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敗

58.執子之手(下)

58.執子之手(下)

感覺肩上被拍了拍,我抬起頭,迅速擦幹眼淚,試圖擠出一個笑容,迎麵望著我的不是海倫,一位大娘關切地注視著我:“閨女,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別把自己的身體給拖垮了就行!快別再哭了,人在希望在呐!”大娘語重心長,我謝了她,為了她那句話:“人在希望在。”是的,至少海倫還好好的,海倫必須好好的。

再次回到海倫身邊,我注意到她的一身血色,那種藏在黑暗中,隱在墨綠色裙子上不易被發現的血色,原來這麽濃厚,就像藏在他心中的愛,隱在她心中的悲痛。

我把還溫熱的粥羹放進海倫的手心中,“吃點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想......他......也希望你好好的。”

海倫木然地抬起眼睛,我看見她眼睛裏一下子有了神采:“他說,你要好好......他沒有說完,你說他想說什麽?”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要好好找個人嫁了?你要好好活著?

“不管他想說什麽,他都希望你好好地,所以吃了這罐粥吧!”

“我吃不下。”海倫哽咽著。

“那好,我給你換杯水。”我倒了粥羹,灌了一杯溫暖的水,再度放入海倫的手心,“海倫,像不像他手心的溫度一樣溫暖?握著它吧,喝下它,至少你沒有辜負他的希望......”海倫夢遊般地喝下了一整杯水。

“一會兒王伯伯來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會讓他更難受的,至少你該換換這周身的血汙才能見他吧!我想子毅也不希望他爸爸像他媽媽一樣再昏過去,畢竟年紀大了......”盧梭關切地聲音再度響起,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期待地望著海倫,如果這樣都不能把她勸回去,那就再無辦法了。

我看見海倫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一連數天,我都被海倫拒在門外,她外婆說自從葬禮那天回來海倫都沒出過房間,也不讓人進去,送去的飯菜也沒動過一口。

除了定時去海倫那裏探望,剩下的時間,我也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閉門不出。我覺得我的心也像是被撕裂開,沽沽地滴著血,怎麽也止不住,散落得一地再也拚湊不回去了,上天竟如此殘忍地葬送了一位這麽有才華,這麽年輕的生命,可為什麽那些惡貫滿盈的人卻逍遙自在地活在這世上?他們說上天自有安排!哈,天妒英才?難道連老天都忌妒如此完美的愛情,要生生拆散他們嗎?

有一天我突然瘋了似地找一張碟,我記得曾經看到過一張光良的“童話”mtv大碟,演繹女友得了白血病,他唱著這首歌四處奔走的畫麵,那種絕訣,那種無望,那種悲苦,那種想做些什麽卻做什麽都沒有用的心境跟現在我的這種心情何其相似。

我沒有找到這張碟,隻找到了一張cd,我循環地播放著這首歌,光良幹淨地嗓音唱著悲苦的韻律,一度麻痹著我淒苦的心。

我想起月台上,我和“車厘子”“解語花”三人對著遠去的列車使勁地招手,也盼不來“香菲”的遙相呼應,如果生離是不舍的話,那麽死別則是絕望,永遠也沒有他的靠近,再也不會有昔日的相守,如果從來都沒有也就算了,得到再生生撕開的感覺......血肉模糊,尤其是那血腥慘烈的一幕......此生怕都不能愈合!

我寫了一首歌詞:

你走得悄無聲息

我隻能留戀在對你的思念裏

帶走了歡樂留下了歎息

至少我還能擁抱你

昔日落在我發間的雨滴

有你為我揀拾串起

串成一顆顆晶瑩亮麗的寶貴記憶

我寧願活在有你的回憶裏

又到春來花開枝繁葉茂

我帶著一樹的繁花和相思來看你。

你無聲地對我搖頭頷首

可你怎忍心讓我獨自在孤單中佇立

風過處你嗚咽我凝神細聽

花開可是你的寄語葉茂可是你的告白

我收集著落葉寫下對你的思念

一樹的繁花似錦唯獨沒有你。

我不停地自唱自吟,我想象著有一個純粹的嗓音能演繹出這一種女版光良的味道,身後的背景是海倫和王子毅與歹徒博鬥的場景,是王子毅倒在血泊中海倫一遍遍無助地向路人伸出乞求的手的畫麵,是發生血案周邊圍著的幾十個身形力壯的成年人無一人製止,更無人團結起來上前相助的情景,配上一份清徹幹淨嗓音的女聲的如泣如訴......

也許這一另類的呼籲能喚醒人們的熱血,當血流加劇的速度超過身體麻木不仁恐懼後退的速度,那麽王子毅或許會得救,更多的海倫也許會求來同類的幫助,更多的同類會伸出有力的手臂伸張正義,傳遞熱血般流淌著的熱情與正能量......

夢中總是出現兩隻拚命向前伸出的手,執子之手,一直以為是件多麽稀疏平常的事,其實是多麽得不易,夢中那兩隻手怎麽也觸碰不到一起......

當我終於可以下樓散散步時,已是八天後了,傍晚時分,晚霞十分絢麗地鋪滿了天空,秋風怡人,落葉也不多,借著暮色,我看見我家樓前那棵大樹下,有一個人靠在樹幹上,我第一反應就想起了當年我寫的那首散文,因為海倫靠在這棵樹上,讓我有了靈感,因為海倫的憂愁勾起了我的憂傷,也因為不忍打擾她的寧靜,我又起了執著,寫了這篇散文。原來海倫那時是在等“高三”的,因為“高三”住在這樓上啊,原來她一早就知道。也是,對於喜歡的人總是關注的最多。現在......我想起盧梭為海倫披衣的樣子,真是歲月如梭,一切在不知不覺中都變了,變得陌生,變得不知所措,變得不明就裏。

樹還是那棵樹,不知今天又靠了何人?看著那樹那人,心裏有些晃神,但終究已是物是人非了。

那抹身影的主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好像專程為我而來,就如同當年的海倫一樣,隻為他而來,我不由慢慢地向他走近。

熟悉的俊眉,熟悉的挺拔,還有那抹熟悉的淺笑,我竟然一時沉醉在這一片熟悉中不能思想,我忽然覺得原來我是如此貪戀這一份熟悉,一種久違的竊喜湧上心頭。我幾乎是奔跑著投向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懷抱,尋找著那隻熟悉的手。

就在我跑到他麵前的時候,石堅也猛然站立起斜靠著的身體,向下微蹲,放下手中的行李,一隻手將我擁住,另一隻手握著我的手。一瞬間熟悉的男子氣息將我包圍,心中的那個缺口突然間像被填實一樣讓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