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隱衷
清晨中的安樂宮沒有往日的寧靜。
以往這個時候帝王不是在沉睡，就是已經去了朝堂早朝，但是今早，他卻是站在安樂宮的門口追問著眾人：“你們真的沒有看見一個紅衣女子進殿嗎？”
侍衛，太監與宮女全部都是跪在地上不敢出聲，昨夜他們都昏昏睡去，今早醒來的時候雖然都感到不解，但誰都不敢問亦不敢多言，畢竟守值而睡，等同於玩忽職守，這是會掉腦袋的。
寧貴妃一臉溫柔的走到蕭煜的身後，輕輕地拉了他的衣袖：“皇上，臣妾已經說了，並無什麽人來過，那不過是您的夢罷了。”
“夢？夢會那麽真實？朕真的記得她來過，她還……”
“皇上！”寧貴妃忽然大聲一點打斷蕭煜的言語，而後似平靜地說到：“皇上您夢到她不是一次兩次了，您何苦大清早的在這裏訓斥他們？既然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您就讓他們離開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好了，若是您要追憶昨日的夢，臣妾陪著您就是，何必要將一個夢搞的宮闈盡知？”
蕭煜聽出了寧貴妃話中的意思，他皺著眉抬手擺了擺：“都下去吧！”
眾人都長舒一口氣對寧貴.妃投以感激的眼神後紛紛退去。
漢白玉的台階，青石板的地麵，描.繪著龍鳳的紅柱，將一座宮殿輝煌描繪的同時也顯lou出一份沉寂。
“其實你不用這麽去維護朕的.臉麵，朕不在乎！”蕭煜冷冷的說著。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你沒必要讓人知道你夢到.她來紅綢索命吧？這宮裏不至你一人，還有太子，你就不能為他留一點臉麵？”寧貴妃也冷著一張臉，先前的溫柔不見。
蕭煜抬著頭看了看寧貴妃的樣子，忽然一個冷笑：“.少拿太子來說事，朕這些一直這樣，這個時候也沒必要如此，怎麽？你突然要起臉來了？”
“臉？”寧貴妃伸手撫摸了一下臉說到：“難道我還有.臉嗎？”
這突然的話語.與強硬的姿態都讓蕭煜有些吃驚，他略略頓了一下，便上前一手抓了知畫的胳膊說到：“怎麽？你做她做煩了？這個時候突然與我橫起來了嗎？”
知畫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暴戾的嘴臉，心中隻有無盡的痛：“是啊，我煩了。十年了，一開始的殺戮入局就是我癡傻，與你相賭。說什麽給我機會殺你，其實無非就是要我輸的時候給你講她的事，我明明清楚你的用心，卻還是甘心墮入這樣的遊戲，最好不但輸了我的臉皮也輸了我的心！”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你早知道我的心裏隻有她！”蕭煜皺眉的鬆開了知畫的胳膊，轉身不予看她。
“我知啊，我知道你的心裏隻有她，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麽心甘情願做了她呢？”
蕭煜對於知畫的問題選擇了沉默，其實他的心裏何嚐不知道答案，但是他不願意說，他知道自己有多卑鄙利用了她的心她的情，但是他的心卻隻將那一份刻骨記在心中，別的對他而言，全然都不在乎。
“你怎麽不說話？你是不是以為我貪生怕死，你是不是以為我貪戀榮華……”
“夠了，朕沒心情和功夫和你說這些。”蕭煜說著就要走，可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蹭的一聲，本能的他回頭，就看到知畫的手裏抓著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割。於是下意識的他即刻上前抓那匕首，立時一股鑽心的痛在他的身體蔓延並入了骨髓。
“你……”知畫愣住了，她本欲在他的麵前抹了脖子，好叫他在死前能記得她幾日，可是她卻萬萬沒想到蕭煜會伸手去抓匕首，更沒想到一抹鮮紅就在自己的眼前滴落。
“都活了這些年了，好端端地使什麽性子！”蕭煜咬著牙擠出一句話，就將手中的匕首丟到了一邊。
“我沒有使性子！”知畫急急地辯駁一句，就直接大聲喊著來人，隻不過才喊了一句，蕭煜就捂上了她的嘴：“別喊了，死不了！”說著便捏著自己的手進了宮殿。
知畫的眼淚嘩嘩地流淌，她哭泣著追進了殿裏並找來了錦布與創傷藥，這些在宮殿裏一直備的有，因為蕭煜常常會醉酒後發瘋弄傷她，她早已習慣。
蕭煜看著知畫拿出的東西，略抬了下眉，便自己抓了酒壺往手上倒去。灼痛的感覺在他的心頭焚燒著，他看著知畫流著淚為自己包紮。
“我，我以前是不是經常弄傷你？”蕭煜見知畫為她小心的抹著藥膏便輕聲問到。
知畫看了蕭煜一眼，默默地點了頭。
“怪不得這裏會有這些。那把匕首呢？是打算哪次受不了就捅到我身上去嗎？”
知畫咬了下嘴唇為蕭煜包上錦布：“也許是抹了自己的脖子，也許是殺了你，求個同歸於盡。”
“準備了多久了？”
“十年。”
蕭煜聞言驚訝的一蹙眉：“十年？我當初不是把你的匕首和刀都扔了個幹淨嗎？你怎麽會……十年，難道，難道那日我將你強占之時，你就有這把匕首？”
“有，就在枕下。”知畫說著眼裏的淚落在了包紮的錦布上。
蕭煜看著那滴淚在錦布上滲開，有些失魂般地說到：“那時你若動手，我必然躲不開，你為何不刺？”
“……”知畫沒有言語，隻是默默地纏著錦布。
“別纏了，我再問你話！”蕭煜咆哮著將手抽離，但因為錦布纏在手上，一扯間牽動了傷口，當即疼的他呲了牙。知畫見狀心疼的將他的手撈到跟前，一邊為他纏著一邊說到：“你問什麽，我答什麽，別在這麽作踐自己。”
蕭煜咬咬牙，再次問道：“告訴我當時為何不刺？”
“下了不了手！”知畫說著肩頭微微的顫動。
“我把你當她，我強占了你，你，你竟然會下不了手？”
“你的心裏有她怎麽會對我動念頭？你強占我不過是要我恨要我難過，要我對你死心。我說的對嗎？”知畫說著將錦布別好，抬眼看著有些發愣的蕭煜說到：“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所以你才會想要借著將我當她來強占了我，好叫我從此都記恨著你與她，那麽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必將恨著，如果你早去，我的存在會提醒她你的存在，若你長命，看到我你就會記得自己都對她做過什麽，而深深地將自己自責。我說的對嗎？”
“你，你都知道？”
“是，我知道。其實，起先我也不知道，我隻當你瘋了，隻當你是個禽獸，尤其我看到你在大火中並不逃開的時候，你十足就是一個瘋子，一個毀掉所有人幸福的瘋子，那時候我真希望你去死，更恨我自己怎麽就會喜歡上你。可是當她昏倒過去，袖子觸了火燒及到她腰上時，你跟瘋子一樣撲上去，將火撲滅，更是親自抱她出殿，並嘶聲力竭般地喊太醫時，我就知道，你的心裏有的是她，你深深地愛著她。”
知畫的言語敲在蕭煜的心上，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眸。
“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那麽對她。你把我妹妹打扮成她，活活掩埋，那時我真恨，恨地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麽，當你送她走的時候，我完全混亂了，我以為我錯了，因為我不相信你愛她還會送她羊入虎口。可是那夜當我準備下藥毒死你的時候，我聽到了醉倒的你一直在說著的話語，我便知道你的心愛的是她。”
“我說了什麽？”蕭煜睜眼問到。
知畫看了蕭煜一眼笑了笑：“你說：‘寧兒，我的寧兒，既然天注定我得不到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你永遠不忘記我，恨吧，恨吧，恨的你最好能親手殺了我，那麽我死的也快樂，你也一輩子不會忘記我！’你反複說的就是這些話，這些話讓我知道你瘋狂的是什麽。你的愛是扭曲的，你的愛又是癡情的，而我沒想到一個曾經溫柔的男子會因為這扭曲的愛而變的如同惡魔。”
“哈哈，哈哈”蕭煜聞言大笑了起來，可笑過之後竟是一把將知畫摟進了懷裏。在她的肩頭嗚咽了起來：“我是個惡魔，我是個惡魔，我毀了她！”
“告訴我為什麽好嗎？”知畫輕聲的問著。
“因為我注定不能和她一起，可我愛她，我不想她忘記我……”
“什麽叫注定？你即便奪了皇位，也是可以和她一起的啊，你為什麽要把她送到妓院，讓她如此淒慘？”
蕭煜的身子一頓，他直起身子看著知畫：“你該知道關於我的出身吧？”
“知道一點，聽說你是，是相爺的私生子。”
“你錯了，我沒那麽高貴，我不過是一個騙子的兒子，而且還是他花天酒地於一個女仆生下的兒子，他欺騙了相爺，讓他以為他就是當年被燒死的恭睿太子，於是相爺悄悄地供養著他，結果就有了我和姐姐。可是我們這樣的身份是無法得見天日的，於是我和姐姐都是被藏在別院裏的，可是偏偏真正的恭睿太子出現了，我爹被識**份，被當場擊殺，而我和姐姐則頂著相爺的私生子被收養。隻可惜我和姐姐都不知道這些，隻當自己就是被冷落的私生子而已。後來的你也知道了，我愛上寧兒，想於她結為夫妻，可是皇上不答應，將我拒絕，恰好我有得知了姐姐是如何被易後害死的，所以我恨，我恨地將想要報複卻無能為力。可這個時候有人找到了我，他告訴我有辦法讓我得到尊貴的身份，有辦法不再讓人輕視我，也有辦法讓我成為一國之主，不但想和誰成親都可以，就連姐姐的仇也可以報，而我隻需要答應她一個小小地條件，就是在宮裏找到一個會雙眼變紅的女子，然後按照他的要求為這個女子安排好餘後的路。”
“於是你……”
“於是我應了，於是我便籌謀著如何篡位，如何報複。本來我隻想小小地懲罰一下寧兒的清高，誰讓她拒絕了我，我本打算在眾人麵前要了她，羞辱了她，等她丟失那份清高後，我再好好地疼她，將她做我的寵姬。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想要要了她的時候，她竟然紅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