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冤家路窄再成囚(5)
“我正在打點這府裏的侍衛們，已經差不多了，明晚就可以動身，我讓他們直接送你出城！”他探出頭去看了外麵一眼，小偷一般地打開門又探了探，“不早了，我走了，你記得準備。”
“喂，什麽叫出城……”我聽到這倆字便來了火，搞了半天，他還是不歡迎我住山上呢。我回過神時這家夥一下子出去了，再喊也來不及了。
關上門我想了想，出城就出城吧，出城也好，總賽過在這裏活受罪。我再一抬頭，看到在屋子裏到處打轉的鴿子。我心頭一喜，計由心生，反正也要走了，不如把你燉了吧！沒辦法，小王爺欺負我，我不能還回去，隻能把氣撒在它身上了。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地收拾好了東西在屋子裏等，武滔讓人送信來說三更時分來接我。漫漫長夜無事可幹，我開始琢磨著如何燉了鴿子。
前些日子小王爺看我看得緊，想出去一直沒什麽機會。而今他因為琴瑤的事分散了心神，對我的看守也鬆懈了不少。我鑽了個空子騙來一個小丫鬟，趁其不備敲暈後放她在**，換上了她的衣服溜了出去，一路尋著找到了廚房，開始實施我的燉鴿子計劃。
想我廚藝了得，在揚州那會兒可是把楊家人伺候得妥妥當當。而今燉一鍋湯自然不在話下。小火慢燉了一個半時辰之後起鍋，我很是滿足地將鴿子湯盛在小盅裏。時間還早，在這裏吃又太過招搖，我滅了火，端著湯沿原路返回，打算回房慢慢享用。
不承想路過花園時，一個黑影忽然從碎石小道上冒了出來，擋住了我的去路。
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扮鬼玩啊？我一嚇，忙後退，卻還沒轉過身來便聽到那人一聲喝：“站住！”
乍一聽這聲音怎麽這麽熟？再一看不得了，小王爺！
“大半夜，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他也看到了我，頓了一頓，向前走來。
我兩腿哆嗦真就沒個地方藏著手中湯盅，一直傻笑著。
行到我跟前，他將我上下打量，道：“還是這副打扮？”
“嗬嗬。”無從解釋，我隻好接著笑，邊笑邊後退。
他眸光一轉，看向我藏於身後的手，“手裏的是什麽？”
我緊張道：“沒，沒什麽……”
他眉頭蹙了蹙根本不信，往前一步伸出了手，“拿來。”
“真的沒什麽……”正在此時，我後退的腳步被花壇的磚阻住，身子一晃，湯盅發出聲響，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小王爺臉色陡轉，一聲大叱：“拿來！”
我被驚得一顫，還想藏也沒了膽子，老老實實地雙手奉上。
他一手接過，隨即揭開蓋子，濃香瞬間溢出。他看了看我，好奇地道：“這是什麽？”
他這麽凶，燉了他的鴿子是死活不能說了。我靈機一動，順口道：“阿呆，你嚐嚐看，好不好喝？”
他微微一驚，定定看我。
“為了給你燉這一碗湯，我手都燙出泡了，不信你看！”我故意把手伸了出去。手上的確有個被燙出的水泡，不過那是拔鴿子毛時不小心燙的，反正這鍋湯要給他喝了，我這麽說也沒錯。看著他沒有反應，我繼續補充，“你的侍衛一個個都那麽不講道理，都不讓我出來，害得我隻好換上了這身行頭……”
地上的雪反射著亮光，依稀可以看得到他輪廓分明的五官和臉上的表情。他眸光閃動，緩緩地垂下目光看著我的手，用指尖輕點水泡，指尖冰涼，凍得我一個激靈。
這死孩子是冰塊做的嗎？手凍成這樣也不知道穿衣服？
我看了看他，卻聽到他問：“我用你做誘餌，你不恨我嗎？”
我一愣。怎麽問這個問題，不是逼我說假話嗎？嗬嗬傻笑了兩聲，我道：“恨是有一點啦，不過都過去了。”
他放開我的手，輕撫我的麵頰，看著我的目光有些許動容。頃刻之間，他眸光亮到灼人，卻很快又似冰寒消融。
手掌劃過肌膚該是冰冷，卻無緣無故有了灼燙的感覺。我被看得不好意思，咬了一下唇垂下頭來，卻是心跳不已躁動難安。
一刹那，周圍變得極為安靜，靜得隻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而他的手卻是不安分地遊走向我的下頜，拇指劃過我的嘴唇。
他是怎麽了？感動了嗎？
我偷偷看他，看到的卻是另一幅畫麵。
他已變得臉色陰沉，眸光狠厲，片刻柔情過後像換了個人。湯盅咣當一聲被摔了個粉碎，他一把扼住了我的咽喉。過了許久，他才開口，卻是冷冷的警告：“你不要以為討好我我便會放過你，我是天生的冷血！”
他的轉變太快，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隻是用力拽著他的手臂驚訝地看著他。他力道太大，越收越緊，似要置我於死地，連帶著目光也變得凶狠了。意識到不妙，我扯著嗓子大叫：“阿呆……你瘋啦……琴瑤的死怎麽把你折磨成了這樣……我是在關心你啊……”
“我不需要誰關心。”又是冷冷的一句回答，他變得更為凶殘，一下子將我提了起來。
瘋了，他真的瘋了……
我心中叫苦卻再也難出聲，臉漲得快要爆裂開來，一點也喘不過氣來，兩隻手死死抱住他的手臂盯著他的眼睛。
怕，我是真的怕。
他已經完全失控，像極一隻危險的野獸，血紅的雙目預示著要摧毀一切的，卻憑借著最後的理智強作鎮定。
我不知道哪裏惹了他，可麵對這樣的情形我想自救卻是無力。好難受，真的好難受，難受得想死。眼睛睜得越大，風吹入眼睛就越是酸澀，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滾，一滴，兩滴，順著麵頰滑落，緩緩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阿呆……”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喊出了兩個字，雙唇翕動再也發不出聲。
他在我聲音發出之時猛地一僵，眸光垂下看向手臂，那一臉的憤怒卻凝滯住。他怔了一怔，眉頭蹙起，似乎十分痛苦，大吼一聲將我摔了出去，之後仰頭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我看到他全身都在顫動，是的，他在顫動，從未有過的。
沒被掐死，我撫著喉嚨幹咳，掙紮著站了起來。身上雖疼，然而心裏卻更為不舒坦。是誰？是哪個倒黴鬼告訴他我燉了鴿子，讓他發了狂？
大難不死，我心有餘悸地拍著小心肝深深呼了一口氣，卻聽到他暴躁的怒吼：“淩飛燕，不要讓本王再看到你！”
他憤恨地瞪了我一眼後，狠狠一拂袖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不明所以地撓頭望著他離去。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不看就不看，就此再見！
不對，是永遠別見！
我惋惜地看了一眼被打爛的湯盅，忍著怒氣衝回了住的地方，等待著武滔的到來。
三更時分，武滔準時到達。我滿懷期待地等他出高招，誰知他所謂的辦法原來就是買通侍衛，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們逃。我就說嘛，怎麽我去燉鴿子一路都沒人攔，原來是這麽回事。
逃出了別苑我上了馬車，緩緩往城門方向去。最近天氣冷，前些日子的積雪沒化幹淨，到了夜晚都結成了冰，路上滑得厲害。我們趕夜路，走得不快。
黎明時分，馬車到了城門口。
在平常進出城門很自由，可今日卻有些反常，城門邊多了很多守門的士兵，進出都要檢查，我們到時那裏已經排了一長隊的人。
因這次我是從小王爺別苑裏麵跑出來的，他來漢北又來得隱秘，我覺得這一個個檢查也沒什麽，就坐在馬車裏打盹，剛剛進入狀態，馬車車帷卻被人一掀，吹來一陣冷風把我給凍清醒了。
來查的是個穿著官服的守軍，他盯著我看了看，往裏頭掃視了一圈。我拘謹地壓下頭來往邊上靠了靠，和他又對望了一眼，他嘩地一下子放下了車帷。
好啦，這一下總算出了城，可以徹底擺脫小王爺那個大渾蛋了！我深深呼了一口氣正在慶幸，忽然，一道聲音傳來，“慢著！”我一抬頭，車帷已被人掀起，我怔住了，對方竟是最讓我頭疼的人。
“你……”他驚詫地看著我，瞪著眼睛。
“我……”我也驚訝地瞪大了眼。一下子反應過來，我慌忙從馬車前門衝了出去。
“淩飛燕，你想逃到哪裏？”一聲怒喝，他隨之而來追上了我的腳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回，怒氣衝衝地逼問我。
完了完了，我怎麽這麽不走運？我扭動著手腕，驚恐地看著他，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又想殺我？”
“我……”他微微一怔，有了一絲遲疑。
“表姐，快跑！”一把白色粉末從天而降，武滔一聲大喊之下小王爺隻顧閃躲，我乘機掙開了他的束縛，爬上了城牆。
飛簷走壁也是門高深的功夫，不知道城門守軍是沒見識過這麽拉風的爬牆，還是說小王爺的事情和他們沒關係，他們隻是很吃驚地看著，指著牆頭一個個衝我豎起大拇指，愣是沒一個人行動起來。
武滔撒的那把白色粉末似乎被風吹入了小王爺的眼中，他一手揉著眼睛半晌都沒追來，剩下侍衛們跟我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小王爺功夫好，他那幫手下也不是吃幹飯的，一哄而上就把我圍了起來，我上不得下不得，眼瞅著已困入死境，武滔搶過一隊路過的雜耍班子的大旗騎著馬衝了過來。
一見來了機會，我跳下了城牆以旗杆為緩衝，上了武滔的馬。馬兒一路狂奔往城中方向去，稍是一頓，身後兵馬**，舉城動蕩起來。
“小武，怎麽辦？”我看著身後追兵，急忙拍著武滔肩頭追問。
武滔轉頭望了一眼追兵，勒緊韁繩跨過一個路人來不及逃跑而丟下的行李，衝著前方吹起響哨。嗶一陣長鳴，街道兩旁的乞丐像收到了指令一下子都擁了過來，追兵一下子便被阻住了。
我一陣慶幸，隻那一回首之間卻見小王爺氣急敗壞隔著層層人海瞪著我，咬牙切齒似要將我生吞活剝。他越是憤怒，我的心情就越是好，在他的陰影下過了近兩年，卻從未有哪日能有今天舒坦。
我朝著他快樂地擺了擺手，抱緊武滔的腰，馬兒一個回旋後往城北方向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