聲音響起。

誰在喊我?誰在喊我?是誰?

寧兒停下了動作去找。

“公主,你快走,咳咳,快出去啊!”落霞突然搖晃著身子衝到了寧兒的麵前。她就那麽裸lou著半個身子,那麽一臉疲倦的看著寧兒。她的嘴在動,她在呐喊著,她在要寧兒走。

走?我往哪裏走?我能去哪裏?我的安樂宮成了那女人的地方,我的宮殿裏竟充斥著那樣肮髒的事。走?他,那個魔鬼!他怎會放過我?

寧兒笑著搖搖頭,一言不發的看向蕭煜。

蕭煜他還在瘋狂的擺動著,而她身下的女人一臉的驚恐與哭喊。

“皇上,快走吧,這火勢太大,不走太危險啊!”那老太監帶著人過去,想要帶他出去,

“滾!朕還沒有玩夠!滾!”他咆哮著,他的身子在使勁的撞擊著,他身下的她竟慘叫連連。

“瘋子,我們都是瘋子。”

寧兒見狀嗬嗬一笑,她大聲說著的同時根本不管麵前的落霞,抬手就往老太監那裏揮舞了袖子。

隻一霎那,那老太監就變成了四散的血物,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

但隻是這樣一下,寧兒卻覺得身子一顫,全身似被抽幹了所有的力量一樣變的空空地。她隻覺得身子一軟就無力的向後倒去,而心口卻已經是一陣痛,如同被噬咬一般。

“公主!”落霞一頭汗水的趴在寧兒跟前,急切的喊著:“你怎麽了公主,你快走啊!快起來啊!”

“咳咳……”寧兒無力的咳嗽了起來。她忽然發覺她的嗓子開始疼,甚至好燙!

“啊!”他滿足的低吼此時卻響在那慌亂一片的聲音中。寧兒好想看他,卻無力抬頭,她的身子好像又不聽她的使喚了。身邊有一些太監跑過,寧兒從慌亂的聲音裏聽出來他們是在救蕭煜,要將蕭煜拉走。

寧兒躺在地上,看著那藻井上蔓延的火龍,漸漸lou出了微笑。

父皇,母後,我來了。寧兒來看你們了,寧兒還把那家夥一起帶來了……

眼皮在往一起粘,她好想睜開,卻已經無力。

落霞一張恍惚的臉在寧兒眼中朦朧成霧……漸漸地,淚眼消散……變的漆黑。

冷冷的眼,空洞的眼,散漫著星光的眼在這一刹那的一片漆黑中浮現,但隻是一個浮現……

羽,記得我,不要忘了我,我是寧兒,樂長寧……

黑暗中,是誰的聲音響起,最後一切都歸於寧靜?

……

熱,燒,嗓子好難受。

涼,濕,唇間有清泉。

涼涼的,涼涼的,好舒服。

涼涼的,涼涼的,好疲倦。

……

“咳咳”一陣悶咳衝了上來,好難受,寧兒皺著眉咳嗽著,努力的喘息著。

“公主,公主!”她聽到了呼喚聲,努力的睜開眼。

是知畫的臉,她的眼角帶著淚。

寧兒張了張嘴,她想問:“我們都死了嗎?”可是她的嗓子沒有聲音,不,應該說是在發出一聲很難聽的聲音後,她閉上了嘴,任耳邊空空。

寧兒再急速喘息兩下後,驚恐的看著知畫。

難道我……

“公主,別怕,您沒有啞,隻是禦醫說您被濃煙嗆到了,傷了嗓子,已經給您喝了藥,您不會有事的。”知畫看懂了寧兒眼中的驚恐,急忙的解釋著。

寧兒平了一口氣,轉頭開始注意著身邊。這殿裏的擺設讓她有些熟悉:好象,好象是母後的寢宮。

寧兒看著那些瓷器看著那些擺件兒,終於眼掃到了知書蜷縮著身子斜kao在柱子上。

寧兒抬手拉著知畫的手,指了指知書,那一刻才注意到自己的胳膊裸lou在空氣中,白晃晃地晃著她的眼,下一刻她才意識到,她的身上竟沒穿著衣服。

“公主,妹妹她昨晚看了您一晚上,剛剛才睡了。”知畫將寧兒的胳膊塞回了被子裏:“公主,您的衣服,是奴婢們給您換下來的。那衣服遇了火已經穿不得了,留在您的身上怕再灼了您的膚所以就拖了。因您的腰上灼到了一點,現上了藥,所以還不能給您穿衣。”

我的腰上灼到了一點?可是我怎麽不覺得疼?

寧兒詫異的伸手去摸,她想知道傷在了哪裏。

“公主,你想摸摸是嗎?”知畫猜到了寧兒的想法,便拉住她的手。“公主才上了藥的,您沒法摸,在您的這個位置,不大。”她在自己的左腰上比劃了下:“隻有巴掌大小,禦醫說他這藥抹上約莫半個月就能好,應該不會留下疤痕的。還有您脖子上的抓傷也上了藥了。你現在就別碰了。”

脖子上的抓傷,看來那女人還是抓傷我了。

寧兒無奈的笑了下,忽然想到了蕭煜:他呢?他死了嗎?

寧兒看著知畫,張了嘴,嗓子裏發出難聽的嘶啞聲:“他……呢?”

“他……他沒事,不過也像是灼了嗓子,現在在大殿裏的吧,先前就是他叫人來把咱們抬出來,又送到這兒的,也是他叫禦醫來看的。”

寧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詭異著一種感覺,談不上是失落還是安心,有些怪怪地。幾個呼吸之後,她才無奈的在心中感歎:為何這個魔鬼還不死呢?

寧兒心裏幽歎著,忽然想起落霞來。

落霞呢?落霞哪裏去了?

她四處張望,她伸出手去拉知畫的手:“落……”

“公主”知畫打斷了寧兒嘶啞的聲音,她用手捂了寧兒的嘴:“公主別問了,落霞姐她,她見你昏死過去後,撞了柱。已經,已經燒死在那,在那宮裏了……公主,人各有命。現在你要好好的才是,不然,不然我們可無法對落霞姐交代。”

淚在流淌,寧兒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落霞……落霞……

心好疼啊……

一瞬間寧兒的眼前又是漆黑。

她又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寧兒看到了禦醫在給她把脈。她默默的,不哭不鬧,躲在一張薄薄的單子下靜靜地呼吸。

從那天開始,寧兒就像木偶一樣,給她吃的她便吃,給她喝的她便喝,困了她就睡,醒了她就望著藻井發呆。

每一日,她的腦袋裏都是那些曾經在皇宮裏生活的畫麵,每一日,她的指尖都在輕輕敲打著她的床沿。

她在想她的舞,她的心在跳舞。跳著她兒時的快樂,跳著她兒時的心動。

她想起了春。那個男人卻有個女人一樣的名字。她想了他,一個男人卻揮舞著長長的水袖揮灑著屬於女人的媚。

她忽然想起了那時舞伎們都在用一個詞描述他。

色如春花。

她記得他長長的眉,她記得他那雙含煙的眼,總是帶著淡淡的憂,總是舞到最後不是臉上滿是若梅般的笑,就是一汪清泉般的淚。而她就在一旁看著,看著他對著湖水揮灑著水袖或折扭著身軀。

她記得,那時她若一直看他,他就會臉紅;她記得,那時落霞還說這個男人真美;她記得,他含煙的眼裏有著一絲清冷卻又夾著一絲默默地關注。

好熟悉的感覺啊,熟悉的不能忽視……對了,就像羽,他的雙眸裏全是那樣的清冷,那樣的找不到溫度。可是卻在一瞬間又有著溫柔……

春,你和羽有著糾葛嗎?你和他……

“吱呀”門開了,有光照上寧兒的眼,她眯著眼睛看著有人在光下顯出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