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舞

第二卷 若妖嬈 第十九章 前塵魑魅(一)

一頂軟轎帶著一夜無眠的寧兒回到了雲水坊的後門前,大清早的這煙花之地是沒什麽人的。 寧兒一臉鬱色的捏著一張書箋下了軟轎往門裏去,這書箋是清早出門的時候,一陣風刮到她身上的,素白的書箋上隻有細墨描繪的紅蓮,再無它物。 她覺得別有一番韻味,便拿捏著不忍丟棄。

腳邁門檻,忽然她覺察到似乎有什麽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回頭看尋,卻隻看到這煙柳花巷裏的那一片死寂。 心中哀哀,口中輕歎,她入了後門。 打著瞌睡的老媽子便掩上了門,掛上了鎖。

“舞衣姑娘,雲媽媽囑咐過,你若回來了,就到她院裏去等著。 ”那老媽子嘴裏含糊的說著人就回了門房迷糊去了。 舞衣點點頭,將書箋收進胸口,便慢慢地走了進去。

此時一牆之隔的門外,藍羽正臉貼著地,無法言語。

剛剛趕到這裏,本欲前往正門,忽見一轎出現在這裏,便料想到是出堂的姑娘回來。 想到寧兒被包出堂,他便期待著回來的是寧兒,可是剛看見她的身影,才叫出一個寧字,身子卻被什麽東西一敲,恰恰敲在了他的穴道之上,他不僅無法出聲不說,還被人抓著往回拖,甚至將他的臉都按到了地上。

那些玄鐵的鎖鏈本身就讓藍羽有些不堪重負,如今再被外力按到在地,他是連掙紮的勁都沒了,隻能心裏盤算著定是家人來抓他回去地。

“小子。 你撞傷了爺爺我的坐騎,那我就隻好抓你了!”有些蒼老的聲音剛一落,藍羽被翻了個兒,一眼看到了一個胡子拉嚓的老人。 這老人一身的破爛看起來就跟個要飯的乞丐差不到許多,但是他卻有些特別,首冠之上不似乞丐那般頂著一頭蓬發,而是用一方黑巾包了腦袋。 這老頭雖然看起來胡子都已花白。 可是卻不是幹癟的瘦老頭,藍羽瞧著。 竟覺得他破爛地衣裳下麵該是一副結實健壯的身體。 此刻他蹲在自己地麵前,腰上掛著一條黑檀色的長笛。 一臉褶皺的臉上lou出他發黃的牙齒:“小子,別這麽看我,你把爺爺我的坐騎弄傷了,我隻有抓你了!”老頭子說著伸手嘩啦開他本就不合身的衣裳:“咦,小子,你不會是個偷兒吧?打哪偷到這麽好的玄鐵啊?”

藍羽無法言語隻能翻著眼瞪他。 心中咒罵:死老頭,我是你爺爺!我什麽時候撞過你地坐騎。 你才是偷兒!

“小子,你在罵我?”老頭口中說著朝藍羽臉上就是一巴掌,打的藍羽更是瞪眼。

“小子,爺爺我耳朵好的很,你就是肚子裏罵我,我也聽的到!”老頭說完對著藍羽的臉上又是一巴掌。 這兩巴掌打的是脆響不說,還給藍羽那白淨的臉上。 印上了兩個烏拉拉的手印。

“小子,你當我冤枉你啊,走,我帶你看看我地坐騎去!”說著老頭單手一個拉扯,就將負重的藍羽一把給提溜了起來,抗在肩上。 就縱躍而行。

藍羽的心刷的一心變的涼嗖嗖地,他立刻清楚這抓他的絕對是個高人,隻是他是誰,因何而抓自己,他卻一時沒了答案。

大清早地,街道上的人並不多,隻有一些大戶人家的仆從開始了府門的清掃。 藍羽無法出聲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離那雲水坊越來越遠,看著眼前的府宅院牆漸漸消失,直到出現了郊區的村落。

“啪”藍羽被丟到了地上。 緊跟著老頭一轉手裏的長笛敲打在藍羽的脖子上。 藍羽便明白自己被解了穴了。

“小子,你看看爺爺我騙你沒?”老頭說著指了下前方。 藍羽便順指看去,一看之下,隻覺得好笑。 殘破的院落門口倒著一匹瘦馬,看那瘦馬皮毛之上地蠅蟲,便知道這該是一匹死馬,再加上周圍散步地臭氣,他可以斷定這馬死了至少有一天了。

“老頭,你少冤枉好人,我可沒遇到過你這匹瘦馬,何來撞傷?再說了,你這是在城的西郊,我昨天一夜趕路走地可是城南,如何與你的馬相撞?還有你這馬早死了多日了,少抓我當冤大頭,我可沒錢!”藍羽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心中忿忿地想著趕緊和這老頭說清楚,自己還要去找寧兒。

“小子,你還不承認,你當真要欺負爺爺我嗎?”老頭說著,忽然就一把抓了藍羽身上纏了數圈的鐵鏈,扯著藍羽開始了甩打。

藍羽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自己甩來甩去,他是毫無反抗之力。 當他被再丟到地上的時候,不禁覺得頭暈眼花,更是發現自己是全身發軟了。

“小子,你把爺爺我的老朋友弄死還不認,以後你就是我的坐騎,我不但要你背著我到處走,我還要讓你陪我聊天解悶……”

“我,我沒有,弄死你的,你的馬……”藍羽迷迷糊糊的說著,人就昏了過去。

老頭伸手試探了下藍羽的鼻息,褶皺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而後他摸著藍羽那略略有些發紫的頭發,笑言到:“臭小子,爺爺我竟然能遇到你,嗬嗬,嗬嗬。 ”他正笑著,忽然又板了臉:“媽的!那幫飯桶怎麽教導你的,論氣,不足,論內力,太差,就是論身板力氣怎麽也這麽差?容艾那混小子怎麽教你的!廢物,廢物!”

“阿嘁!”容艾打了個噴嚏,莫名的揉了揉鼻子。

“老爺,您可是著涼了?”亦蘭送老爺出門乘轎上朝,忽見老爺打了個噴嚏,立刻問詢到。

“不礙事,鼻子癢了一下。 夫人回去歇著吧,哦,我今日朝會之後就不回來了,和吏部尚書有約,一起去喝茶,談談政事,夫人就不要準備我的午飯了。 ”

“老爺。 那晚上總能回來吧?”

“晚上?這個說不準,還是不備了吧……”

“老爺!您還是早些回來吧。 颯兒都好幾日沒和您一起說說話了。 老爺政事再忙,也該抽出點時間來陪陪颯兒才是。 ”

容艾看著亦蘭抽了下嘴角:“好,我知道了,我,我盡量早回來。 ”

“好。 老爺路上小心。 ”亦蘭看著容艾上轎走後,就轉身欲回府。 可這時,一頂小轎急急忙忙地落在了她地府門前。 她才一皺眉,就看到了小轎子裏下來的人。

“王夫人?”亦蘭一見那下轎人的模樣不由的驚奇,這大清早的王侍郎的夫人急忙到自己府上來做什麽?而且怎麽還這麽,這麽神情慌張……

“容夫人啊,您家老爺走了沒啊?”王夫人一看見亦蘭站在府門前是連禮節都省了,隻抓著亦蘭的手就問。

“我家老爺上朝地轎子才走,你就到了,怎麽?有事?”亦蘭注意到王夫人的發髻有些歪。 釵簪也是沒了昔日地講究,心中一緊忙倒抓了王夫人的手問到:“王夫人的神色看起來怎麽這麽差,可是出了什麽事?”

“容夫人,你能不能幫幫忙,叫您的家丁追一下容大人,告訴他一聲。 我,我家老爺一夜未歸,萬一,萬一有什麽事錯過了今早的朝會,還請他向皇上代為告假啊!”王夫人的臉上陪著笑意,但眼中卻掩蓋不住慌亂。

“哦,原來是這樣啊。 ”亦蘭一聽,隻覺得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忙笑著說到:“王夫人別擔心了,王大人應該是在兵部的。 估計這會是直接上朝去了。 也許您屋裏這會也有小廝去知會您了。 ”

亦蘭地話一出,王夫人一愣。 隨即盯著亦蘭問到:“容夫人,您怎麽知道我家老爺在兵部的?”

“哦,是我家老爺說的唄,昨個夜裏我看著要落雨,差人去兵部催老爺回來,他回來後和我說原本是不打算回來的,他昨個正和你家王侍郎一起招待兩個新晉的主事呢!王夫人您也別擔心了,估摸著,他們是喝高了忘了知會您了。 您也別擔心了哈!”亦蘭勸著王夫人:“要不您在我府裏先坐坐,收拾了再回去……”

“不,不了。 ”王夫人有些尷尬一般的伸手扶了發,轉身就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說到:“容夫人,有兩句話,我私下和你說說。 ”

“哦,什麽話?”

“男人的嘴裏假話可不少,切莫他說喝酒就是喝酒,也還是自己盯著點的好。 ”

“王夫人,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大家姐妹地,這也算是體己的話,你聽的進去就聽,聽不進去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王夫人說完就轉了身,往那小轎走,口中卻還念念:“我還道書卷之人知曉禮義廉恥,原來都是蛇鼠一窩,我何必鴛鴦羨仙,倒頭來都是些下三濫的薄情寡性。 ”

王夫人嘴裏念叨著上了小轎走了,亦蘭卻站在門口有些惶惶不安了。

她注視著那遠去的小轎,忽然一跺腳說到:“不對,定是出事了!”說完就急忙轉身回府,往兒子所在的院裏跑。

“哎呦!”迎麵撞上了個端茶地丫頭,兩人都躺了地,那茶碗碎裂之後,小丫頭一見自己撞的是夫人,魂都要嚇散了,急急地爬到亦蘭跟前,一邊攙扶,一邊口中急忙賠不是:“夫人恕罪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原諒奴婢吧,是奴婢瞎了狗眼沒注意到夫人過來,擋了夫人的路,夫人,奴婢……”

“閉嘴!”亦蘭喘著粗氣,看了那丫頭一眼:“去吧,倒一邊去,別來煩我!”

小丫頭一愣,忙應著推到了一邊,而這時聞聲過來的仆人們也一個個過來相問,可夫人卻一抬手叫他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去,自己就到了一邊的長廊裏做著發呆去了。

眾人見夫人如此也說不上怎麽回事,一個個都拿眼挖了那不撞了夫人的丫頭。 然後做事去了,倒把那小丫頭弄地一直是戰戰兢兢的。

“她一個侍郎夫人好好地四抬轎不坐,怎麽做個兩人的街頭小轎?她神色慌張地要我家老爺幫著告假,怎麽走地時候又說那樣奇怪的話?她妝容不正,明顯有鬼,我已判斷出必有蹊蹺,可是我該叫颯兒去看看嗎?不會惹上什麽麻煩吧?”亦蘭腦子裏全是盤算。 她地眼前不斷出現王夫人那怪怪地眼神,她將王夫人走時口中自念地話語重複之後。 忽然就心裏透亮了起來:她,她的意思是說我家老爺撒謊?

亦蘭騰地一下起身,就往颯兒的院落裏走去。 這次她沒有跑,隻是急行,待到了颯兒的院落,一把推開颯兒的房間時,她不由的皺了眉。

颯兒這會正抱著一個布偶縮在**。 而地上,在也昏沉而睡的小廝旁邊也散落著不少布偶。

亦蘭皺皺眉,假意的咳嗽了一聲。 地上地小廝立刻醒來,叫了聲夫人好之後,忙去伸手要扯少爺醒來。

“別鬧他。 你和我出來。 ”亦蘭說著先出了屋子,那小廝急忙跟上。 這時躺在**酣睡模樣的颯兒立刻睜了眼坐起,將壓在身下的布偶拿出,尋找著可以藏的地方。

“少爺頑劣你們是不是也要陪著頑劣?”亦蘭皺眉訓斥著小廝:“說了多少次。 這些玩物喪誌的東西都要收起來,怎麽又陪著少爺買了些回來?”

“夫人,少爺喜歡,小的怎敢說不……”

“不會說不?那是不是以後要我抽你條子,你才知道規勸少爺?”

“夫人小的錯了,小的以後一定規勸少爺……”

“娘!大清早地怎麽訓起田三來了?”容颯摸弄這眼睛走了出來。 對這他娘渾渾噩噩般的欠了身子。

亦蘭歎了口氣,轉頭瞪著小廝:“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叫人伺候少爺洗漱。 ”

“是,夫人。 ”田三立刻應著跑了。 亦蘭抽了下嘴角伸手點了下容颯的額頭:“你呀,就不能上進點,一天到晚玩那些脂粉玩意做什麽?”

“娘,布偶怎麽就算脂粉玩意了?集市上表演的時候,您不也看了嗎?”

“你這孩子!”亦蘭瞪了他一眼。

“嗬嗬,娘,大清早的您來找孩兒可是有事?”颯兒笑著輕聲問到。

亦蘭看了看他說到:“娘有事想找人去辦。 可是這事不見得是什麽光彩的事。 家丁用了我怕沒事也能變成事,就想著要不。 你去給娘辦了。 ”

“好說,娘吩咐便是。 ”容颯笑嘻嘻地應著。

亦蘭看著容颯那笑嘻嘻的樣子,一時又覺得自己太衝動了,又搖了頭說到:“算了算了。 ”

“哎娘!您別逗我啊!說吧什麽事?兒子一準給您辦好!”容颯抓著他娘的衣袖拍著胸脯。

亦蘭看著兒子那樣子,咬了下唇說到:“王侍郎王夫人你還記得不?”

“記得啊,最喜歡在娘麵前顯擺的那個。 ”

亦蘭嘴角一抽,笑了下:“那他家在哪記得不?”

“記得啊。 ”

“今早王夫人跑來說是他家老爺一夜未歸,可昨夜你爹說他是和王侍郎一起在兵部忙活來著。 我瞧王夫人聽我這麽說不高興的走了,心裏總覺得是不是她當我騙她,你去趟他府上,就說是我叫你去問問的,說城東繡莊今早來說新到一批繡品,我約她一起去瞧瞧。 她要是願意就說個時間,我和她約好了去瞧,若是她不願就算了,知道嗎?”

“哦。 就這事啊,去個丫頭不就……哦,娘是怕丫頭嘴碎說你和王夫人鬧了別扭是不?成,我去!”容颯笑著應了。

亦蘭淺淺一笑,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快去洗漱了,吃飯吧,你那些布偶可不許再玩了,有那些心思還是多用在讀書上,你看看你爹,滿腹才華,你可不要什麽都不會。 ”

“是,知道了,娘。 ”容颯說著立刻往屋裏去。 亦蘭也連忙回屋,招來了家丁趙寶。 這趙寶是她陪嫁過來的四個武夫中的一個,平日裏就幫著照看府門算是個護院。 夫人大清早的叫他到大廳,他還有些詫異,以為是自己哪裏出了錯,便小心翼翼地立在廳裏,卻沒料想,夫人叫他跟著少爺,待少爺和王夫人說話地時候,就悄悄進他王家府宅看上一看,以免有什麽不對。

趙寶雖然心中奇怪,但他不多話,應著就去了。 在府門前蹲了好一會看到少爺出了府,乘了轎,他便小心地一路尾隨,很快就到了王侍郎的府邸。

容颯下了轎,按照他娘地意思前去拜會。 可是王家府門緊閉,連門前都未打掃,更離奇的是大清早的連夜裏的燈籠都沒收了。

容颯心中奇怪著命小廝叫門,可半天也沒人回話。 小廝和容颯你看我,我看你之後,容颯嗬嗬一笑說到:“要不咱們進去偷偷看看?”

“少爺,這不好吧?”小廝田三立刻搖頭。

“不好?不好你就在外麵蹲著看著,萬一有什麽人來,你就大叫,叫……誒,那有個買糖葫蘆的,你全部買了,連他的行頭也買了,你背著,有人來了,你就大聲的吆喝,我立馬就出來……”容颯說著就往四處看了下,要上房。

“少爺,這使不得……”

“我說,使得。 ”說完,容颯不顧小廝的反對,一個縱躍就翻過了院牆入了府。 田三一見少爺進去,無奈的跺腳,立刻朝那賣糖葫蘆的跑了過去。 而一直跟在不遠處的趙寶這會也是張大了嘴,心中隻叫喚:“好家夥,少爺原來功夫這麽好啊!”他看了下四周,急忙跑到院牆跟前,一個翻身也進了王家府邸。

容颯開始還小心翼翼地,可是當他發現整個府裏沒一個人的時候,就很是納悶的大搖大擺地在府裏穿行了,他不時的爬在幾個窗欞前捅了糊紙查看,但是他並沒看到什麽人。 很快他轉到了一處廳門前,聞到了飯香,便伸手捅了個眼去看,這一看卻身子一哆嗦,兩步到了門口,一把推開大門,當即就大喊了一聲:“不好了,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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