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若知此生不再見
衛子嫻看著獨孤千城離開的背影，眉頭一皺，抄起手邊一枚紅纓槍，飛身上馬便瘋狂追去。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當看清楚那個人竟是衛子嫻時，都是一驚，不意她竟敢違抗獨孤千城的命令，隻見她馬蹄如飛，不過片刻便追上了喬譽夫婦，手中長槍炫舞如花。
喬譽急忙將海棠壓在懷裏彎腰躲過一擊，待坐直了身子，急忙拔出腰間長劍與衛子嫻周旋起來。可是此刻的情形於他很是不利，若隻是他自己，就算受傷也無妨，可是他還有海棠，那麽此刻的他既要保證海棠安全，更要保證自己無虞，隻有他活著，才能保證他和海棠的全身而退，因此他在快攻中取巧，愈加的小心翼翼。
衛子嫻來勢洶洶，似乎發了瘋一般，誓要報這被騙的恥辱。
驚鴻頓時著了急，看喬譽左躲右閃，還擊的機會根本不多，她急忙看向一旁的獨孤千城，手中的匕首猛地露了出來，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辦？
獨孤千城和所有人一樣，隻是靜靜地看著衛子嫻的行動，他沒有準許，卻也沒有阻攔，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忽然見一旁的慕驚鴻總是看他，他不由得便多看了她幾眼，他知道她在著急，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著求救的意味，偏偏這個女人很是倔強，就是不願意向他開口。
他想，此刻若是慕驚鴻開口求他，他一定會命衛子嫻撤回來，放喬譽夫婦離開，可是慕驚鴻卻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不言不語，他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忽然，她慢慢地朝他走來，紅衣黑發，微風輕漾，她的發絲在風中纏繞，她走的很輕，很慢，他突然覺得，這一刻的她，美得那麽不真實。
她笑著，輕輕喚道：“獨孤千城……”
“嗯？”
話音才落，隻覺得脖頸間一涼，冰涼的匕首抵在下頜，他被迫抬起了頭，一瞬間，眼裏充斥著無法置信。
驚鴻牢牢地攥緊了匕首，她怕，此刻心中早已如好戲開鑼般，緊鑼密鼓不容喘息，她在抖，她自己都感覺得到，可她還是要鼓起勇氣大喊：“衛子嫻，你再不住手，我就殺了他！”
瞬間局勢大亂，所有人都看見獨孤千城的脖子上已出現一條細密的血痕，所有人都震驚，想衝上去解救，卻又害怕自己速度太慢。
在他們的記憶裏，獨孤千城就好似神話一般的存在，武功很是高強，可是此刻竟被這女人一把擒獲，竟然還傷到了要害，隻怕這女子不簡單。
衛子嫻聞言，猛地回身看去，突然發現獨孤千城被脅迫，一瞬間腦子大亂，竟忘了那個人是獨孤千城，竟忘了擒住他的人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
喬譽見此，頓時抱起海棠就要離開，可海棠卻抓住他的手，指向驚鴻：“她怎麽辦？她肯定有危險，我們不能丟下她。”
喬譽皺眉，他心裏也清楚不能丟下慕驚鴻，她會有危險，可是他更清楚，若他此刻不逃，以他一人之力對抗這麽多人，他們誰也別想逃掉，那麽慕驚鴻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他沿途埋伏的人竟然沒有出現，此刻他心中雖疑惑，卻也不是追究的時候，一切都要保全了性命再說。
他當機立斷，攜起
海棠上馬便飛奔而去。
“喬譽，你怎麽能丟下她！”
“嗯，我知道。”他應聲，卻依舊馬不停蹄。
海棠難以置信地的回過頭去看著麵容冷峻的男人，“就因為她是慕驚鴻嗎？可是是她救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讓我做個忘恩負義之人？”
“海棠，什麽都不要說，我們先回去，皇上還在等我們。”他無法解釋地更多，他自己亦覺得丟人，他一介總兵，卻要犧牲一個女人來救自己的夫人，而他更不想說他馬不停蹄地趕回去，隻為了告訴皇上慕驚鴻的位置，以便盡快營救。
海棠終於隻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安靜的在他的懷裏，靜默的就像是啞巴了一樣。他心中一痛，對不起，海棠，這次我陪你一起忘恩負義。
衛子嫻飛身奔回去的一瞬間，突然意識到自己中了計，而且這個計，竟然是獨孤千城設下的，眼看著獨孤千城受傷，可是她此刻卻隻能冷冷地看著慕驚鴻，她無法下手。
慕驚鴻也許比她想象中的重要，而且重要的多，她知道若自己出手，痛的也許卻是獨孤千城，因此她唯有一遍又一遍地握緊長槍，眼睛裏噴著火，身子卻像石雕。
慕驚鴻眼見喬譽夫婦離去，終於身子像癱瘓了一般，胳膊頓時酸軟下來，耳邊卻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問道：“我記得你從不碰兵刃，你說你不喜歡，今日……受驚了吧？”
驚鴻心頭咯噔一聲，隻覺得鼻子頓時酸澀不已，以前的她不喜歡兵刃麽？
說不上什麽感覺，她極力地忍住想哭的衝動，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獨孤千城，恍然間發現他的脖子在流血，她頓時嚇了一跳，慌忙後退著離開。
一瞬間大批人湧上前去，將獨孤千城裏三層外三層保護起來，衛子嫻更是第一時刻替他處理了傷口。
驚鴻看著所有人同仇敵愾地怒視著自己，她獨自一人，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麵，竟然體會到了一絲傳說中的孤獨感。
獨孤千城在層層人群中，遙遙看向她，她以為他會恨自己，可是她看到的除了如溢滿的泉水般充斥著悲傷的雙眼，別無所獲，他的眼眸深似海，她卻隻是靜靜地做一個看海人。
恍然間，他撥開人群，一步步地朝她走開，期間衛子嫻想上前去扶他，也被他揮手攔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想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驚鴻恍然間慌張，說不出是恐懼，或者其實是別的什麽，她隻是發抖，她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就在他距離自己五步之遙的時候，她舉起匕首，對上了自己的脖子，聲音依舊在顫抖，“你再過來我就自殺……”
獨孤千城果然停住了腳步，神色凝重，冷冷地問道：“然後呢？”
驚鴻一愣，然後她不就死了麽？死了就可以不必麵對他，不必麵對他便不會如此愧疚，甚至傷心。
就在她征愣的一瞬間，一個身影如風飄過，轉瞬間便在她身後立定，而她手中卻已空空如也。
身後是他鬼魅般的聲音，“你這雙手，還是比較適合彈琴寫字作畫，這種東西，不適合你。”他一手拿著匕首，另一隻手輕輕地抓起她的手，細細地摩挲，輕輕地說。
她顫抖，說不出話。
他又湊近了一些，聲音就在她的耳畔：“你可以為了無關緊要的人來殺我，你向我舉起了匕首，你對我下手毫不留情……”
“我……”
“慕驚鴻！”他厲聲打斷，根本不容她說話，一字一句問道：“是不是在你心裏，我是最無關緊要的那一個？任何人哪怕陌生人，都比我重要？”
驚鴻一愣，恍然間記起那場大火，記起那個飛蛾撲火的女子，記起她的信，她的心，她墜樓而下那一瞬的心情，她的世界滿滿的都隻有這個人，可是，這個人他不懂，從來都不懂！
她冷冷一笑，抬眼看向他：“是，任何人，都比你重要！”
“好！好！”他猛地上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告訴我，誰對你最重要，獨孤翎是麽？”
她冷著臉不知是不敢還是不想去看他，“是，是他。任何人都可以，但永遠都不會是你！”
“是嗎？既然天下人都比我重要，我便殺盡天下，我看還有誰比我重要！”他拉起她便飛身上馬，猛地狂奔而去。
驚鴻嚇得渾身一顫，他的怒火衝天，卻緊緊地箍著她的身子，她不至於掉下去，雖然如此卻依舊嚇得膽戰心驚，“獨孤千城你是個瘋子，你放開我！”
“對，我就是瘋子！我要不是瘋子，方才你早就被萬箭穿心了！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好好地同我說話是因為什麽？”
驚鴻不語，獨孤千城說的不錯，也許她會選擇去威脅他，潛意識裏難道不是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嗎？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轉開了話題，他卻專心策馬，並不理會。
難堪的窒息，持續了片刻，終於她似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獨孤千城，我願意跟你走……”
“籲……”馬兒前蹄猛地揚起，在原地打著轉，他難以置信：“你剛才說什麽？”
“你不就是想我跟你走嗎？我可以跟你走。”
他疑惑地皺眉，等待著她的下文，她在心底自嘲，果然獨孤千城還是很了解她的，她也便不再藏著掖著，“我跟你走，你離開青州城，讓他回宮，一路上都不許傷害他。”
“就這樣？”他的聲音冷淡，眉目冷清，看不出是何意味，可是握著韁繩的手，卻狠狠地蜷起，韁繩勒得手通紅，他卻毫無察覺。
“就這樣。”驚鴻冷靜地回答，心中卻似翻江倒海，此刻唯一的遺憾便是，若知此生不會再見，昨夜為何不好好道別，甚至……都沒有再見彼此最後一麵……
她仰起頭，不想在這樣的時刻哭出來，她故作堅強地模樣看在他的眼中，卻成了一道傷，日後每一次想起，便痛一分，他不懂，她有多愛獨孤翎？或者說她究竟有多厭惡與他在一起？
她的偽裝，他看得見，卻說不出。
她以為他不會答應，就算答應，至少也要想一想，畢竟，她不是美人，而他要爭得是江山。
他以為自己不會答應，畢竟他舍棄了這次的機會，得到的卻是一個不愛他的女人……
可是，他們似乎都沒有想到，他會不由自主地說：“我答應你。”
“我可以答應你，離開青州，讓他回宮，一路上都不傷害他，但，你能保證此生都不再見他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