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舞

第三卷 第七章 紫發

嬌小的身影背扶著比她高大的身軀在街道與屋簷上起落,那藍紫色的衣裙與玄色的衣袂交織一起閃瞬而過。 在夜幕中,雖不是鬼魅般難以讓人察覺,但還是讓夜晚出來巡更的人,懷疑是不是有風吹過帶起了塵沙晃了自己的眼,因為他似乎看見了什麽。

淚,若雨般灑在她急行而過的路上,滴滴點點都是她難言的痛。

她是看著她的夫君為他而擋,甚至一臉痛楚的對自己大喊“帶他走!”,如果可以她想帶走的是他,是自己的夫君。 可是她帶走的是她夫君心中份量最重的人,也許此刻她唯一可以期盼的就是教自己神行術的夫君,若鬼影一般的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告訴她,他是無事的。

呼吸聲在耳邊沉重,她明白玉林的痛。 當她咬著牙躍起從窗入屋時,她迅速的用衣袖去抹幹臉上的淚,因為她不願別人看到她的淚。

將玉林丟在**,她立刻去了隔壁的房間叫過了那兩位留守的人,遣去一個去尋郎中,叫另一個去打水,好幫他清理身上的血汙,免得驚動客棧的人,上報官府惹上麻煩。

“我不能解開你的穴道,不然你若又去,被夫君知道,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君心看著鼓著一雙眼使勁看著自己的玉林無奈的解釋著,末了解了他的啞穴,讓他可以說話。

“等下水打來了,我就……”

“為什麽救我?你怎麽不救雲。 你沒看到他被那妖女打中了嗎?”玉林呼哧著責備起來。

君心咬了下唇,輕聲回答:“我看到了,可是夫君說,帶你走。 ”

“他讓帶我走,你就帶我走嗎?我是誰,他又是誰?你怎麽能不救你的丈夫而救,救……”

“救一個夫君心中最愛地人嗎?”君心歎了一口氣:“你不懂的。 盡管我也想先救他走,但是不能讓他遺憾。 讓他不開心……”

“你就沒想過,要是他死了呢?”玉林的雙眼滿是血絲。

“至少他的遺願我做到了。 ”君心眼中含淚艱難地說到,而此時,小廝已經打了水進來,忍不住問到:“少夫人,怎麽會這樣?難道……”

“別問了,幫我清理他的傷口並看好他。 無論如何不能解開的他的穴道,等我和大少爺回來!”說著,君心轉身便要走。

“你要去接他?”玉林地臉上騰起一絲笑意。

“廢話,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要去地,如果天亮前,我們還不曾回來,你們就趕緊回山莊吧。 ”君心說著跳下了窗。

“你們會回來的。 都會回來的……”玉林輕聲念著閉上了眼。

“夫君等我!”君心心中念著,往李家大宅急奔……

呼,呼……是粗重的呼吸聲響在他的耳邊,但是他無力睜眼。 滿腔灼燒的感覺,就好似將他困在烈火中,痛苦的掙紮。

忽然身下有些涼爽之感。 緩和了那份灼燒,但體內滋長地那份熱度卻並未減少多少。

兩掌之中,有絲絲涼爽注入,漸漸地在體內交匯去與那份灼熱抗衡,刹時他的體內就似戰場一般,兩方交兵。

顫抖,疼痛,忽冷忽熱的感覺充斥了他的全身,他好想大聲叫出來,但是嘴巴也無力張開。 他就好似清醒的看著身體裏冷與熱在對峙。 而自己去喊不出,動不了。 隻是一個提供了戰場的偶人。

“嗯!”一聲發悶的呻吟在耳邊溢出,刹時間,他體內所有的灼燒感消失,隻留下點點地寒意。

他用盡力氣地想要睜眼,卻隻在眼縫中剛看到一縷紫,便眼前一黑的什麽也不知道了。

……

君心口中急呼著在李家的宅院裏找尋著藍雲的身影。

此刻李家宅院裏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先前的打鬥過地大廳前,隻剩下一盞孤燈與李德的屍體,而無論是藍雲還是那白衣人,又或者春夫人竟都是沒了身影。

她心中很害怕,淚不停的滴落著,她甚至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見到他夫君已經不在人世,她便追隨而去……

忽然身後有些動靜,她急忙回頭,隻見廊角處,搖晃出來一抹白影,月光下,那身影竟有一絲柔美的感覺。

君心一愣,再去看,就見那白影倒於地,她立刻想到了先前和夫君一起並肩而戰的白衣人,忙是跑了過去。

此刻那人臉上的白紗還在,但氣息卻很亂,躺倒在地上被樹蔭遮掩,君心都看不到他的眼,隻能抓著他急聲問到:“你醒醒,我夫君呢?和你一起並肩的人呢?”

“他……”倒地的白衣人隻發出一聲嘶啞地聲音就昏厥了過去,令君心沒有問到答案。

“你醒醒啊,醒醒!”君心急忙地將這人要抱起渡氣而問,就在這時,不遠處卻有擊石之聲,君心當下丟下白衣人起身就往那聲音來處而去,老遠就看到一個人影閃過,地上躺著一人。

急步而去,她的淚撲簌滴落。

“夫君,夫君!”她一探他地脈息平穩,便趴在他的胸膛上哭了起來,並以手試探他的脈搏:很好,沒有任何問題,可是,他怎麽昏睡著呢?

君心不安起來,她忙將藍雲抱起,一邊喚著他,一邊搖動。

漸漸地,藍雲睜開了眼睛,當看到一臉的淚卻激動著在笑的君心時,他抬著手說到:“哭什麽,我又沒死。 你,你怎麽來了,誒。 那玉林……”

“他沒事,我已經帶他回了客棧,叫跟隨照看呢。 ”君心知道他的擔憂,忙回答著,並扶起藍雲,低聲問著:“我不是看你中了一掌嗎?怎麽好像沒事,還有剛才那人是誰?”

“那人?”

“對。 我找到你地身後,有人離開。 我隻看到個身影而已。 ”

藍雲迅速的抓了自己的脈,略一頓說到:“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我根本來不及看,不過,那一定是救了我的人。 ”藍雲說著眼轉向四周:“人呢?我娘呢,還有,還有那個董公子呢?”

“春夫人。 我沒見到,董公子是?”

“就是個一身白衣的公子,先前他還說自己是白公子呢。 ”

“哦,他在那邊,也昏過去了的。 ”君心說著便扶著藍雲過去。 此時卻見那白衣人並不在廊下。

“誒,他剛才還在這裏昏過去了的。 ”君心有些納悶地四處打量。

“估計醒了,離開了吧。 ”藍雲說著便往宅子裏去。

“夫君你去哪兒?”君心很詫異,事情已經如此。 怎麽夫君還不和自己走。

“去看看那些埋伏下的兄弟,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藍雲此刻心裏很沒底,倘若真地如他娘所言是昏睡還好,若是他娘發狂把那些人要是也殺了,這就……

院牆內外倒著一地沉睡的人,他們平穩的呼吸讓藍雲終於放心一顆懸吊的心。 再叫君心以水潑醒這些人後,藍雲發現有些詭異的事:凡是李家的家丁盡數已斃。

他們都是在昏睡中死去的,明顯地是被點了睡穴後再被點了死穴,周身氣血不通而憋死的,而凡是自己帶來的人卻隻是昏睡而已,沒有一個有被點錯。

藍雲和君心相視之後,帶著一行人十分鬱悶的離開了李家往客棧去。 他此刻除了擔心怎麽和爹交代外,也擔心著玉林怎樣,而君心卻疑問著,為什麽會是這樣。 春夫人是刻意留下藍家的人不殺嗎?於是她詢問了藍雲。 問起了玉林為何孤身而來,才知道玉林帶來的援軍隻有一家不說。 還已經被人給害了。

回到了客棧,藍雲去了房內看玉林,君心則安排眾人住下,並問了幾個人,可一個個都是在等待中不知不覺的就睡去了,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 君心無奈的安撫了眾人,口上說著沒事,心裏卻在盤算著結果:藍家帶人馬前來救助李家,公公也叫玉林帶人而來,可是現在,李家根本沒救下不說,玉林帶地人也死了,這藍家的人卻到底沒死一個,也沒傷著一個,若是這樣回去,是不是會被人說三道四而有所猜疑。

“君心,進來吧!”君心心思盤算著,走到了房門口,卻沒進去,但步履聲已被藍雲聽見,他這一聲喚令君心一愣,邁步而入。

當三人相視與床前的時候,君心有些尷尬的低了頭,從來都沒有三人單獨相對過,這一對視,卻令她有些後悔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走到了房前呢。

“君心,謝謝你。 ”藍雲由衷的說著感謝的話語。

“夫君說笑了,你我之間何來謝字,玉林受了傷,夫君你陪下他吧,我去隔壁……”君心找著接口想離開,可才一轉身,藍雲卻將她從背後摟入懷裏,口中輕歎:“我藍雲曾經也抱怨過,為什麽我地家要經曆這些是非,為什麽我娘與爹之間有條看不見的溝壕,為什麽他們正邪不兩立還偏要湊在一起,為什麽我要這麽命苦?可是現在我不覺得苦了。 我爹和我娘之間有著可以漠視對峙的情感,隻是他們都迷失了而已,而我不同,我有你們。 ”

“有我和君心,你若再叫苦,就真是欠打了。 ”玉林臉上帶著笑看向了君心。

此刻君心紅著臉全然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抱著她在玉林的麵前。

“是啊,我有一個與我不計世俗的玉林,還有一個包容一切疼愛我的夫人,我藍雲還有什麽苦?我知足,很知足。 ”藍雲說著將君心轉了過來,對著她說到:“盡管你說夫妻之間不言謝,可是我還是要謝謝你,在那種情況下,你能帶玉林走,我怎麽不謝……”

“別,我說過,我隻想你開心與快樂,若是我不救他走,你會不開心的,我做的不過是要你開心罷了,與他我並無什麽。 ”君心說著伸手要推藍雲的懷抱而離開,可此時玉林卻單臂撐著自己起來,對君心認真地說到:“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在他的身邊。 ”

君心一愣,隨即笑到:“你胡說什麽,若說謝謝,那該是我謝謝你,是我cha在你們二人中間地,甚至我還要他地心裏給我留下一處地方……”

“其實當初你將我塞在床下,保住他聲譽的時候,我就已經對這段感情絕望,可哪知道,這些年來你卻選擇漠視與我們,我開始並不覺得什麽,誠如你所想,我也認為你是占了我是男子地便宜。 可是當今日你背負我離開時我才明白,你對藍雲的愛有多深。 在你這份深深的愛中,我渺小的隻知道自己。 他很有福氣,我本來欲今日過後而退,可是你那句話提醒了我,我們要他開心,要他快樂,即如此,就讓我喊你一聲姐姐,你喊我兄弟,我們都陪著他吧!”

君心聽到玉林這些話,有些發愣,眼見玉林雙眸中的真誠,她笑了,點點頭:“恩,隻要是為他好,怎樣都好。 ”君心笑言後,依舊要離開,而此時玉林又說到:“姐姐,快帶上他回房休息吧,我這裏還要養傷,不必將他留給我。 ”

玉林這有些直白的話,當即把君心弄了個臉紅,她扭頭看了一眼藍雲,有些尷尬的要逃,可身後卻傳來玉林真誠的話語:“姐姐,有句話我提醒你,在他的心裏早就有你,因為你是他的影子啊,影子是自己最信任最離不開的啊,試想下,人若沒了影子那還是人嗎?那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他了……”

夜,帶著沉寂的暮色迎接著黎明的到來,玉林臉帶笑容的睡去,而君心則被藍雲緊緊地圈在懷中。

“夫人,給我生個像你一樣疼人的女兒吧!”

……

天亮的時候,李家被滅門的事終於報於官府,而在大廳內留下的一封信箋,說明了,這一家是被人尋仇的,複仇者是這些年的殺人魔頭,玉修羅。

而此時藍家一行人則行走在山道上,他們知道回去後,新的一場血雨腥風等待著他們,因為藍家上下無一人傷亡,將他們逼進了一個局裏,而他們雖然都心知肚明,卻無力掙拖,隻能等著潮水襲來,再見招拆招了。

“你說什麽,隻看到一縷紫發?”玉林聽到藍雲講述記憶裏模糊的一縷紫發時,張大了嘴。

“怎麽了?”藍雲不解地看著玉林。

“路上殺掉我帶來的人的那個家夥,就是一頭紫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