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妞鬥夫記

第40章 愛劫難逃(2)

我向來識相,從不愛蹚渾水。我訕笑了一聲,瞅著他們二人,“呃……我有個好提議……你們要不要坐下喝喝茶,聊聊天?”

我一聲說罷,眾人都神色奇特地看著我,可那兩人卻紋絲不動。

真是,怎麽這麽不給麵子?我遲疑了一下,也不管了,便往門外退去,“沒關係,我這就招呼小二去!”

楊修齊這邊的人認識我,楊修齊不攔著我,其餘人也不敢攔著。我退著退著退到門邊,在眾人的矚目之下退出了大門。總算是逃離了危險地帶,我微微鬆了口氣,歎了一聲。一眨眼間,樓道裏亮著的燈籠忽然一齊全都滅了。

怎麽回事?我驀地一驚,警覺地看向上方。耳邊卻是一連串嗖嗖之聲,有人衝了出來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

“啊……”搞不清狀況,我嚇得尖叫。聲音方出來便被那人捂著嘴巴憋了回去。

“噓,是我,快走!”

“啊?”我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小王爺拉著我的手便往走廊跑去,而身後隻聽得陣陣廝殺聲。樓裏原本有許多客人,這燈火一滅便都亂了,而現在又是廝殺打鬥,簡直像炸開的鍋,一團亂。

我跟著小王爺摸黑往前,卻是沒頭沒腦什麽都不清楚。我邊逃邊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一邊對付著來襲的對手,一邊照顧著我說道:“離開這裏。”

“你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楊修齊為什麽還要追殺你?”

他頓了一頓,看著我說:“你以為呢?皇帝做事滴水不漏,素來都是斬草除根的,我隻要活著對他就有威脅……”

迎頭一陣涼風,我嚇得趕緊縮脖子。他卻快速地把刀子接了下來,將我護在身後。聽得如此我忙指著自己問他,“那我呢?你跑你的拽上我幹什麽?”

他轉過頭來陰森森地一笑,“不拉著你跑你會被追殺嗎,不被追殺你會願意跟我走嗎?”

我不,你這渾蛋……

我深深地為認識了這麽個男人感到內傷,難道你死也要拉著我給你做墊背嗎?

“小心!”我手撫著額頭,大感頭疼之際,左半邊便感覺到一陣涼意,小王爺一掌幫我打開了來人,拽著我進了一間屋子。

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都有些不適應。屋子裏光線不明,也不是很看得見裏麵的情況,耳中隻聽到外麵打鬥趨於激烈的廝殺拚砍聲。

一路逃跑費了些力氣,我靠在門板上喘著氣。小王爺一把將我拽開,急急地往裏走去。

喂,你當我還是原來那個健步如飛的淩飛燕啊,我可是孕婦!我手扶著腰很有意見,邊走邊埋怨道:“你讓我歇會兒行不行?肚子痛啊!”

“這裏不安全,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他說著停了下來,扭動了一個什麽機關。

轟隆一聲響後,一扇石門緩緩地開了。屋內黑暗,而那石門之內卻更為黑暗,隻從外看就覺得伸手不見五指。

我一陣好奇,也就不叫了,探出頭去朝裏麵看得出神,裏麵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我問道:“怎麽還有密室?”

小王爺沒有回話,隻是牽著我的手走了進去,提醒著我腳下有台階,小心。順著他的指引我走了一陣,他卻忽然不肯往前了。

“順著這條通道往前,直走便是出口,到了出口有人接應。”他深歎了一聲,對我說道。

“啊?”聽這意思似乎他不打算和我一起走,那我一個人還能去哪兒?

“把這個帶上,他們看到自然會安頓你。”說著他又往我手裏塞了一個金屬牌子,沉甸甸的,我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材質。可這一下,這情況似乎越來越不對了。我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很是好奇道:“你讓我走,那你呢?”

他沉默了一陣,拍了拍我的手背,“天亮之前我沒有回來,他們會帶著你出城。好好帶大孩子,記得他要姓趙!”

怎麽跟生離死別似的,咱們不是才重逢嗎?

我忍不住追問:“喂,你要幹什麽?”

他又是沉默了一陣,抱住我的腦袋,在額頭上烙下了一個吻,“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情……”

“可是……”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卻轉身離開了。

黑漆漆的通道,孤零零的一個人,我聽到他越走越遠的腳步聲,卻一點都看不到希望和盡頭……尾聲

人的一生勢必要經曆很多很多的事情才能成長,譬如跌倒了才會知道怎樣爬起,受過傷了才知道歡樂的難能可貴。我的這一生雖沒有過跌宕起伏,經曆的這一切卻也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

三月剛到,天氣已經變得異常溫暖,院子裏的花開得如火如荼。聽說城裏來了個說書先生,講了個十分有趣的關於女飛賊的故事,一夜之間紅遍了姑蘇城。

想我曾經也做過這個行當,聽到那二字感到萬分之親切,便十分想要見識一下。夫君說我喜歡讓人請來便是,在家中開那三日三夜的大宴,聽到我膩為止。他如此一說我便不高興了,聽書這東西和聽曲、賭錢都是一個道理,眾樂樂才叫樂!

選了個好日子,我把孩子交給了奶娘,拽著夫君便去了問月樓,想要一睹那先生的風采。夫君起先不同意,可我堅持要去,他也隻得放下架子作陪了。

問月樓是姑蘇城中一家老字號的飯館,專做地方菜肴,也算得上遠近馳名,時而有那說書的唱曲的名角客串跑堂,所以生意比別家更興隆一些。

我們到那兒時,那先生已經說開了,樓裏坐滿了人。隻聽得他醒木一拍,娓娓說道:“上回說到女飛賊淩飛燕和鄭小王爺一番鬥智鬥勇,輸得身敗名裂。小王爺戲挑佳人,贏得滿堂喝彩……”

我這一口水剛喝下,硬生生地被這幾個人名給嗆得噴出來了。淩飛燕?我?小王爺?夫君?

我偷偷朝著夫君瞄去,原本很是不屑的他卻似來了興致,悠然自得地搖著扇子點著頭,還不忘給我遞了一條帕子。

我說:“喂,聽到自己被說書的當主角你就不覺得很冷嗎?”

他眉頭微微動了動,卻是回答得文不對題,“回去記得添件衣裳!”

“卻說那楊穆雲早有計劃,隻待小王爺主動入甕,偏不知佳人有心舍身搭救……”過了許久,又是一聲醒木敲響,終於傳出了結束語,“各位客官,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今日到此為止,多謝捧場!”

我如獲大赦地拍了拍自己的心肝,有種找個地洞藏起來的衝動。這故事裏的事情七七八八也算真實,可我聽著怎麽就那麽別扭呢,渾身滿是雞皮疙瘩。

“下次,我再也不來了!”我飛快地奔出了問月樓,站在大街上喘著氣。夫君卻是興致大好,優哉遊哉地搖著扇子,臉上也有了少見的笑容,盯著我看了又看,好像沒見過一般。

“你看什麽?”我瞪著他,不滿地問。

“當初,咱們就是這麽認識的吧?”他獨自回味了一陣,搖了搖頭。

“少跟我提當初,不認識你我就不會認識楊修齊,也就不會走到哪兒都倒黴。”我埋怨了他一陣,心頭卻一頓,忙看向他,“他怎麽把楊修齊改成楊穆雲了?有本事也別改啊!”

尾聲“你我都是死人,所以被人拿來編成了故事。你別忘了楊修齊現在可是當朝右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夫君搖了搖扇子,輕笑了一聲。

“什麽右相,還不是被你坑成了窮鬼一個!”

夫君卻是幾不可聞地發出一聲譏笑,回頭瞟我,“又和我有什麽關係,那是他技不如人!”

好吧,你總是很得意。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跟上了他的步伐。

說到這個,我時常情不自禁地想到多年前的那些事,想到夫君被楊修齊算計時那落魄的樣子。

還記得那晚我摸著黑從通道裏走了出來,回身隻看到漫香樓方向有著漫天火光。那火勢熊熊,映得半壁天空都是紅色的,隔著河岸依舊能聽得到對岸的哀號陣陣。

我出生時八字多金,卻忌火,我娘在世時讓我離火遠些。我不相信命理之說,然而似乎我好幾次都差點命喪火中,便將這相克二字體現得淋漓盡致,以至於我現在隻要看到大火總有著極為不祥的預感。

我焦急萬分地看著河岸那頭,握緊了小王爺給我的東西。出來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塊金牌,上麵有著他們趙家的家徽,金燦燦的牌子在火光下亮閃閃的。想來這是他的信物,給我證實身份用的。

嗶嗶兩聲響,一連串煙花上了天在空中爆開,花火卻又似流星般點點消散。信號打出,暗處接應的人便全都出來了。一看到信物他們便要帶著我走,我讓他們去救人,結果我還沒說完話小腹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完了,完了,不會要生了吧?

那一行訓練有素的男男女女瞅著我都傻了眼,手忙腳亂地將我抬上了馬車,並將我載回了一心居。

我娘說孩子天生就是來搗亂的,這話我讚同,不然這孩子早沒動靜晚沒動靜,怎麽就在他爹出事的時候他卻要來了,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我痛得死去活來,翻滾到了天亮,強留著一絲意識地拽著身邊的穩婆,“回來了嗎?他回來了嗎?”

那婆子一臉茫然,拿著濕布傻愣愣地看著我,外麵都是腳步聲,一群人都和我一樣,急得坐立不安。

見到這情形,我很是無力地鬆開了接生婆。天亮了,我等的人卻沒有回來。

“啊——”那陣陣劇烈的疼痛又將我的意識給拉了回去,疼得我隻能哀號。

那會兒二表妹生孩子時我就覺得,世上要有什麽聲音比殺豬還難聽,那肯定就是女人生孩子時的叫聲。真是沒有想到,一個轉身也輪到我了。真是很想此時咬上某人幾口,讓他和我一起疼,可惜,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生這個孩子,我要死要活地幹號了兩天,小王爺的手下們沒有將我丟下,而是一直守著。我不曾想過他們知道這孩子是小王爺的,但是他們沒有丟下我,這份恩情我心領了。

熬到第三天清晨,我抱著將死的心理使上了最後一把勁。

哇一聲啼哭,孩子終於生出來了。我奄奄一息地望著穩婆手中抱著的孩子,看著她的笑臉,可她說什麽都已經聽不清了。

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做個賊,做個成功的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走到哪裏都有無數人仰望,然後功成身退,和大表姐一樣找個如意郎君,這一輩子也就無憾了。

我為了我的偉大誌向奮鬥了半輩子,結果前半個沒完成,後半個直接送我去見了閻王老爺。我恨哪!

一聲哀號,我猛地睜開眼睛,耳邊傳來孩子陣陣啼哭。我扭頭看向身旁被包裹得像小粽子一樣的孩子,卻看到了一張充滿笑容的熟悉大臉。

“還活著呢……”我有些吃驚,憋了半天,有氣無力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我們都活著!”小王爺輕輕撥開我額前的發絲,樂不可支地看著孩子,“女兒臉像你,眼睛像我,鼻子也像我……”

他這一說我才知道,原來自己生了丫頭片子。虧得楊二少左一聲兒子右一聲兒子地叫喚,活生生地把我家丫頭叫成了小子。

小王爺說得神乎其神,說得我忍不住看去。孩子張著嘴巴在嗷嗷大哭,一張嘴就占了臉一大半,至於眼睛鼻子,我實在沒看出來哪裏像他,哪裏像我。而那皺巴巴的小臉,完全沒遺傳到我和小王爺半點。

我不高興地一聲嘀咕,“真醜!”

“醜也是我女兒!”小王爺嘿嘿地笑了,抱過孩子就晃了起來。大概是沒有經驗,抱的姿勢也是相當怪異,卻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傷了她。

而後的幾天,孩子除了吃奶,其他時間幾乎都在他懷裏待著。很難想象,小王爺這麽一個自視清高的人卻會對著一個隻會哇哇亂叫的孩子傻笑,有時候孩子尿了他一身,他卻還很開心,一點都不見惱意。

人家都說,女兒和爹親。看著他們倆那樣我便在想,看來不需要等到孩子長大,我便已被他們父女倆給擠出去了。

靜養了幾日,我身體稍稍恢複了些,小王爺帶著一大家子離開了揚州城。過城門時,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那些守衛單挑著孕婦查。我因為抱著孩子,也就混了過去。

小王爺帶著我到了姑蘇。他早先在姑蘇已買下了宅院。我整日照顧著孩子,甚少知道外麵的消息。有時候無聊也會問他,他是怎麽死裏逃生的。可是他卻愛理不理地瞟我,至今不肯回答。這事在我心中就好似一個解不開的謎,一直憋到了京城傳來了消息。

春後楊修齊進了京城,小皇帝對他又是封賞又是嘉獎,並留他做了京官,還給他過世的夫人封了個“一品誥命夫人”。

他去世的夫人,也就是指我啦!

這事也挺離奇,就和小王爺不肯道明的那一晚一樣,我完全不知情況。隱約聽得坊間傳聞,說楊二少在漫香樓緝拿叛軍餘孽,叛軍挾持了我,在亂鬥之中我中了暗箭摔下了漫香樓後麵的大河裏,三天之後被人找到,卻已和腹中的胎兒命喪九泉,麵目全非,無法辨認。

好事被人拿來說我不介意,可是被說成是死人我真是好一番惱火,這多晦氣呀!我一聽到這話便是要找那說話的人理論,小王爺卻一把拽住了我,問:“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不好嗎?你還想著楊修齊來追你?”

一番話說得我憋了半晌,隻好憤憤地捶桌子。

當然,也不完全是壞消息,有一件事也讓我感慨了一下。

師父他老人家因為在亭州從秦佑之手裏把小皇帝弄了出來,小皇帝感念他的恩情,不顧他人反對封了他一個“盜帥”的稱號,就是盜賊中的元帥,還打了一塊金牌給他,不管他怎麽偷,全都免罪。一下子,師父的形象高大起來,榮升為盜賊中的典範,無數人敬仰的神人,讓我又眼紅又嫉妒。要知道,那可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還有一件事是關於秦佑之的,聽說他沒有等到處決,自己弄來了一包毒藥,在過年前的一夜自盡了。

想他也曾經權傾朝野,門客若千,到最後卻死得淒涼,連替他收屍的人都沒有。

可悲!可歎!

聽到這些事情,我現在隻覺得和我離得很遠,老是想感慨。

楊修齊在小皇帝的扶持之下,漸漸地成長了起來,一躍成為當朝第一權臣。還記得以前,他說過他不喜歡這些,他喜歡的是自由自在不受約束,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幫助他大哥,保護家裏的人。可惜,他的那個夢想永遠化作了泡影。

小皇帝喜怒無常,明裏對他恩寵有加,暗裏卻是處處設防。也不知是誰放出了消息,說他得到了前朝的寶藏,小皇帝又開始對他產生了猜忌。為了表明忠心,楊二少不得不拿出了家中財物給小皇帝賑災用,硬是把自己坑成了窮鬼。

想自由的沒有自由,想要權勢的最後卻得了自由。看著某人,我不由得一聲惋惜:“楊修齊,他是個好人!”

“哼!他隻是無能!”某人很不以為然一聲冷哼,搖著扇子道。

“他那會兒對我可是真的好!”

“那是因為他從來都沒得到!”

好吧,你總是有理由!瞅著他那不屑的樣子,我眼珠子轉了轉便上前纏住了他的胳膊,“你說,前朝寶藏那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真是你啊?我就知道,別人和他沒仇……”

“他多番陷害我,我隻是給他一個教訓!”

“你這教訓可真夠狠的……”

“哼!”

“阿呆……”

“是夫君!”

“呃……夫君……”

“嗯?”

“我餓了,你回去給我做蛋炒飯?”

“嗯!”

“夫君……”

“又怎麽了?”

……

(完)廣西人民出版社征稿函

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