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驚鴻:暴君的孽寵

第43章 情深情淺不自知

獨孤翎臉上閃過一絲關我何事的笑,“那就讓她跪著吧。”

那宮女不敢再多說什麽,起身就要退下,驚鴻卻眉眼一沉:“慢……”

她看向獨孤翎,勸道:“皇上還是去看看吧。”

“哦?”獨孤翎似頗為意外。

她卻不再說什麽,拿過他手中的小勺,不欲多解釋。獨孤翎便順勢起了身,交代了林悠幾句才出去。

林悠向前幾步,看著她手中的小勺,態度謙恭如舊:“娘娘,讓奴才來吧。”

那人一離開,她倒覺得氣氛瞬間輕鬆不少,更何況她心裏對林悠的印象頗佳,自己落寞不受寵時他不曾嘲笑看低她,她如今看似得了勢,他也不刻意攀附阿諛。

雖然他是個奴仆,可她卻覺得隻有和他在一起時,她才能忘卻這些所謂的身份等級,難得活得輕鬆。

他雖自稱奴才,可這渾身溫文爾雅的笑容,和潤如玉的氣質竟比京城中不少大家的公子還要出眾,驚鴻心靜了,神情自然也淡然和善了許多,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這次也沒傷到雙臂,隻要動作幅度不大,對傷口沒有什麽大的影響。林悠……”

“嗯?”她話音轉的突然,林悠順口就接了,意識到自己失禮,急忙跪下,重新回答道:“奴才在。”

驚鴻一愣,不由得笑了,“我正想跟你說,以後和我說話,不用自稱奴才。”

“這怎麽成?有逾規矩的事,奴才不敢。”

說起規矩,她也不知該如何接話了,她隻是覺得她誠心想要將對方當朋友的時候,希望他們處於平等的狀態,就好像雨茗、蟬兒、柳兒她們。

被伺候,被尊崇,卻不是因為她本身做了什麽值得尊崇的事情,僅僅是因為一個虛妄的身份,她心中不踏實,無法安心。可這種話此刻若說給林悠,反而顯得矯情了些。也是,友情需要慢慢培養,慢慢磨合,如今說再多反而像是在揠苗助長,倒是她自己唐突了。

如此一想,她又看了林悠一眼,見他不卑不亢地跪著,很是從容,她心中突然明了,也許這個小太監比她清明,處事上反而勝她一籌,自己也便不再多說什麽,讓他起了身,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

“一會兒用完膳,我想去看看雨茗和柳兒……”

“回娘娘,皇上交代過,他回來前,您暫時哪裏也不能去。”

“為什麽?這裏是華音殿,前兩日我昏迷不醒,暫住此處還說得過去,可如今我已醒過來,若還賴著不走,難保不落人口實,對皇上來說也是為難,是時候該回攬月閣了……”還有他們等著,自己又怎可不回去。

更何況,最重要的理由她沒說,她不想見獨孤翎,更不想待在這個處處都有著他的氣息的地方,她要一個人靜一靜,她要好好梳理這些事情,變故太多,她已心亂如麻。

林悠卻隻是搖頭笑了笑,沒有回話,待用完膳,他們又等了許久,獨孤翎卻還沒回來,她不由得向外張望去。

其實早該了解的,不是嗎?嘴裏說著不見,任她跪著,可是一出去卻遲遲不歸……

林悠不知是無意還

是有意,突然笑道:“娘娘莫急,皇上想必是還有其他事情耽擱了。”

她繼續嘴硬:“我既讓他去,就不在乎這些,他回不回來都沒關係,反正……再休息片刻,我就要回攬月閣了。”

林悠依舊笑,“娘娘氣度好。”

她一聽,挑眉笑了:“我可不像你想的那般大度,我隻是比較相信因果輪回。”這般說來,二人都記起了曾經慕妃長跪與清芷軒外的事情。

她隻是覺得,當初為求太醫去醫治琴兒和雨茗,她長跪清芷軒外,隻為等一道聖旨。而如今,輪到了她喬芷柔長跪華音殿外,在她看來這其實已算報應。但若她今日故意牽絆獨孤翎不讓他去,反而超出了報應本身,如此造業,日後難保不會原樣加諸己身,她又何必為了喬芷柔那種人為難自己。

她不主動出擊,但喬芷柔若還要一試再試她的耐心,她必會一一反擊,不主動挑釁不代表她害怕被挑釁。

獨孤翎不回來,林悠也無法做主讓她離開,她也不想太過為難林悠,喝了藥後困了,便又睡了一覺。

睡得朦朦朧朧間,她似乎記得有人來過,不知是不是藥理作用,她實在困頓的睜不開眼,也沒看清是誰,但她卻仍記得獨孤翎說近幾日不見任何人,倒不知誰有這麽大的麵子,迷蒙間就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卻已是深夜,窗外月半彎,幾點星子寥落地掛在天幕,偶有陣陣涼風吹過。不知自己昨日下午一睡,竟到了現在,她自然還是在華音殿,隻是身旁被辱整齊,依舊是昨日她睡前的樣子,不曾有人動過,她方鬆了口氣。

卻不由得好奇,她占了獨孤翎的窩,那家夥又去了何處休息?

這時卻聽外間傳來一聲淡淡的歎息,歎息聲疲乏、無奈又有絲惱怒,她才注意到珠簾外,應該是皇帝的桌案處,仍亮著燈,那聲歎息,正是獨孤翎。

她摸索著慢慢下了床,見自己隻穿了中衣,便想找件衣服披上,可找來找去,這屋子裏卻隻有皇帝的龍袍,古來帝王最忌諱權利的象征被人碰觸,如玉璽,如龍袍,她膽子再大,卻也不敢去碰那東西,在她看來,那都是燙手山芋。

思來想去,隻得披了龍袍旁的一件白色中衣,她知道那是獨孤翎的,衣服上有他身上總是帶著的檀香,很是寧神。

她慢慢移著步子,待到珠簾前時正準備伸手撥開簾子,卻在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又縮回了手,隻是靜靜地立著,看著他。

那人正凝神看著桌案上的折子,從左側拿起一本,看完後需要批注的,執筆批注完放在右側,不需要批注的順手放在桌下的一個筐簍中。

筐簍幾乎已滿,他的右側也摞了一遝折子,可左側那些未看的依舊堆成了幾座小山。

他看完了一遝以後,忽得拿起手頭邊一個已經打開了的折子,看了又看,擱下,再批幾個折子,似耐不住,又將那個折子拿起來看。

他看著折子,她看著她,燈火被罩著,屋子裏並不亮堂,他的臉頰在光影中幽暗難辨,她卻出奇的看清了他的輪廓,第一次覺得……他竟是這般消瘦,比三月初見時,清瘦了不少。

不知為何,就這樣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她掀簾的動作極快,他反應過來時,她已走到了他的身邊,不說話,卻揭開燈罩,端起燈將屋子四角走了一圈,將四處的燈挨個點亮,屋內瞬間亮了起來,他被刺的微微眯了眼,卻不動聲色,隻是看著她執燈,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她將燈放在桌上,重新罩上,他看著她做完這一切,忽然開口:“怎麽起來了?”

她這是才覺得又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笑了道:“躺久了,整個人都僵硬了,下來活動活動。”

他沒有說話,目光卻移到了她罩在身上的那件衣服上,她頓悟,更加不好意思,立刻回道:“覺得……天有點涼,裏麵就隻有這個,還有一件是你的……龍袍。”她說著指了指他身上同樣的、卻是紫色的龍袍,“你要不喜歡,我脫下來就是。”

說著她就去扒身上的衣服,卻好像為自己的尷尬找借口般的嘀咕道:“是你不讓我回去,不然我怎麽可能找不到衣服穿……”

“穿著吧。”

“嗯?”她一愣,看向他,他卻已低頭繼續看折子,又似不經意般,邊看邊說道:“天涼,去躺著吧。”

這才是他最真的麵目吧?她怔怔的想。

初次相見,他輕佻似紈絝子弟,言語上多番挑逗她;再次相見,他在箭雨中抱著她躲避,雖自負卻善良;精舍中、竹林裏,懸崖旁,他冷靜堅硬,又謹慎小心;而昨日,他卻細心體貼,溫文儒雅……

可是此刻,她忽然覺得,那一切都是他幻化出來的假象,現在這個,才是真正的他。

沉靜,淡漠甚至冷漠,舉手投足間是與生俱來的貴氣,還有著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氣,不相幹的人和事他甚至懶得多看一眼,傳言他寵愛誰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他這樣的人,心中裝著的是天下,也隻有天下,女人於他而言,不過錦上添花,而且是無關緊要的花。

他對自己的關心……其實,隻是逢場作戲吧?

這一瞬間,她似乎突然開始明白自己的定位,自己的立場,她為何會進宮,為何會遭此一切,又為何被他冷落被他“寵愛”,這一切不過隻因她姓慕,她是慕謙的女兒。

不,應該說,是當朝宰相的女兒!

以他的能力,第一次見麵時,隻怕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吧?他卻一直不說破,那麽……那麽,還有多少事情,她知道,他也已查到,她以為他不知道,他也便裝作自己不知道?

到頭來,她想不做那個傻子,竟也不成了。

嘴角不由得牽起,她明白了,這過往的幾個月,她恍然間,在此時卻都明白了。

許多話,突然間堵在喉嚨間,不吐不快,可她任由喉嚨哽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怔怔望著他。

她轉過身去,乖乖地按他說的去做,可是她還是沒忍住,轉身那一刹,她哽咽著,似不死心般,問他:“為什麽救我?”

他本要掂起那個看了七八次的折子,聞言,抬頭瞥向她,卻順勢放下了手中所有東西,空蕩蕩的大殿,傳來他清冷的一聲問話:“你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