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靜月湖

我走出船艙，伸了個懶腰，很不雅觀地打了個哈欠，看著不遠處泛著的一葉扁舟，小舟隨風而動，在一片片水藻荷葉中悠然穿遊，舟上的人，穿著雪白的單衣，在傍晚的寒風中，卻不見一絲冷意。

秦衛在船頭迎風站立，微微皺起眉頭，但覺得靜月湖的無邊美景也驅不去那三千煩惱絲近日來襄陽王世子和奉聖公主之間的鬥爭他也略有耳聞，前些日子襄陽王府的世子派人來找他，要他挪用戶部的銀兩，襄陽王雖然不是個好人，但卻對自己有莫大的恩情，而奉聖公主聖眷正隆，兩邊都是皇親國戚，幫與不幫，兩難啊！

“老爺，一位自稱趙凝的姑娘來見。”遠處家丁的一句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秦衛眼中閃出驚疑，好快啊！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速請客人來船上相見。”

“是，老爺。”

在夕陽的餘輝下，白衣女子踏風而來，說不出的優雅從容，扁舟未及靠岸，佳人飄身而起，潔白如玉的雙足在滔滔碧波上輕輕一點，人就到了船頭。

望著那素淡幽雅的身影，秦衛輕輕長歎：“看來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凝兒無理，還請秦大人莫怪。”我拱手對著秦衛施了一禮笑道，“早就聽聞秦大人詩畫一絕，今日冒昧來訪還望恕罪。”

秦衛連忙站起來讓了一步，不肯受禮：“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罪過。還不為小姐奉茶。”秦衛一句輕斥，立即有下人前來為我奉上香茗。

我坐飲清茶，細細打量這靜月湖的景致，隻見綠意昂然的長堤橫貫湖麵，楊柳依依，水光如鏡，帶起一道道漣漪，轉瞬即去，如此美景世所罕見，靜月湖邊，秦府的家人小姐皆在這煙水明媚處閑遊賞景，綺羅墮翠，飄香綿綿，盈滿於路。扁舟外，近處山清水秀，景致迷人，遠處靜月湖與江水相接，漫無邊界，遙遙直至天邊，淡淡的夕陽餘輝從層層白雲中照下，漾漾水波中，金光蕩漾不定，空闊撩人，景象雄麗。

秦衛笑道：“這靜月湖是秦某最喜歡的一處地方，其景致秀美是名動京城，小姐既然來了，不如就與我同遊如何？”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秦衛一眼，笑道：“好。”

舟帆遠洋，向遠處行去。我們在湖水之上言笑晏晏，一路指點山水，例數掌故舊事，仿佛他們就真的是隻為山水美景而來，絲毫未談及正事。

天色漸晚，遠處傳來了陣陣絲竹之聲，聲音溫婉，我頓時來了興致，要來古琴，纖指觸弦，錚然之聲乍起，竟如鐵騎槍鳴，燎原壯闊，霎時間劃破長空，將那滿湖的婉潤之聲壓了下去。

秦衛心下一驚，竟再沒有遊湖的興致，隻剩下心中驚然，完全為琴聲所攝。

我微微一笑，琴音突變，肅殺之氣輕易消於無形，轉瞬間化為浩浩清風，宛如撫慰。一曲琴音消止，小舟上重現靜謐。

秦衛怔怔地看著如許溫婉的纖纖少女，心亂如麻，我淡淡一笑，也不與他道別，就伴著清風明月飄然離去。

過了許久許久，秦衛才從那宛如仙聲的琴音中回過神來。

“老爺，你說這位姑娘究竟是來幹什麽的？”站立在一旁的秦管家問道。

秦衛微微苦笑：“她明明什麽也沒說，就讓人認定她已經與老夫結盟，這份心計果然厲害！”

秦管家怔了怔：“那麽老爺為何見她，還要與她遊湖？”

“唉，老夫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一回到船上，若水就急忙問道：“小姐，你都和秦衛談了什麽？這麽神秘，都不讓若水跟著。”

我微微地笑了，斜望了若水一眼，舉手品茗，淡淡地道：“山水美景，詩詞歌賦。”

“什，什麽？你去了快四個時辰了，就談了這些？”若水愕然地望著我。

我微微一笑，道：“你想讓我和他談些什麽，私挪國庫嗎？還是襄陽王府？”

“至少警告他別挪用國庫去幫襄陽王世子對付公主你啊。”

“趙恒生性多疑，我一上船，行蹤肯定已經有人報告襄陽王府，試問我與秦衛遊湖暢談，怎麽能不招猜疑？我要的就是了這份猜忌！”

“可是這樣也隻能離間他們，卻不能將他們定罪啊？

“隻要他們一互相猜忌，就容易各個擊破了，若水，從現在開始你替我嚴密監視秦衛，還有，這件事你先別和駙馬說，等我收集齊他們的罪證，再給他一個驚喜。”

“是，奴婢遵命。”若水頑皮地朝我做了個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