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婚:涼風已有信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三)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三)

上了車沒多久接到淑微的電話,要她急速趕回去,淑微總算從新加坡回來了,涼風預感今晚一定沒得睡了。

電梯門一開就聽到大吵聲,涼風還辨得清是淑微的,夾雜著另一道粗厚的嗓音,可不就是阮誌東嘛?

涼風趕緊衝過去,淑微腳蹬七公斤的高跟鞋,麵前的阮誌東在她麵前仿佛矮了一截似的,淑微人本來就有一米七,再加上鞋的話直逼一八零,而麵前的老阮教授目測該有178左右。

主要是氣場上拚不過人家。

“你——你,聲音大了不起啊!”阮誌東結結巴巴,淑微柳眉倒豎,杏目圓睜,不甘示弱的回道:“我聲音大不代表我沒禮貌!”

“你明明就是不講道理~!”阮誌東一張臉漲得通紅了,涼風撫額表示同情,不用想了,與淑微鬥者必死也。

阮誌東見到涼風,兔子一樣窩到她的旁邊,指著淑微問道:“涼風,這個母夜叉說是你朋友?我是不相信的,你這麽溫柔大方漂亮有修養,哪裏來的這種朋友?”

“呃!”涼風語塞,觀察淑微的神色,她的眉毛直跳,預感接下來可能會有流血事件,連忙笑著打哈哈:“誤會,一定是誤會,來來來,淑微,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鄰居,——阮誌東,是化學係的教授,教授!”

“哎呀,原來是教授,不說還真不知道,一說看著就挺像一個——會叫的怪獸!”淑微笑著說道,阮誌東已經氣得手指發顫,見涼風好似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索性豁了出去,“你說對了,爺就是一隻會咬人的怪獸!”

呯,噗,鏗鏗!

涼風目瞪口呆,指住他們:“你們……你們,沒事吧。”

阮誌東剛剛撲過去的時候雙腳相絆,於是——恩,所以——淑微被她直接撲倒了,更悲劇的是,阮誌東的初吻沒有了!

涼風除了同情之外,還是同情。

涼風拚了氣力才將淑微往屋裏拖,淑微扒門就又想出去,涼風苦口婆心,語重心長的安撫她:“你不虧的啦,人家教授是初吻,初吻!他這種人已經是稀有動物了,我們要愛護,一定要愛護!”

“好,那我打電話叫動物園的管理員過來!”淑微咬牙切齒。

“你幹嘛不直接請韓國動物協會的人過來,說不定他們會指認他就是從韓國過來的?”涼風揶揄她,淑微脫掉高跟鞋,問她:“喂,我聽說你前夫出車禍了?還有,你有新的獵物了?”

涼風耳熱:“什麽獵不獵物的,作為企業員工,您要注意一下個人素質嘛。”

淑微嗤之以鼻,“你少來吧,你是沒見過我的老板,背地裏說得比我難聽數百倍的都有,人前還不是照樣溫文儒雅。”

淑微看來很多怨氣,涼風起身:“得,我去給您老倒杯水順順氣哈。”

淑微連喝個水都不安樂,不停的有電話打進來,涼風先去洗了澡,回來見她還在電話,她忍不住指指牆上的鍾表,淑微會意,後來掛了電話,涼風拍拍她的肩:“何總真是日理萬機啊!”

“我這就是典型的得閑死,不得閑病!”淑微一臉怨氣,不過她的保養還是相當得宜的,涼風跟她一起,除了稍顯稚氣之外,其它都比她弱。

吃早餐的時候聽到有人按門鈴,柳媽媽跑去開的門,涼風大清早起床眉毛直跳,柳媽媽還特地往她的眼皮上粘了塊小紅紙,據說這樣可以避災。

她正吃著油條,聽到柳媽媽說道:“有信,你這額頭是怎麽回事啊?”

涼風心裏一沉,裝作沒聽見自顧自的喝豆漿,陸有信的聲音壓得很低,涼風雖然表麵不在意,但注意力仍在他的身上,隱約聽到他提起陸家爺爺。

“那我得問問涼風這丫頭,你等等吧。”兩人離婚幾個月了,之前柳媽媽對他百般敵意,但時間一久了,她偶爾也會記起陸有信的好,漸漸地對他也沒那麽深的恨意。

柳媽媽朝涼風走來,涼風有些心煩意亂,手一撥,豆漿酒了一桌,她跳起身,回過頭正與他的眼鏡相觸。

“媽,我上班去了。”她似乎想逃避什麽,走到沙發拿起手袋就想走,柳媽媽叫住她:“涼風,有信他爺爺生病,說想見你一麵,你看——”柳媽媽遲疑,望住涼風。

涼風知道陸有信再過分都好,決計不會拿陸家爺爺的健康開玩笑的,她初聽著有些發懵,她的印象中,爺爺的身體還算健朗,不過老人家的事情實在拿不準,要麽不病,一發病來勢洶洶,措手不及。

涼風低頭想了想,其實她內心是沒有任何猶豫的,但麵上似乎不肯表露出過重的情感,接著才說道:“媽,我跟他去一趟。”

柳媽媽算是支持的,涼風走到門口,問他:“你一個人開車來的?”

陸有信搖頭,“阿良(曹特助)會送我們過去。”

電梯裏麵兩人彼此無言,涼風見他一直望著自己,下意識的別過臉去,卻見他手朝她伸了過來,她有幾分警戒,“幹嘛?”

他的手頓了頓,指了指她的眼皮,道:“你眼皮上有個東西。”

“唔——”涼風伸手摸了一會兒,道:“早上起來眼皮跳得厲害,媽媽給貼的。”

邊說著邊用手指在那裏摸來摸去,陸有信看不過去,手再次伸過去替她拿掉,他的手指微暖,貼著她的皮膚時,她有短暫的顫栗。

“到了。”他說道,兩人離得很近,他的氣息清晰可聞,涼風心裏微動,想抓住那種久違的溫存。

上了車見曹特助遞了早餐過來,他接過手問她:“還要吃點嗎?”涼風搖頭,她坐在後車位,而他卻坐在副駕駛座上,她能看到的也隻是他的側顏。

涼風先給學校去了電話請了三天假,陸有信聽到微微側頭,黑亮的眸子深深將她凝住,她有些不自在,但並不說什麽。

車外的風景飛速往後退,涼風敲敲打了個哈欠,昨晚實在沒有睡好,她從包裏翻出糖果,是綠茶話梅糖,裏麵鑲著一顆話梅,糖心是綠茶味兒的,她最近喜歡上了吃這款糖。

話梅很酸,她眨了幾次眼睛,陸有信突然回頭,對她說道:“就不擔心會駐牙嗎?”

她怔了怔,糖還含在嘴裏,鼓著一邊臉,她說道:“我也不常吃,都是拿來哄小孩子的。”

他又遞了東西過來,她接過來一看竟是朱古力,道:“你隨身帶嗎?不怕融?”

大熱天的,朱古力可禁不起。

“噢,不是,車上一直有放。”其實是好幾天前去了一趟比利時特特買的。

是她喜歡吃的比利時貝殼朱古力,四四方方的盒子,各種各樣的形狀,逼真趣致,光是看著都有食欲,一吃進去直甜入肺。

涼風不愛純黑朱古力,她嗜甜,就像葡萄酒一樣,她也隻喝甜型葡萄酒,最愛冰酒和貴腐。

她自然不客氣,拿了趕緊吃,邊吃心裏邊嘀咕,不是問她怕不怕蛀牙嗎?現在又給遞朱古力過來,不明擺著害她嗎?

他看著她吃,心裏也開心,她吃東西的時候精神很集中,似乎天下最大的事情也隻得吃,忍不住伸手過去想拿一個,堪堪停在半空,她抬頭,“你要吃?”

“恩。”他含蓄的頷首,涼風左挑挑右挑挑,似乎給哪個都不舍得,陸有信很久沒看到她這樣的孩子氣,眼神停駐在她身上,無法移開。

終於,她挑中了一塊,是蝦形狀的,栩栩如生,遞過去的時候他連她的手一並握住,還是印象中的嬌軟,以致於他想要的更多。

涼風抽出手,低頭看著盒子裏的朱古力,說道:“你看起來累,你休息一會兒吧。”

他果真睡著了,曹汝良在她上車的時候,除了依舊稱呼她太太之外再無講其它的話,這會兒才緩緩開腔,“太太不會再離開陸董了吧?”

她擺弄著朱古力的手頓住,問他:“你覺得我現在會跟再在一起?”

“也許——”他也不肯定,方向盤打了個轉,而後還是以前那樣子斟字酌句,極謹慎的樣子,“砰不離砣。”

涼風曬笑,調整了坐姿,搖頭:“我不認為。”

之後曹汝良不再講什麽,車子一路行駛,涼風心裏百轉千回,思緒萬千。連眼前朱古力都失去了吸引力。

車子到了村口的時候,陸有信適時醒來,第一反映是向後望,帶著幾分惺忪的睡意,涼風正看著手機,是淑微發來的信息,冷笑話。她悟了一會兒才反映過來,笑得很無奈。

迎上他的眸子,她眼裏的笑意還來不及收回,一絲不落的被他收入眼裏,他微彎嘴角,問她:“看什麽,這麽好笑?”

她好像心情有些好吧,也沒給他擺臭臉,真就把手機拿過去,“淑微發的,你看看——”

他一看就懂了,笑紋極淺,涼風意識到她的手被他捏住,輕咳,道:“快到了。”

陸有信鬆開手,他的指尖上溫柔纏綿,依依難舍。

陸家爺爺沒有去醫院,隻是叫了醫生過來替他打吊針,涼風跟陸有信進去的時候,他躺在**,沒有睡,旁邊坐著醫生跟鄰居的李嬸,他似乎是聽到腳步聲了,很快睜開眼,道:“小信,丫頭,來啦。”

倒沒有掙紮著起身,涼風跟陸有信走到他床邊,卻被他趕著坐到一邊有風扇的地方,道:“這地方熱,你倆坐那邊去。”

醫生交待她們怎麽換點滴以及拔針頭,就同李嬸兒一並走了。

曹汝良很識做,知道老人打完吊針是要喝些小米粥的,便出了門躲進廚房。

陸家爺爺的記憶力明顯不好了,涼風從進門就記得他說了幾次,你倆坐那邊去,這邊熱。明明先前他已講過一次了。

她還是坐到他的旁邊,看著他幹瘦的手,上麵筋全浮著,幹巴巴的,她想著他可能有一天會離開他們就悲從中來。

陸有信問他舒服些沒,他摸摸胸口,說道:“胸口沒那麽悶了。”

說了之後就停了下來,涼風坐在一旁不講話,哽咽地厲害,陸家爺爺後來叫了她幾次,她坐近,聽他講話,他其實沒講什麽,隻說園裏的菜都沒人吃,送也送不完,又很懷念涼風去年說要跟她擺攤賣菜的事。

她聽他講,笑著笑著就落下了淚,趕緊別過臉去,陸有信迎上來,擋住她。

我們總有一天要麵對生死,第一個也許就是自己的親人,也許不是,涼風有很多次,坐在爺爺奶奶的旁邊,聽他們講話,隻是想著他們終有一天都會離開她的,在很多個無人的夜裏開始清醒地、痛苦不止。

她知道生命會終止,人永遠逃不過這樣的自然規律,可是——能不能再慢一點,再慢一點。

直到三瓶藥水輸完已經是中午時分,曹汝良已將白粥煮好,炒了幾個清爽的小菜,陸家爺爺吃不下,隻是喝了幾口梨水便又吃不下了,涼風找來毛巾替他擦了擦身子,他開始覺得困,閉上眼睛,似是睡去了。

他的眼角有淚水滲出來,涼風抽了紙巾替他拭去,她見他中途好幾次都拭眼睛,她想,他也害怕離開的,誰都懼怕死亡。

誰都怕。

因為怕自己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自己要想見的人,甚至是吃不了自己想吃什麽,最怕是自己一停止了呼吸了,自己是什麽?在哪裏?可這些在他呼吸一停止之後已經無從思考了。

幸好燒是退了下來,但他有前列腺方麵的問題,到了晚上聽說是便秘的厲害,又讓醫生過來替他打了針,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才好,陸有信扶著他去上廁所,涼風望他倆的背影,看著他佝僂的背,無法阻止的衰老,她再一度悲中從來。

他回來一直推他們回去睡,陸有信不肯,要陪著他,他笑言自己並沒有什麽事,涼風跟陸有信使了個眼色,陸有信仿佛懂得她的意思似的,兩人真就出了門。

“阿良已經把那間屋整理好了,你這幾天都睡那間好嗎?”陸有信說道,涼風點頭,“好。”

“先去洗個澡,睡吧。”他又道,涼風見他一倦色,指指他的額頭:“這個要上藥吧。”

剛剛被陸家爺爺拉著一直問,他隨便扯了個謊才將他糊弄過去,手臂上亦有傷口,還好他穿長袖掩住。

“阿良會幫我。”他靜道,“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