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襲農民工

第15章 總統外公

阿龍取笑我說:“看來你和黑妹有緣,不如就留下來算了,生一個混血兒。”

克魯拍著胸脯對我說:“有我在,不怕!”

看著克魯那血氣方剛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神情,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克魯啊克魯,你隻是臉蛋黑了一點而已,你的心可是一點都不黑呀!”納納告訴我,克魯的外公很久以前曾經當過加納的總統。!這令我頗感意外,這怎麽可能?總統後裔幫我們開車?開一輛車窗上有一個窟窿的已經被報廢的車?

“你開玩笑!”我對納納說。

“不信你可以自己問他。”納納漫不經心地回答。

我轉身對著克魯,望著他的眼睛。每當我想了解事情真相的時候,我都是這樣盯著對方的眼睛。我一直相信,嘴巴會騙人,但眼睛不會騙人,除非你是演技一流的演員。當一個人撒謊的時候,他的目光是遊離不定的,他的目光會逃離你的視線,他不能忍受片刻和你的對視。"

“是真的嗎?你的媽媽的爸爸像中國人民的領袖一樣曾經統治過自己的國家?”

“真的!我兩歲的時候,媽媽還帶我到總統府和外公同住過一段時間呢。”

克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如此地平淡,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或激動,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突然想起阿龍曾經跟我談起過對納納和克魯的不同印象。阿龍說,寧願雇用克魯也不要納納,他列舉了納納最令他頭疼的七宗“罪”:遲到大王,謊話連篇,貪得無厭,言而無信,能力有限,關係不廣,辦事拖拉。如果不是他能說一口還算聽得明白的漢語,他真是一文不值。提起克魯,阿龍那拉下的臉馬上變得陽光普照,春暖花開,說:“克魯不像納納,克魯不貪,不撒謊,不遲到,不斤斤計較,說到做到,能力遠在納納之上,除了吸大麻,克魯沒有哪一點不比納納好。”想想阿龍說的也不算誇張,每天我都像跟屁蟲一樣步步緊跟,誰靠譜誰不靠譜我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也許克魯為人處事的與眾不同和他的血統真有什麽關係?

“你的外公是如何上台的?”我知道加納的總統在民選以前全都是“槍杆子裏麵出政權”。

“兵變。”克魯回答。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你外公現在在哪?”我好奇地問。我已經完全相信他。

“死了。是被後來推翻他的軍人處死的。”克魯一點都不難過,他說,他對外公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到總統府住過的事實也是他媽媽私底下透露給他聽的。

“那你的媽媽呢?”

“流亡國外,現住在英國。”

“你跟媽媽還有聯係嗎?”

“昨天媽媽還給我來電話。我還提到了安迪,我的中國朋友。”克魯還有一個形影不離的鄰家兄弟,他的名字也叫安迪。

我說:“加納出了個聯合國秘書長名叫安南,你知道嗎?”

他說:“知道。我還跟他吃過飯。”

“什麽時候?”又有點意外,心想他不會說是前天吧?

“前兩年吧。那一年,安南回國協助政府處理曆史遺留問題的時候,把所有曆任總統的後裔們都邀請回國,由現任總統出麵宴請了我們。”

“那你就是一個和總統吃過飯的加納人了。”

“是的。那一餐,我和總統,還有安南,坐在同一張飯桌上。”說得如此隨意,像是和我吃飯這麽容易。

克魯還告訴我,他的外公被處死之後,被埋在一個大大的墳墓裏,和他躺在一起的還有十幾個同一批被處決的政府要人。現任政府決定,把他外公和所有其他政府要人的屍骨重新挖出安放,舉行國葬。當墳墓被打開,一具具屍骨暴露在眾人的麵前,他的母親第一個衝上前去,伸手指著其中的一具遺骨,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那是我爸爸!”

後來,每一次開車路過阿克拉市中心的某一個十字路口,克魯都會指著一塊大大的廣告牌大聲地對我說:“Andy,看哪,那是我外公!”

透過車窗往外看,加納曆屆總統的頭相在我的眼前一一閃過,其中有一個頭戴軍帽,身穿軍服,威武雄壯的軍官,好像也在注視著我們,仿佛看到在阿龍和我所乘做的這輛破舊的車裏,有一個擁有他血統的後裔,那就是給我們開車的加納兄弟,那個離不開大麻的黑小夥克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