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羈絆
到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不過是趁著夜黑風高，內廷一片混亂，便直接往朱雀門的方向跑，若是遇到敵兵，也隻能直接殺掉了事。慕容衝棄了長戟，換了慣用的弓箭，許多士兵遠遠看見他們，還不及呼喊，便被一箭斃命。
是很殘忍。但若非如此，引來大批追兵的話，他們便要死在這裏。身在亂世，軍人各有立場。就算彼此之間沒有仇恨，殺戮也是無法避免。她心中清楚，慕容衝亦是為了保護她而一再殺人。因此一直不忍苛責他。
剛到與朱雀門相距十數米遠的地方，便見一身黑衣的謝玄在柳樹下等待，遠遠看見她，便立即走了過來，一句話也來不及說，伸手就將她擁在了懷裏。那個力度，簡直能將她的骨架握到變形。
卻聽見謝玄道：“幸好還來得及，我今日到了長安才知道你已經入宮，你不知我有多怕，隻怕來晚一步，就再也見不到你。”
語氣裏滿滿的如釋重負。慕容清不由疑惑問道：“你早就知道今晚要出事嗎？”
謝玄猶豫了一下，看向身後，樹木詭異的陰影之中，一個纖瘦的黑衣人走了出來，仔細看過去，竟然是瞳。
她不由吃了一驚。甚至嚇到後退一步，謝玄忙抓住她，道：“不用擔心，瞳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她不會再殺你。今夜，是我找她來幫忙的，不然我也進不了皇宮。”
慕容清不由也有些震驚，心想瞳怎麽會突然過來幫謝玄。但這個時候也來不及拆那些事情了。便說道：“不管怎樣，我們先離開皇宮再說。”
偏偏在這一刻，一直被她拽著手腕的慕容衝輕輕掰開了她的手指。一步步後退。
她不由惱火，問慕容衝道：“鳳皇，你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與我任性嗎？”
慕容衝說：“你們走吧，將你交在謝玄手中，我也放心了。”
“你想怎樣？這座皇宮，如今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你還要怎樣？”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回去。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所以那個時候，我決定先將你送出來。而現在，我要回去帶她走。我負她一生，不能在這個時候還將她留在這裏。”
“你是要陪她一起死在未央正殿嗎？”慕容清不可置信的說：“是你說的，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今夜隻要你逃出去，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你就算帶出來她的屍體，也不可能再救活她，你以為墨彤會願意讓你為了帶走她而死在這裏嗎？她為了救你而死，你這樣做，如何讓她安心？”
慕容衝說：“阿姐，你是對的，你向來有你的道理，可是抱歉，我有我的堅持，無論如何，我不能就這樣離棄她，就算她已經死去也一樣，我不想再讓她孤單一人了。”
慕容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慕容衝在這種時候，簡直固執到無藥可救，她也不用再說什麽了。慕容衝回身的瞬間，謝玄直接衝了過去，幹脆利落一掌重重砸在慕容衝的頸間，原本便精疲力盡的人也經不住他這樣的重手，慕容衝軟倒在地。謝玄伸手將他拖起來，示意慕容清與他一起躲在柳樹與宮牆拚湊的暗影之中，低聲問慕容清，“他是回去要找什麽人？”
慕容清道：“是淑妃，今夜為了救他而死的一個女人。你就算這樣強行將他打暈拖走，以他的性格，醒來沒準還會再闖回來，我們攔不住他的。”
謝玄想了片刻，道：“今晚死在未央正殿那邊的，身份尊貴的女人有幾個？”
“隻有淑妃一個吧。可能還有幾個宮女。”
“既然是淑妃，衣飾方麵，和宮女總有些不同的吧。”
“完全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你要去？”她看向謝玄，不由猶豫，“太危險了，就算是你，要在宮裏帶著一具屍體走這麽遠，也一定很難吧。”
“不，不是我去。”謝玄回頭看向瞳，一個字還未曾說出來，瞳便點點頭，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讓她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可以嗎？”慕容清愣楞的看著消失了的背影。
“沒問題的，瞳輕功一流。又是刺客出身，善於隱匿。對她而言，這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而且，我來回入宮，也是仰仗她的越牆功夫。她若是回不來的話，我們就全部走不了了。所以放心吧。我也並不是讓她一個人在冒險。”
心裏漸漸安了下來，她看了一眼慕容衝，那一位，就算是處於被人強行打暈的狀態，眉眼之間依舊是深重的憂鬱。不免又想起方才離去的瞳，便問謝玄道：“你是打哪兒想起來的，怎麽會突然叫瞳過來幫忙？”
那位居然也就那麽應了，不由讓她心裏有些嘀咕。
謝玄歎氣道：“事出緊急，我必須盡快入宮救你，也就隻能找她幫忙了。除了她以外，在這個長安城中，沒有人能幫我了。”
“她畢竟是司馬尚之的人。”
“但畢竟也曾經有負於我。要做殺手，就必須將心中多餘牽掛了斷。我同樣欠她這一次，便將往事一筆勾銷。讓她了無牽掛。說白了，也就是交易而已。”
別人
請殺手，以錢做交易。而謝玄付出的，卻是年少之時最為澄澈的情感。這代價，不可謂不昂貴。但幸好，這已是最後一次。
要瞳為他做這樣重要的一件事，自此之後兩不虧欠相忘於江湖。她若是有這樣的魄力便好了。當初慕容衝救她一命，如今她亦救慕容衝一次，恩怨了結，是否可以這樣簡單算過就算？
她也是真的累了。
正在想這些事的時候，瞳已經回來，見她背在身上的，正是墨彤的屍首。雖然人已經逝去，但麵目卻依然宛如生人。神態安詳無怨無悔。連她看著也不免心下惻然。是要打算走了，她正想設法弄醒慕容衝，謝玄卻攔住了她。
“就這麽走吧，讓瞳帶著淑妃，我來背他。”
“誒？”她不由也有些吃驚。畢竟慕容衝有手有腳，武功不弱。怎麽著也是帶活的出去好一些。
謝玄道：“有些事，還是不要讓他親眼看見好一些。心裏一定會很難過的吧。”
另外還藏著一層隱憂，尚未到安全的地方，便急於弄醒慕容衝，若是他還一心求死，他們也會變得很麻煩。
關鍵時候，謝玄總是想的要比她周全一些的。
她也不再反對，沉默的著看瞳從隨身的布囊中拿出越牆的一整套工具丟了上去，一節一節將繩梯以鐵鉤固定在宮牆之上，她倒好，背著墨彤上去竟然還身輕如燕，攀爬至宮牆頂端，便隱匿於陰影之中，若不是一早知道她在那裏，幾乎也看不出來。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手段，那樣光滑的宮牆都能被她安上繩梯。
謝玄說，那種固定，其實也相當不靠譜，如果不是瞳的話，別的人去爬，隻會直接摔下來。小半靠工具，大半靠的其實是輕功。
之後謝玄上去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扛著慕容衝的緣故，單手抓繩梯，身上卻加了幾道副索，看上去基本上是讓瞳拉他上去的。看不出那樣瘦小的人，爆發力卻那麽強。幾乎未曾借助任何固定，整個人伏在宮牆邊上，硬是將兩個大男人都拉了上去。還麵不改色。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輪到她的時候便知是她想錯了。她是完全靠著掛在身上的繩索，由謝玄和瞳兩個人將她拉上去的。上去之後發現謝玄還好沒什麽反應，瞳就已經氣喘籲籲了。看向她的眼神裏也是說不出的意味。
這差距絕對不在體重上，隻不過是她不會借力罷了。幸好，這大約也是最後一次了。希望此次脫逃之後，便再也沒有這般狼狽的時候，再也不要因此而拖累謝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