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舞

第二十七章 故人

飛身落於枝頭,她遙看著燈火通明的宮殿前羅列的侍衛與殿前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閑話的太監,便輕輕嗤鼻。

凝氣而彈指虛空,不過數十下,殿前的太監與侍衛便相繼倒地鼾聲四起。她出手點了眾人的睡穴,一如當初在李家那般,叫他們安靜的睡去,而什麽也不知道。

再踏足於漢白玉石的台階,她的心中翻滾著昔日的快樂,她記得自己曾在這裏歡笑著舞動紅綢。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看著那團熱氣在麵前消失,她便放眼於四周,

雕梁畫棟,簷墜銅鈴,依舊是那麽的美麗。她看著她曾經的宮殿,無法言語。

原來,我沒能燒毀這座美麗.的宮殿,原來他們是這樣佇立在這裏。我那時燃起的火,竟然沒能讓這裏留下絲毫的斑駁?

她看著眼前的宮殿,伸手輕輕地.扶在她的腰上,這裏永久不能消散的疤痕一直在提醒著那場火,提醒著她曾經想和那家夥一起同歸於盡,可是如今,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隻知道哭泣的她,而麵前的宮殿似乎也不在是原先的那座。

是修複的還是重修的,她不知.道,即便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她熟悉,全然的熟悉,但是她知道,這裏已不是她的家,已不是從前的那座。

心中流動著難言的情緒,她邁著步子無聲的kao近.著殿門。

一步一步,隔著窗欞的鏤空,她能看見殿裏的一切,.銅角宮燈依然明亮,輕紗紅帳依然婀娜。隻不過此刻還有兩個小宮女站在甬道口小聲地交談著。舞衣一笑,豎耳傾聽:

“你瞧,皇上還是賣寧貴妃的麵子吧?我就說了,這.宮裏啊,現在能喊住皇上的也就她了!”

“那是,寧貴妃都.專寵這些年了,竟然沒換了別人去,真是奇跡。”

“是啊,是啊,這宮闈裏向來都是花無百日紅,起起落落是常事,可惟獨她就是專寵啊。”

“皇上這些年都沒選秀過,據說是為她。她倒也算福氣。”

“那能叫福氣?我給你說,聽在安樂宮伺候過的說,皇上雖然日日寵她,可她不過是個影子。”

“影子?啊?不會是那位的吧?”

“不是那位還能是哪位?別看外麵說她死了,可是咱們心裏清楚她是活著的,聽說……成了妓女呢。”

“是呢,想不到,她竟成了……說來,我還就是想不通,皇上明明那麽喜歡她,竟然會……”

“噓,皇上那性子,咱們伺候著都膽戰心驚了,這誰說的清楚?隻是我佩服那寧貴妃。上次我守在殿外,聽他喊了一夜那位的名字,你說她在身下那什麽,那心裏啥味啊?連我這個站在外麵的都覺得這是不是殘忍了點?”

“想那十年前,那位叫愛姬的,還不是因為罵了那人挖傷了那人,結果被皇上最後弄的是斷了挖人的手,暴曬四日,給活活的把人折騰死?殘忍?相較之下,我倒覺得寧貴妃還不錯了,至少她現在獨享富貴,連和她爭寵的人都沒有。雖然是個貴妃,但是和皇後也沒差別啊!再說了,其實有時想來你不覺得皇上也很癡情嗎?你見過那位帝王日日住在安樂宮的?”

“那是,不僅如此,還守著一個替身妃子,整日裏也就早朝的時候算是清醒的,別的時候天天都是醉醺醺的,每次我進去伺候換下酒壺的時候,皇上都醉倒在床邊或是桌前,除了喊她的名字,就是傻笑或是流淚,嚇的我都不敢去換……”

“可不是,上次我在外麵伺候聽到裏麵東西又被摔碎,我的心都涼了,硬著頭皮進去收拾,你猜我看到什麽?”

“什麽?”

“我看到皇上一個人抱著個被子在那裏哭!”

“真的?”

“當然是真的,嚇的我都不敢進去,也不敢出去,隻有跪在甬道口上,結果我就聽到皇上抱著被子喊了那位一夜的名字,直到他終於醉倒的不省人事,我才敢起來收拾,結果我的腿都跪麻了,差點摔倒在裏麵!”

“嘖嘖,你說皇上他怎麽想的,明明自己愛成這樣,何苦當年整那位呢。如今他整的那位生死不知也就算了,也累及寧貴妃,真不知道寧貴妃怎麽就能收的住?要是我是她,一準在皇上醉昏過去的時候,拿個花瓶砸死他算了!”

“噓,別瞎說,不要命了?人家寧貴妃都沒這麽著,你替人家著急什麽?”

“也是,關我何事,咱還是小心伺候吧!”

……

舞衣的手抓著窗欞,她有點混亂:她們說的那人是我嗎?聽著好似句句是我,可是他怎麽會如他們所說的,喜歡我?愛我?不會,不會,他那麽恨我,他說我清高虛偽,他恨我勢力,他說過他要我痛苦一輩子,他要我萬劫不複,他還說要我讓千人枕萬人睡,成為一個賤民,若然他喜歡我,愛我,又怎會……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定,一定!

舞衣想到這裏,當即走到門口,輕推了殿門,在那兩個宮女看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甩出袖中紅綢將她二人擊暈。

甬道內宮燈冉冉,銅雀相迎,依舊是成排擺列,點滿了紅燭於層疊的紗帳前。

她擰了下眉:之前我燒了這殿,皆因我撩起了這火焰,為何一場大火之後這裏依然如此擺設?難道就不怕再有一場大火燒了這殿嗎?

舞衣心中雖是詫異,卻輕輕移動著步子,如同行著舞中躅步,在成排的宮燈下,慢慢kao近寢室。她想看看蕭煜現在是何等模樣,也想知道那位寧貴妃是何人

耳中清晰的是粗重的喘氣聲,她還聽到了呻吟。她熟悉這樣的一切,不由的將眉蹙在一起:如此行樂,歡愉非常,我又瞧他如何?還是別瞧了,免得我火起,一袖下去要了他的命!

想到這裏,舞衣欲返身而回,偏在此時,她聽到了低沉的呼喚,“寧兒……”

心,刹時如同被重錘所擊。那種痛令她的身子一顫:寧兒?那,那是我的名字啊!這女人,她,她是怎樣的一個貴妃,竟和我用同樣的名字?是巧合,還是真的,你是我的替身!

心中想著她轉身邁出了甬道的盡頭,站在了寢殿前的紅柱之後,紗帳之中。

隨著她的kao近,那迷亂之聲充斥在耳,她立在紅柱之後,悄然看著在軟塌上行事的兩人。

半裸的肌膚在宮燈之下晃著她的眼,消瘦的男子身下,一個女子半垂發髻在塌上因他的衝擊而呻吟與抖動。紅紗旖旎半遮半掩,遮擋著兩人的麵容,令她難以看清。但她此刻卻心生異樣,總覺得是有什麽將要向她襲來。

這時一聲愜意的低吼從紗帳裏溢出:“寧兒……”

舞衣當即周身一震,有些呼吸難挨,強忍下想要衝上去看個究竟的衝動,她決定先遠離再說,可偏這時他抽離而出,四仰著躺在那裏看向宮殿的藻井,而他身下的女子,那寧貴妃竟起了身,一伸手xian開了紗帳意欲下床。

不,怎麽會!

舞衣張大了嘴,她看到了熟悉的臉。

那臉上的眉眼即使相隔了十年,卻也讓她一見之下就知道她是她,她是知畫。

此刻,知畫一臉紅潮卻毫無幸福之感,她甚至是麵無表情的就著銅盆裏的水,自行擦洗著身子。瀝瀝拉拉的水聲加之她那一臉平靜的臉,讓舞衣在震驚之外心痛之餘都覺得好笑。

為什麽?那曾經一臉緊張之色的她,此刻滿臉死氣,如屍肉一般?

為什麽?對我殘虐的他,竟在知畫的身上喊著寧兒,喊著我的名字?

舞衣已經清楚的知道,他喊的是自己,而不是她!一個成為替身的知畫!

“鐺郎”銅盆落地,水灑四處。她張著嘴,用手指著舞衣,沒有聲音,隻有一臉的難以置信。而他似乎沒有任何反映,即便是銅盆的聲響,竟也沒讓他抬起身子。

“怎麽?心裏厭煩了嗎?是你自願當她的替身的,這個時候你來發什麽性子!”他的話依舊帶著殘虐的氣息。

我看著麵前這樣的場景,從立柱的旁邊挪了出來。

“公主!”知畫似乎反映了過來,臉上湧現一抹笑意。而後她伸手扯過衣裳混亂的套著,試圖掩蓋那裸lou而帶著斑斑紅痕的身子。

他猛的坐了起來,半**他的身軀,他看見了舞衣,眼中刹時有一種光閃過……

“我來了……我來取你的命了。”舞衣說著,甩動紅袖,那紅就纏上了他的脖子。

很意外的是,他沒有絲毫反抗。

舞衣不解地看著麵前這個一臉胡茬又消瘦的男子,此刻的他早已沒了記憶中的溫柔或是一臉盛氣的模樣,有的是憔悴,有的他眼中閃過的笑意……

“怎麽你在嘲笑我嗎?難道你以為今日的我不能嗎?”舞衣說著就要扯動紅綢……

“不要!”叫喊的不是他,而是知畫:“別,公主,他一直喜歡你,一直都是……”

“你給我閉嘴!朕的事不用你管,你給朕滾出去!”他的眼眯了起來。

“我不閉嘴!你明明喜歡公主,為何要傷!再說一次,縱然有不對,也是與公主無關,她隻是一個喜歡跳舞的公主,她什麽都不知道!”知畫大聲的嘶吼著。

“你們想叫進來更多的侍衛是嗎?不過我已經把外麵的侍衛都放倒了,你們的聲音應該是叫不來更多的人了。”舞衣冷著一雙眼,此刻她有些恨地看了一眼知畫:“寧貴妃?哈,知畫,你別告訴我,你喜歡他,他可是活埋了你妹妹的人!”

“我……”知畫頹廢的坐了地上,華麗的錦衣不過掩蓋了她的身軀,掩蓋不了,她難過的臉龐。

她,真的深陷了……即便,他喊著的是我的名字。

舞衣心中念著,衝蕭煜說到:“讓我結束這所有的一切吧!”說完便扯動了紅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