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府之亂
翌日一早，安景涼來瞧過我後便是先行回了宮。
我一直在想著青煙與我說的話，故而並未在意家中有什麽異樣，直到午間用膳的時候我才恍然發現回家這麽些時間竟未見到蘇雲瑤露麵，難不成她故意躲著我嗎？
午膳過後，娘親陪了我說話，我便是問道：“母親，為何我不曾見妹妹？她不在家嗎？”
娘親聽聞此話，不覺歎了一口氣，爾後應道：“這件事情啊，你父親本叮囑了我萬別跟你提起，不過我想來想去，她總歸是你妹妹，你如今既然問起了，我也不便瞞你。”
我看娘親的神色帶著些許無奈，不由一驚，難道蘇雲瑤又捅什麽簍子了？
娘親大約將事情簡單的跟我說了一遍，原是上兩個月發生的事，蘇雲瑤偷溜出去市集玩樂，卻不想遇上了司馬鶴三子司馬佶，竟是對他一見傾心，爾後多次出府與他私會，如此反複，蘇雲瑤便是告知了父親，想要嫁與司馬佶，若說別人還好，可這司馬家和我們蘇家本就麵和心不合，且那司馬佶早已娶妻，便是爹同意他兩的婚事，蘇雲瑤嫁過去也隻是個妾室，雖說蘇雲瑤隻是庶出，可好歹也是堂堂一品大員丞相府的小姐，如何能下嫁為妾，父親自然不會應允。
本以為蘇雲瑤不過一時興起，未想到卻因父親的反對屢次三番尋短見，父親沒有法子，隻得將她送往靈犀寺，任她自生自滅，再不管她。趙姨娘也因為此事被父親責罰教女無方，關入了祠堂麵壁思過，至今為止也已經有一月有餘。
聽完娘親的一席話，我有些吃驚，蘇雲瑤的性子我也算是了解幾分，好玩什麽的就不說了，隻是想不到她對感情之事竟看的如此執著，可是這件事情牽扯的實在太多，如果對方不是司馬家的人，要蘇雲瑤嫁作小妾也就算了，可偏偏卻是司馬佶，不說司馬鶴和父親在朝堂之上的針鋒相對，便是後宮的司馬茹與我亦是水火不容，如若父親真的允了，不僅我們蘇家顏麵無存，蘇雲瑤嫁過去也不一定能幸福，便是這些都可以忍受，那麽，那個司馬佶，又是真的對蘇雲瑤用了心的嗎？說不定便是我們蘇家允了，他司馬家還不一定同意呢。
“這一直將她關在靈犀寺也不是個法子，況且，她在寺中尋死覓活，擾的整個靈犀寺不得安寧，這萬一傳出去了，豈不丟了蘇家的臉麵？歌兒，這件事情理應不該由你出麵，隻是娘以為，雲瑤之前還算與你親近，若不，你可否去寺中開導開導她，萬讓她打消了那個念頭，於誰都會是好事。”
娘親苦口婆心，想必這件事情在她心上已經積壓了很久，蘇雲瑤雖不是她親生，可她也是一直將她當成女兒來看待的，如今出了此事，她寢食難安也是有的。
我默默點了點頭，“母親放心，這件事情既然我已知道了，便沒有不幫的道理，至於雲瑤最後會不會聽我的，我也是未可知，不過，我會盡量將父親和母親的心意轉達到，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想明白了。”
娘親微微歎了口氣，握上我的手，輕拍到：“歌兒，如今你有了身子也不便太過操勞，若是能說動那是最好的，若是說不動你也就隨她吧，萬別因此勞了神。”
我應了下來，又問道：“那這個司馬佶，他的品性如何？家中除了正室，還有幾房？另外，在雲瑤被父親送往靈犀寺的這些時日裏，他可曾有來過我們府上提起要娶雲瑤的事？”
“品性如何我倒也不是特別清楚，因著之前司馬將軍在外征戰的緣故，他們司馬家一直是在濮陽，隻是年後才搬到了錦城，算下來也不過就幾個月的時間，倒也沒有聽說鬧出什麽大的事情。家中除了正室以外，還有兩個小妾，一個是自小在身邊侍候的丫頭，另一個據說是紅樓的姑娘，便是從這點也可瞧出，此人必定經常流連風月場所，那可不是什麽好人家的公子哥能做出的事兒。
娘如今就怕這種人時常甜言蜜語掛在嘴邊，雲瑤是被他給迷住了心，若說他當真對雲瑤有意，可為何就不見他上門提親過？想來他壓根就沒有將雲瑤放在心上，可憐雲瑤，哎，當真是遇人不淑啊！”
我見娘親如此憂心，突然心中咯噔一下，猶猶豫豫之間將最後的疑問問出了口：“母親……雲瑤她……可是已經被……”
娘親大約也明白我想說什麽，含淚點了點頭，“若非如此，我也不用這樣為難，女兒家清白之身最重要，她如今已非完人，除了嫁與司馬佶，還有誰家肯要，便是肯了，怕也隻是瞧上了我們蘇家的身份地位罷了，她便是嫁了，也不會過的開心。”
我無言以對，娘親的話也說中了我的心事，我的身子給了安景涼，我如今還懷了安景涼的孩子，難道我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和安景塵在一起嗎？便是我自己不在意，那他呢？他還會接受這樣一個殘敗的我嗎？是不是在他勸服我入宮那時起，他就已經在我和安景涼之間做了選擇，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已經決定放棄我了？我不得知，可是娘親的話也沒錯，古代女子貞節最重要，沒有哪個男子是毫不在意的，安景塵是人，還是個潔癖的處女座，他會不在意嗎？
“歌兒……”娘親的喚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掩去眼中憂桑神色，安慰道：“母親，我大約都知道了，等會我便去靈犀寺見雲瑤，母親放心，您的一片苦心雲瑤一定會明白的，至於她以後的人生，隻要我還有這個能力的話，我也會盡量給她安排，我就她這一個妹妹，我一定會幫她的。”
娘親擦了眼淚，命著映霞替我準備馬車，她要和我一起去，顯是擔心我的身子，我看她如此堅定，便也應了，整理了妥當後，便是驅車前往靈犀寺。
到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雲霞映著落日，天邊酡紅如醉，襯托著漸深的暮色，晚風帶著春末的涼意，隨著暮色層林浸染，片片花瓣隨風飄舞，一種說不出的淒楚之美，在我心中油然升起。
隨著小師父的引領，我終於在一間禪房前停了腳步，母親在另一側的房間等我，隻留了青煙在我身旁。
輕手推開屋門，屋內光線極暗，還未走幾步，便是聽到裏頭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響：“不是說了我不吃嗎？你們走吧。”
我輕揮了手，令青煙在一旁等我，隨後獨自一人信步往裏去，終是看到了蘇雲瑤比之從前還瘦弱的背影，竟不想短短半年未見，她清瘦成如此。
在她身後站定，她依舊是跪在蒲墊上，一動都不動。
“都出去，你們放心，我不會求死的，都出去吧，不要來打擾我。”聲音細微無力，許是好幾天沒有進食，連著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來的時候就聽靈犀寺的師父說她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雖然不再自尋短見，可卻以這種方式來折磨自己，若不是我和母親今日過來，她們又要派人去相府通知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她是熬不過去的。
我皺眉看著她，微微蹲下身子，輕聲喚道：“妹妹。”
她的身子微微一怔，爾後茫然的抬起頭來，轉而瞧向我，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明顯看到她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可她發出的聲音卻依舊微弱，還帶著幾分顫抖，“姐姐……”
我在她身旁的蒲墊上坐了下來，看著她骨瘦如柴的身子，鼻子酸酸的，好容易忍了眼淚，幹涸了聲音問道：“妹妹何必如此折磨自己，這本不是你該受的罪，為何要如此？”
她兩行清淚霎時流了下來，“姐姐已經知道了？姐姐也是來勸我的嗎？”
我伸手握了她的手，雙手的冰涼讓我微微有些戰栗，“我並非是來勸你，隻是想要問一問你，你當真對他是用心的嗎？除了他，當真不會再愛別人了嗎？”
蘇雲瑤哭的好不傷心，仿佛多日來的
委屈都得到了宣泄，“姐姐，我的心意別人不懂，難道姐姐也不明白嗎？我若並非當他良人，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如今我已是他的人，姐姐以為我還能嫁給別人嗎？”
“可他的心意呢？你了解嗎？他家中已有妻子，你若嫁過去隻能為妾，你乃堂堂丞相千金，你能甘願受此屈辱嗎？”
她微微一怔，爾後卻是邊哭邊笑道：“丞相千金又如何，我不過隻是庶出，當真以後嫁給別人家做主母又如何？若是兩人心意不通，便是嫁為人上之人又能怎樣？天底下可沒有幾個人是有姐姐這樣的福氣，榮登中宮之位，還能得陛下的寵愛，姐姐你是天底下為數不多的幸福之人，我不同，我沒那麽好運，我也沒那麽高的奢求，我如今就想嫁一個自己愛的人，其它什麽身份地位我也不要了，便是這樣，也不行嗎？”
她的眼中帶著幾分對命運的不甘，我本來到嘴邊勸說的話卻是怎麽都說不出來，因為我發覺自己竟是無話可駁，她說的沒錯，可她也隻是看到了表麵罷了，縱然在別人眼裏，我這位皇後和當今皇帝鸞鳳和鳴、珠聯璧合，可實際呢，也隻有當事人才最清楚，其實雲瑤大概也知道司馬佶對她是什麽樣的態度，可她的要求很卑微，她不求能得到他唯一的愛，隻希望能留在他身邊，便足矣。
我所有準備好的勸說之詞不過是為了蘇家的顏麵考慮，當然這其中也有對她的幸福考慮，可是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我覺得不幸福的，可能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所以我無言反駁。
“姐姐，我求求你，能不能讓陛下為我賜婚，我不要求做他的正室，我隻要能嫁給他就可以，姐姐，你現在是皇後，姐姐要是跟陛下說的話，陛下一定會同意的，求求你了姐姐，我唯一的希望就在姐姐身上了。”蘇雲瑤激動的抓著我的手，猛然間朝我磕起頭來，眼淚水浸濕了她的衣領。
我忙止住她，看著她淒苦流淚的模樣，歎了口氣道：“那我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當真不在乎他對你如何？當真就是想要嫁給他？便是你以後當了他的妾室被司馬家的人欺侮被他冷落，你也不會為今日所做的決定後悔嗎？”
蘇雲瑤抹了抹眼淚，搖頭道：“姐姐，我在這邊待了這麽久，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考慮這件事情，我想起他之前和我說的話，想起他對我的承諾，我相信他，就算以後他不再愛我，對我不再看一眼，我也毫無怨言，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以後是好還是壞，我都會一個人承擔，隻求姐姐看到你我姐妹一場的份上，一定要幫我這一次，我不想自己永遠被關在這裏，生不如死。”
她的表情堅定而執著，我雖然知道若是答應了她便是將她往火坑裏推，可若是不答應她，以她現在的情緒，怕是長此以往，我們麵對的當真會是她的屍首。
“今日母親陪我一起來的，她也一直在擔心你，我本來準備了很多話，想要讓你打消這個念頭，可你卻同我說了這些，雲瑤，我們真的是為了你好讓反對這門親事，更重要的是，司馬佶根本沒有想要娶你的意思，我可以讓陛下替你賜婚，可是你知道這之後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嗎？”起身背對了她，在考慮了一番後，終是沒有立即答應她，我必須讓她知道，父親因為此事的為難，母親因為此事的憂心，她若當真已經長大，就不該如此一意孤行。
身後的蘇雲瑤半晌沒有發聲，我轉了頭，看到她依舊跪坐在地上，隻是眼淚卻止住了，雙眸盯著地麵，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妹妹……”
“姐姐……”她打斷了我的話，低低的說道，“姐姐，若是，若是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呢，姐姐你說，我要怎麽辦？”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響，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盯向蘇雲瑤，眼神移至她平坦的小腹，整個身子驚的動不了半分。
（本章完）