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驚華:杠上宦官九千歲

第16章 失望人心

第16章 失望人心

夏子衿的臉龐有些微微發紅,抬頭看著漆黑幕布上的一輪彎月,喃喃自語道:“上天,你讓我重活一世,究竟是為了什麽?讓我再將這些人的嘴臉看得清楚一些,還是讓我知道自己有多微不足道?”

她自嘲著勾了勾嘴角,歪著頭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酒水入杯的聲音在這月夜裏格外顯耳。

忽的,一雙手握住了她倒酒的柔薏,隻一刻,便又輕輕放開。

“公主,梨花釀雖好,貪杯也是會醉的。”

夏子衿眯著眼睛,尋著聲音看向手的主人,隻見那張比女子還要精致好看的臉,此刻卻皺起了眉頭,麵露擔憂之色。

“是你啊。”

夏子衿甩了甩有些開始發沉的腦袋,竟咯咯地笑了起來,拉住了他的胳膊。

“晟卿,來,陪本公主一起喝罷,良辰美景若不以酒相伴,豈不辜負?”

夏晟卿被牽動的胳膊略微一僵,很快又恢複過來,搖著頭將她另一隻手中的酒壺拿了過來,放得遠些去。

“公主……我知道你這會兒子心裏不好受著。”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替夏子衿披好,夏子衿有些微醉,嚷嚷著熱又一把扯了下來,歪歪扭扭地靠在柱子上。

“本公主不好受又有什麽不打緊?誰人在乎?除了小葵那傻兮兮的丫頭,怕是再也無人了。”

夜風吹拂著二人的衣角,夏子衿身上的幽香沾染在他的鬥篷上,縈繞在他鼻尖,久久不散。

“公主,我知道我的身份卑微,可若是公主需要,我也定會拚盡全力。在宮裏這些年,皇上的賞賜不少,我孑然一身,用不著那些金玉之物,如今這緊急時刻,公主便收下吧。”

說著,夏晟卿從懷中掏出了一疊厚厚的銀票,細細一看,全是一萬兩的麵額,竟有幾十張之多。

夏子衿有些哭笑不得,她又不是難過積蓄被充公,她難過的是自己明知道明聖帝薄情重權,卻還抱著一絲僥幸,明知道這個世道的爾虞我詐,卻不得不隨波逐流,保全自身。

“若是不夠,我明日再去想法子,湊齊了便給公主送來。”夏晟卿以為數目太少,又補上一句。

夏子衿笑著搖了搖頭,將他遞過來的銀票收疊好又塞回了他的懷裏,柔聲道:“這些錢是你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本公主怎能要?再者,錢財乃身外之物,今日沒了他日便又有了,若是真如銀子這般來去容易,本公主也不必多思了。”

“說來說去,不過是失望著人心罷了。”

她仰頭看向月色,即便是聖潔如月,也有被烏雲遮蔽的時候,她這茫茫大地之上的小小塵埃,又有什麽資格怨天尤地。

“公主莫要失望,你還有小葵,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公主的,直到滄海桑田,或是公主不再需要我的那一日。”

夏晟卿想了良久,出聲道。他見過狡黠的夏子衿,見過慈悲的夏子衿,見過她如畫卷中仙子一樣飄然自若的樣子,卻沒有見過今夜這樣,雖然麵色微醺,卻脆弱到仿佛一握就碎的夏子衿。

透過月的照射,夏子衿看到了他眼中比秋夜螢火還要明亮認真的光芒。她忽地就笑了,歪著頭湊近他,淺淺的呼吸噴薄在他麵如玉冠的臉龐上。

“當真?”

清冽的香氣近在咫尺,夏晟卿定住身子,仿佛被眼前這一雙似琉璃透亮純澈的雙眼吸去的魂魄,久久不願別來。

“比真金還真。”

夏子衿噗嗤一笑,瞅著夏晟卿那認真的模樣,竟是覺得有些可愛。

她歪頭倒在他的肩膀上,覺得夏晟卿肩上的骨頭硌人,又扭著腦袋調整了一個位置。

“公主……”

“噓,別動,本公主喝得暈乎了,借你的肩膀靠一會兒。”

夏晟卿果然就不動了,保持著挺直的姿勢任由夏子衿靠著。

她睜著一雙眼睛巴眨巴眨望著月色,夜風呼呼地吹響了樹葉,將蟲鳴蛙叫也吹進了二人的耳朵裏,夏子衿忽的覺得,夏晟卿在身邊好像有種莫名的安心,這樣的感覺,林潤玉從不曾給她。

“晟卿,等水患過去了,本公主就與你成親,你說好是不好?”夏子衿的眼神看得很遠,遠處黑暗中連綿起伏的山脈在宮牆的遮蔽下露出小小一角,就好像她的思緒,也飄得很遠。

夏晟卿訝異地轉頭,愣了愣,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半晌才黯然道:“公主是金枝玉葉,配我這等奴才實在是委屈,朝中那樣多頂好的大人,不乏年輕有為之士,公主若是見了眼緣好的……”

他還未說完,一根纖細如玉的指頭便橫在了他的唇上,將他後邊的話生生給堵了回去。

“怎的你也和小葵似地婆婆媽媽起來,本公主和你說過的,莫要妄自菲薄,竟是忘了?”

“我……”夏晟卿低低歎了一口氣,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自己如今的這個身份給不了夏子衿什麽,她是公主,他是奴才,這樣的姻親隻會讓她遭人非議。

“呐,不許反悔,婚都賜了,你還想抵賴不成。”

夏晟卿心底的漣漪波動著,終了還是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是歡喜的,也是小心翼翼的。

夏子衿靠在他的肩頭,眼皮漸漸合上,呼吸也越來越均勻。空氣裏梨花釀的絲絲甜意仿佛蔓延了開來,滲進夏晟卿的肌膚,他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夏子衿的臉頰,揚起一抹笑意。

深秋的早晨格外地清冷,大萊王朝的金鑾殿之上,明聖帝在聽清了從江南前站快馬加鞭傳到大殿之上的訊息,整個人有些癱軟起來。

“瘟疫……”

傳訊的使臣跪地沉聲,想起了江南荒野裏那千萬得瘟疫而亡的人堆積得像小山一樣的屍體,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稟皇上!千真萬確!都督與各位州長啟程前往上京的兩日之後,江南便開始大肆傳染起了瘟疫,許多百姓躲過了水災,卻躲不過更為致命的瘟疫!現如今江南一片蕭條,大地嗚咽,百姓哀嚎,民不聊生!”

立在群臣行列之中的江南都督與各州長皆是身影一晃,有幾人甚至嚎啕大哭了起來。

“皇上!求皇上為我們江南百姓做主啊!”

都督撲通一聲跪在地板之上,兩鬢已經微白的他顫抖著雙臂,忍不住也潸然淚下,那是他管理了幾十年的地方,天災,人禍,那個曾經充滿了吳儂軟語山水調的江南,如今卻成了人間的阿鼻地獄。

各州長皆是老淚縱橫,跟著都督一同跪地而拜,悲愴之意不免令人動容。

“臣聽聞治水使節的方案乃皇上的明珠公主所寫,這方案,確實害死我江南數萬百姓的罪魁禍首啊!”

都督憤憤道,林潤玉從辦砸了事情之後便一直用夏子衿做擋箭牌,江南都督年歲已高,是個迂腐的木頭腦袋,本就覺得女子天性愚笨,怎會寫得出什麽好的方案,這廂林潤玉的推脫之詞,他便更是深信不疑,認為是夏子衿嘩眾取寵寫了害人的案子,才害了江南的百姓。

“這……”明聖帝搓了搓下巴,眉頭緊鎖,說道,“朕昨日已經罰過子衿了,令她全數財產充公,撥進賑災銀裏。”

都督憤恨地搖了搖頭,聲音慷慨激昂道:“難道皇上眼裏,我江南百姓就隻值區區一些銀錢不成!明珠公主害死了數萬百姓,又惹怒了上天!上天已經降下瘟疫作為警示,難道皇上還要坐視不理嗎!”

明聖帝嗅到了嘟嘟話中的深意,十分驚愕。

“你的意思……”

都督與各州長相視一眼,深深拜下身子,齊聲喊道:“求皇上賜死明珠公主,以息上天之怒,平百姓之憤!”

此言一出,朝堂嘩然,眾臣介是愕然,紛紛交耳起來。賜死公主是何等大事,可如今江南死傷數以萬計,同樣是震驚大萊王朝上下的慘劇,二者孰輕孰重,明聖帝又會如何決斷?

“皇上!皇上不可啊!”站在群臣之中的柳相卿與安祁安櫟父子三人齊齊上前跪地,柳相卿高呼一聲,整個人跪著貼向地麵,十分膽戰心驚。

“明珠公主金枝玉葉,不過才十七的年華,怎可輕易一言便斷送她的性命!”

都督怒然指著柳相卿,質問道:“難道我江南百姓的性命便可以輕易地斷送不成!”

“到底是否是公主的方案出了問題,現在都還不得而知,都督大人的定論未免下得太早了吧!”安祁回擊道。

柳家父子三人皆是為夏子衿說著話,江南一派的人又堅持要賜死夏子衿,明聖帝夾在中間,十分頭疼,平心而論,他是不願意賜死夏子衿的,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江南的百姓再多,也不過是爾爾眾生,少了幾萬人,明年照舊會有新生。

此時群臣之前的太子卻邁步向前拱手道:“父皇!兒臣深知父皇喜愛皇妹,隻是如今皇妹犯下了觸怒天神的大過,若是皇妹不犧牲小我,平息上天的怒火,又有多少百姓要受煎熬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