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妞鬥夫記

第2章 大牢裏的花孔雀(2)

我聽著不對勁,急急發問:“請問帶我去哪兒,做什麽?”

他唇邊繼續上揚,笑容竟也和煦了許多,收起刀子在我耳邊吹著氣道:“你不是仰慕小王爺嗎,那侍寢吧!”話音未落,我看到無數的嘴巴張成了鵝蛋狀。

我一下子蒙了,他是在開玩笑吧?!

我被押進了地牢,九彎十八拐,銅牆鐵壁的最裏麵。一路光線昏暗,氣勢森森,一股子酸腐味迎麵撲來。我們驚動了牢室裏的犯人,他們不斷從兩邊向中間擁來,一個個眼睛亮得像惡鬼見了活人,狼群見了羊羔,邊號叫邊將手伸出柵欄來拽我,還有的在不斷起哄。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頓感一陣惡寒。在這兒侍寢?小王爺的愛好也忒與眾不同了些。

我一把拽住領路的人,忙問道:“大哥,是不是搞錯了,侍寢不該在臥房嗎,怎在這地牢?”

那大哥眉頭一挑,一臉鄙夷地將我上下打量,“就你?侍寢?做春秋大夢吧!給我進去!”他說話時,前方拿著火把的那個人已經打開了一間牢室的門,我硬生生被推了進去。

我呸!我怎麽了?像我這樣的好姑娘打著燈籠都沒處找,誰稀罕你們家拈花惹草的破王爺。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待人離去後,我觀察了一圈牢室。

就這破地牢還想困住人,就是銅牆鐵壁我也能鑽出洞來。我不屑地輕笑了一聲,找了個幹淨的角落坐了下去,養精蓄銳尋找出路。

冷不丁傳來了一個人聲,驚得我一抖。

“小姑娘喝酒嗎?”這聲音很是閑適,與這滿地牢的怨氣森森毫不協調。

我側頭看去。就在我的右邊牢室,有床有被褥,有桌有椅,桌上還有好酒好菜,油燈忽閃,照得桌旁喝酒的人五官分外清晰。

看過了這滿地牢邋遢鬼,再看這人我的眼睛都亮了。一襲月白色條紋長衫映得他皮膚白皙如玉,發絲散落肩頭,舉止雍容,緩緩取杯緩緩落杯,豐潤的紅唇微微揚起,帶著絲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眸光柔和眼角上挑,帶著一股子邪氣。

這人氣質真好,出到外麵去也是少見的好樣貌。可惜,此時也隻是掉進烏鴉堆裏的天鵝,泥塘裏的明珠,無人欣賞。我隻不明白,怎還有人坐牢還坐得這般悠閑?有錢有工夫在這裏打點,應該也有能力離開。

我愣了愣,旋即問他:“陪你喝酒有好處嗎?”

他舉著杯子送至唇邊,哧地一笑又將杯子放下,側目看我,“給你看美男子算不算?”他紅唇瀲灩,沾著酒水在燈火下有幾許晶瑩,眸光格外閃亮。

我一陣惡寒,抱著胳膊抖了抖。大凡男子都有幾分自戀,姿色氣質稍佳的尤甚,就好似這位大哥,一個男子漢唇紅齒白跟人家大姑娘似的也就罷了,還見人便自稱美男,走在大街上就不怕被爛菜葉臭雞蛋埋了?

我想了想,又問:“被關著怎麽陪你?”

他拿著杯子轉了轉,笑答:“這有何難?”言罷,放下酒杯向分隔開兩間牢室的柵欄走來,一拉一拽便輕易取下三根木棍。

我摸著下巴將他好一番打量,又指著牢室的門問道:“那這個你能不能打開?”

他的瞳人漆黑如墨,發出柔潤的光澤,隻見他淺淺而笑,走到門邊拉著鎖一陣擺弄,但聽得哢一聲脆響,鐵鏈已在他手中,木門被拉開。

要不是這是大半夜,我隻當大白天撞了鬼。撬鎖於我來說也是強項,但還需輔助工具,他是怎麽徒手做到的?好奇之下,我將那鐵鎖拿在手中檢查,反反複複地看了好多遍也沒看出問題所在。

“現在可以陪我喝酒了嗎?”他發出邀請。

我已沒心思拒絕,便拿著鐵鏈和鐵鎖跟著他去了他那邊。興許他被關得太久,便有那說不完的話。他告訴我他姓齊,跟我是同行。我一聽就興奮,拉著他問,知不知道小王爺把寶劍藏在哪兒。他沉默了許久,就回了三個字:不知道。差點沒把我氣死。

說至酣處,他給我斟了一杯酒,我舉杯將飲,手猛地抖了一抖。

“師姐,不要隨便喝陌生人的酒,外麵壞人多。”

我說我怎麽好端端的心神不寧,眼皮子跳得厲害,果然這死孩子又跟來了。我坐不住,放下酒杯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他就問:“你什麽時候跟來的?”

“也不是很久,比你慢一步。”說話間,聶荊從高高的牢窗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臂上的塵土,走到了我麵前,盯著齊小哥滿眼的敵意。

自戀的齊小哥落落大方地舉著杯子,優雅有度地對聶荊點了點頭,好似早就相識,卻忽然輕聲問我:“他是誰?”

我一時無語,敢情你不認識,還裝那麽熟。我說:“我師弟……”他朗然一笑,舉杯相迎,“小師弟一起喝杯水酒如何?”

“誰是你師弟?”聶荊走了進來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杯子,咬著牙說道,“要喝酒,我跟你喝!師姐你讓開。”他一貫待人謙和,今日卻一反常態地黑著臉,看得我愣了半晌。

聶荊這倒黴孩子從不喝酒,沾酒必倒。短短一刻鍾,我眼巴巴地瞅著他一杯,齊小哥一杯,齊小哥兩杯,他兩杯。齊小哥的臉變紅,他變黑。

看到後來,我實在看不下去,拉著聶荊的手勸道:“師弟,你少喝點。”話未說完,他反抓住我的左手,笑眯眯地瞅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得意。隨即撲通一聲悶響傳來,隻見齊小哥的腦袋磕在了桌麵上,緊接著聶荊倒在了我身上。

我愣了半晌,推了聶荊一把。他毫無動靜,隻是皺著眉頭。我怕他真的倒下,加大了力道地又喊又拉,又吼又叫,可他除了眉頭皺得更緊,紋絲不動。

齊小哥趴了一陣,揉著眉心緩緩地坐直了身子,慵懶地道:“別喊啦,都快被你震聾了。”

“你裝死?”我丟開聶荊,歪著腦袋瞅他。

他拍了一把聶荊,挑了挑眉,眼底滿是邪魅,“不裝死,怎麽騙過你瘋狂的師弟?”

“可是你放倒了他,我怎麽走?”英雄也有氣短時,我也會腿軟。

“那是你們的事情,與我何幹?”齊小哥完全是不負責任的二大爺,拍了拍長袍伸了個懶腰,不慌不忙地往床榻走去,一副天塌下來你自己扛的表情。

我背上聶荊搶先一步占了他的床。

“勞煩齊公子一邊睡去,我要借床鋪一用,明日歸還!”我笑著抱拳道,扶著聶荊躺好。對付無恥的人,就要比他更無恥。

齊小哥笑容僵了僵,眸光波動,稍頓片刻,猛地一把拽住我的手臂,道:“還也不用還了,你我他三人既然一同飲酒,那也一同休息吧,我自是不會小氣!”語畢,他坐於床側,將我往下拉。

那床本是臨時搭建的,不甚穩固,躺一個聶荊已是搖搖晃晃,床板嘎吱嘎吱響,陡然又多出兩人,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床板從中間斷裂。

我被摔得腦袋嗡嗡作響,兩眼冒金星。

看守大牢的人聽到動靜,提著燈籠進來查探。隻聽他叫喚了一聲,而後兩眼就直了。

我尋思老人家眼神不好,笑問:“大叔,您老看夠沒?”

他愣了愣神,詭異地笑了,“很生猛嘛……嘖嘖……繼續繼續……”說時快,他走得更快,一搖一晃地唱著小調,撿了寶似的,多出的一個大活人也沒瞧見。

安靜的牢室裏就聽得他音律不齊的號叫:“伸手摸姐小眼兒,黑黑眼睛白白視。伸手摸姐小鼻尖……”聲音來來回回蕩漾,將這已經十分陰暗之地又添上了幾分森然之氣。

我沒大懂他這叫什麽反應,摸著摔疼的屁股爬了起來,側頭問齊小哥,“他什麽意思?”

齊小哥穩坐不動地看著我,伸出手來,笑眯眯地道:“拉我起來我就告訴你。”他眉目如畫,風姿妖嬈,一雙媚眼勾魂奪魄,教人很是不安。

我拘謹地將手伸過去。

忽然,聶荊一把抓住我的手,說道:“師姐,莫要隨便相信別人的話,外麵壞人多……”我一嚇,又縮回了手。可還沒半刻,他眼睛都沒睜開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齊小哥和我大眼瞪小眼,話也說不出半句。

聶荊這孩子,有時候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他,那日春光明媚,百花爛漫得猶如美人的笑靨。他掛著兩條鼻涕跟著師父出現在我的麵前,衝我一笑,喊聲“師姐好”。此前師父跟我說過無數遍,說這孩子是個陽光可愛的少年郎。待我定睛一看,唯見著滿口豁牙將這明媚春色也比得暗淡無光,當即我就傷心地哭了。

小時候不堪回首也就罷了,我不計較,好歹他如今也的確是陽光可愛,腮邊兩個深陷的酒窩,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思春少女。可是,他那性子卻越來越頑劣不堪,我說向東,他偏向西,我說往南,他鐵定往北。那次犯了錯,被師父拿著藤條抽,挨打時也沒聽他吭一聲,我給他擦洗傷口時卻一直在叫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深深地感歎了一句。他感動得淚光盈盈,抓著我的手說:“師姐,你對我真好。”我滿心以為他吹完了西風該改東風了,誰料他東南西北風地亂吹。

這一折騰,天快亮了。我估摸了一下時辰打算天亮之前再探一次王府。我瞥了一眼熟睡的聶荊,又瞅了瞅花孔雀似的齊小哥,咬了咬牙道:“齊公子,能不能勞煩你替我照顧一下師弟?”

齊小哥愛理不理地瞥了我一眼,懶洋洋地問道:“你去哪兒?”

“呃……”我思忖了一下,指著外麵道,“人有三急。”說罷,便出了牢室的門,往外走去。

齊小哥半晌沒出聲,隻是盯著我出神。就在我即將出牢門時,聽到他的聲音傳來,“茅房往左走,內院往右走,想跑的往正北方走,想死的往正南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