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驚鴻:暴君的孽寵

第37章 中秋宴一曲驚鴻

驚鴻心想,反正自己也出不了醜,還是不要讓她出醜,盡量表演完便退場最好,以防再被刁難。

這便找來紙筆,寫下那首曾經最熟悉的《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琖淒然北望。

在慕婉如看詞的間隙,她又將曲子輕輕哼了幾遍,哀怨、婉轉,低沉中透露出絲絲眷戀,對著大好河山、流光易逝的眷戀。

在慕婉如驚訝的神情中,她們走了出去,正好樂器已到,驚鴻試了試,頓時心中一驚,這簫有問題。

可是這怎麽可能,簫是太後命人去取的,那麽……她驀然抬頭向老太後看去,卻見她端坐微笑著看向自己,沒有絲毫被發現的窘迫。

這簫的問題都很是細小,比如這隻簫的吹口很明顯是臨時做成了方口,而其餘音孔的大小都被改動過,不懂簫之人絕對看不出來,看似無恙,實則在吹奏中會很影響發揮。

此刻她若是當場戳穿太後的把戲,豈不是找死?可是若拿著這有問題的簫,演奏大失水準,正迎合了她們想要羞辱自己的心思,將她“不懂簫、卻為了迎合皇帝而奏簫”的惡名坐實?她又何苦自取其辱?

前思後想一番,慕婉如卻已經用胳膊肘撞了她幾次,用眼神示意她太後已神色不悅。

她看去,太後果然神色詭異,尤其嫣紅的嘴角掛著的那抹諷意十足的笑,更是微妙,再觀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色,喬芷柔更甚。唯有薑玉茗微笑著端坐不語,卻似對她信心十足,還有一位身形削瘦的女子始終低著頭,也不與旁人多言,倒似是這裏的一切都與她無關,驚鴻猜想,這女子也許就是岑洛雪了。

忽而,醇厚溫潤的聲音再度響起:“慕妃遲遲不動作,可是有什麽問題?”

獨孤翎?驚鴻忽的心頭一顫,有了!

因此當她再看向獨孤翎時,這笑容無論怎麽看,都有一種奸詐的感覺。

她回道:“稟皇上,妾身聽聞母後說您也擅簫,即是如此,可否賞臉……先奏一曲?”她笑著走上前幾步,便將那簫遞了過去。

一時間眾人驚訝萬分,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介廢物草包,竟讓皇帝為她吹簫作陪?這豈不是癡人說夢!

四周竊竊私語聲不絕,太後的臉色愈發暗沉下去,看她的眼神好似利刃,宴席的氛圍愈發詭異,驚鴻心中打著鼓,她其實……毫無把握,她隻是想賭一把……一把誰也不知勝算幾何的賭!

若是幾個月前,她或許還有信心他會相助,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周圍這些竊竊低語的人雖然討厭,說的話卻有理:獨孤翎是皇帝,就算是拒絕了她,她又能如何?

反正她用這問題多多的簫奏一曲,被人詬病她耍手段邀寵也是受辱,求皇帝來支援被拒亦是受辱,但若是皇帝答應了呢?皇帝幫她換一支簫,她至少就能正常發揮,保持水準不致丟臉,事後雖然還是會被說成故意為之,但皇帝都賞臉了,想必也不會傳出太過分的言論吧?

她笑著伸著手,一動不動,眉眼彎彎好似月牙,看起來可愛十足又人畜無害,那人依舊端坐著,拿

足了上位者的氣勢,不接受,卻也不拒絕。

慕婉如在一旁忐忑不安,看看她又看看皇帝,終究還是來拉她,低聲告訴她不要胡鬧,她卻毫不理會。

獨孤翎這副神色,似乎令所有人的心中都沒了底,一時間猜測紛紛,有人道龍顏似是要大怒了,慕驚鴻想若是他果真怒了,她豈不是第一個遭殃?便先四處看看,先找好逃跑線路。

終於,這沉默連太後都等不下去,終於開口:“放肆!哀家以為攬月閣這一幹不懂禮數的奴才都是妄自為之,與你無關,如今看來,”她冷冷一笑,“有其主必有其仆!真是不把這皇家威嚴放在眼裏!”

“罷了,你還是回你的攬月閣思過去吧,別……”

“且慢!”正待太後說的吐沫橫飛、驚鴻心中忐忑難安時,忽而一聲讓兩個各自一驚。

驚鴻偷偷抬頭看去,卻見那人對她溫和一笑,竟起身朝她走來,“不是吧?是不是在做夢?他來做什麽?揍她?要不要這就逃跑?”

心中正胡思亂想間,那雙手卻已穩穩當當地將她扶了起來,一手攬過她的腰肢,迫使她隨著他一起正麵看向太後,驚鴻怔怔地望著他,他卻對太後笑道:“據說慕妃心智未全,就好比那貓兒狗兒一個樣,母後何必與貓貓狗狗計較呢?”

驚鴻翻了個白眼,敢說自己是貓貓狗狗?還說的這般不當回事兒,好似她果然是個心智未全的智障兒童般理所應當,她心中羞憤,手指立時變作貓爪,在衣袖的遮掩下,朝他的屁股狠狠抓撓去,未了,還狠狠掐了一把……

“唔……”

一聲銷魂地低呼,驚鴻嚇得急忙撤手,一本正經地將兩隻手絞在身前,做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翎兒怎麽了?”太後生疑,問道。

獨孤翎神色古怪地看著她,卻對太後道:“無恙,叫貓抓了。”

貓?哪兒來的貓?眾人疑惑,獨孤翎卻已拉起她的手,神色倨傲地問道:“你們要奏什麽曲子?”

“《西江月》。”驚鴻也不再追究,此刻該見好就收。

“《西江月》?”獨孤翎疑惑地看向她,“那是什麽玩意兒?”

驚鴻一噎,將要說的話生生壓了下去,原本見他和慕婉如一樣沒聽過這曲子,正打算借機嘲笑他一番,卻叫他搶了先機,好像自己這新鮮的曲子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小玩意一般,她無語。

“皇上不必奏這一曲,隻需隨意奏一曲便可,就當作是拋磚引玉……呃,不不不,是引磚之玉!嘿嘿嘿……”她傻笑著,還好自己反應快,敢說皇帝是塊磚,信不信下一刻她就會被磚頭拍死?

似是很不解她的要求,既不是為了請自己與她合奏一曲,來顯示她並非不受寵,那是何意?

見她笑嘻嘻地遞過手中的簫,他瞥了一眼,懶聲道:“不用,朕有自己的簫。”說著自剛剛趕來的林悠手中接過一支白玉簫,那簫通身剔透溫純,很是惹眼。

她咽了口吐沫,壓下想要將這白玉簫占為己有的念頭,嘻嘻一笑,卻一把奪過那白玉簫,假裝大驚小怪地抱緊它:“哇,這麽漂亮,皇上借我吧?您先用這個,反正這白玉簫你天天用,一次不用……也不會有什麽嘛!”

林悠立時目瞪口呆,

這白玉簫可是一個盛產白玉的西北小國進貢之物,獨孤翎一直小心收藏,除了皇上和他,其他人連碰都不許,如今不但被慕驚鴻一把奪了過去,更甚的是她竟然要用?

雖然對慕驚鴻今日這一係列的傻缺行為也表示不解,可是他還不夠膽子求情,便低下頭,退了幾步。

果然,獨孤翎眼中立時閃過幾分嫌惡,卻要也不要她手中那支次品紫竹簫,轉身就走。

“誒誒誒,皇上……您的簫……”

“朕的物什,不喜被他人碰觸,既然你喜歡,送你。”

一句“送你”,瞬間無數眼刀淩空亂飛,卻刀刀都能飛砍到慕驚鴻的身上,她隻覺得自己瞬間已被這群女人的眼刀殺的千瘡百孔,可是……她的痛,有誰能懂?

喂喂喂,獨孤翎,你占有欲也太強了吧?占有欲強了不起啊?摸摸這簫的吹口,驚鴻一臉嫌惡:“我還有潔癖呢!要不是太後謀害我,你以為我稀罕吃你的口水啊!”

她試了試音,發現果然是一支好簫,再不遲疑,手指輕輕一顫,初音伊始……

按照事先說好的,驚鴻先奏一闕,第二闕開始時慕婉如出場,然而當這低沉婉轉的初音一起,獨孤翎立時停住了腳步,緩緩回過頭來,慕婉如好似木頭一樣呆愣在了原地,杜苑兒又是驚訝又是疑惑,心道慕驚鴻何時學會簫了。其餘人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個比一個精彩,卻無一逃得開驚訝與詫異。

慕驚鴻卻早已融入了簫聲中,這首《西江月》乃是z國古時有名的詞人蘇東坡所作,彼時他被貶黃州失意之時,心中苦悶,恰逢中秋時節,對月長空時嗟歎不已,便做了這首詞。

而今時今日,她又何嚐不是背井離鄉,失意萬分呢?命運的洪流挾裹著她還有這所有的人一步步向著未知的前路奔騰而去,不容喘息,她也不過一枚小小棋子,卻總是想要左右自己的人生?真可謂是可悲,可歎,可笑!

一時間心中的苦悶皆發於形,而這“形”便是簫。簫聲時而哀怨低沉,時而纏綿悱惻,時而淒清幽怨,時而又孤寂蒼涼,將這壯誌難酬之苦、世道險惡之痛、人生寥落之傷演繹的淋漓盡致!

慕婉如癡愣許久,待要上場時頓時醒神,心中被這簫聲感染,一時間舞姿亦是孤影翩躚,與這曲子融合的恰到好處。

太後眼中漸漸生出幾絲疑惑,忽而凝向身後蒙麵女子:“師師,你可曾聽過這曲子?”

“回太後娘娘,奴婢也是頭一次聽見。”

師師的琴曲造詣不低,可連她也不知道這首曲子……豈不是很奇怪?一個被稱作草包的女子,怎會突然有了這麽大的本事?太後心中疑惑,喚了聲師師,師師將附耳過來,停了許久,點了點頭,又回到了遠處,靜靜聽曲。

薑玉茗微笑著看向慕驚鴻,喬芷柔攥緊了手指,眉目間戾氣越來越重,而始終低頭不語的岑洛雪,也終於抬了頭,向慕驚鴻看去,然而隻是匆匆一眼,她又將頭埋了下去。

不多時,一曲結束,慕婉如也以一個漂亮的姿勢結尾,一瞬間場上冷了下來,每個人的神色都是那般怪異,就在這時,卻聽得一個突兀的鼓掌聲響了起來。

“朕從不知,朕的後宮竟有這般多的才女佳人!果真是一曲驚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